第十三章
“啊?”白祀反應(yīng)不及,一個慣性后退、側(cè)轉(zhuǎn),身子就撲向他懷里,她趕忙伸手一撐,有些氣憤,“公子!你拉我作甚,我可沒說過以身還債!”
司柏心跳猛一滯,被那軟嫩小手觸及的胸膛“咚咚咚”猛烈打起鼓點。
像被那熱度燙了一下,白祀手倏地一縮。
心跳撞得微疼,耳垂發(fā)起燒,司柏滾了滾喉嚨,將聲音壓在冷淡里,“姑娘想多了,雖說龐阿百姓捧你為第一美人,但你吃得太多,長得太胖,并不符合本君眼光。”
白祀一愕,冷清清呵了一聲,“看來公子對小女子了解甚多?!彼话殉槌鍪?,不知男人用了多大力氣拉拽,那凝如粉脂的嬌嫩裹上了一圈紅印,有些觸目驚心。
她揉著腕子,后退幾步,卻突然男人一伸胳膊,又將她拉進(jìn)懷里,一陣清寧冷香味撲鼻。
白祀:“……”
“姑娘是覺得溝太淺,是覺得自己腿太長,如此執(zhí)著往下跳?!彼景匦陌怖淼玫乇е鴳牙锏膵绍?,軒眉舒展,嘴上涼涼如刀,冰冷而含蓄地揶揄,語氣里滿是嫌棄,“這是本君救姑娘第二次了,就一并算在賬里吧?!?p> 司柏其實是有些奇怪的,甚至說得上是疑惑。
一般人見到一條縱深宅邸的恐怖傷痕會沒一絲反應(yīng)?而她卻像沒看見一樣,仍向前邁步,若說她是對溝里面感興趣,想湊近看看,那么至少也會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或是有一個下意識的駐足動作。
然而,她真的就像沒看見一樣,徑直前行,明明大溝如淵,若兇獸裂吻,如此彰顯著存在感。
男人微垂首,觀察向這雙熟悉的眸子,一如曾經(jīng),它們微垂著眼角,如冰湖一樣神秘平靜,卻少有人發(fā)覺,在湖底還深藏著一尾尾魚兒,游擺著自由的軌跡,難以撞見它們游上湖面,乍現(xiàn)一瞬的綺麗。
那是她最令人著迷的剎那,猶如冬日飛鳥撲翅起,猶如皚皚雪地下的一閃微光,是她冰冷之下蓬勃著的最迷人活力。
他是了解她的。
他強(qiáng)制回神,讓印象中的美好戛然而止。
“白姑娘當(dāng)真沒看見前方深溝?”司柏將她攬在懷里,感受著腰間如水柔軟與只屬于她的清淺芬芳,眼中半沉迷著再一次問道,然后緊緊盯著她臉上的反應(yīng)。
但女孩眸中沒有一絲波動,只是怔著。
她幽幽斂下眸,心里有種感覺,對方應(yīng)該是發(fā)現(xiàn)自己瞎了的事實了,在她前方大概真的有一條吞人的大溝,可她看明亮的地方都是黑的,何況是往深溝里瞧。
“自是看到了,可若選一樣,小女子就算選深溝,也不想被人如此。”白祀半真半假回避他的試探,被一個陌生男子抱著,被又一次侵入謹(jǐn)守的領(lǐng)域,她的心頭翻卷如波,最奇怪的是,她心里居然升不起排斥。
好聞的男子氣息熏著她,白祀強(qiáng)撐著一層薄紙般的淡然,扯開他的手,立于身側(cè),表情冷漠而慍怒,卻不知頰上淺暈如梅,一開口仿佛撒嬌,“公子一次次如此,不覺得太唐突?即使不覺得,小女子也是需要一個干凈名聲的,若是清譽(yù)被毀,那還就不如跳溝?!?p> “抱歉,這的確是本君失禮?!币娝鷼饬耍景睾芨纱嗾J(rèn)錯。
白祀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么了,只好轉(zhuǎn)移話題,“所以,溝也看了,人也到這里了,公子該說為什么了吧?!?p> “白姑娘,本君沒你清閑,龐阿正值鬧災(zāi),本君每天都很忙,遷移、安置、安撫、維持,忙得腳不沾地,可昨個傍晚下了公務(wù),才想在院子里吹吹風(fēng),悠哉休憩一會兒,您老就踩著一片晚霞從天上跳下來……薄暮染衣,美則美矣,只是不太禮貌,一聲招呼不打,抬胳膊就一劍劈了本君才住一年的新府邸,曬夕陽的椅子都被……”
“啊!!!!!!!!!!!!”一聲刺耳尖叫打斷了他的陳述,或許是講的太投入,司柏面無表情朝她看來,白祀感覺像一個不經(jīng)意間與厲鬼對視了,那幽黑的目光森森如冰,冒著寒氣,猶如冰刃刺進(jìn)她心里,嚇得她渾身冒涼氣。
“公子,不,大人,您認(rèn)錯人了吧,小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只是個燭匠,跟劍士可絲毫沾不上邊,這是全龐阿都知道的事,小女子怎么可能做到那種嚇人的事情?”白祀嘴角抽動,盡量保持著淡定,語氣十分無辜地進(jìn)行解釋。
她覺得自己臉上的表情要崩了,一定是那個云主,絕對是那個萬惡的女人!不然她如何能憑空生力?真有力量她能為天燼燭材料苦惱?
“那姑娘可能喝醉忘了,否則怎么會砍完就睡,又怎么會偏偏睡在本君家里,姑娘不承認(rèn)無甚關(guān)系,這件事有不少不少百姓目睹,如今各種言論已經(jīng)飄滿城街,什么“白家女兒尋仇城督”、“白祀小姐怒劈情郎”、“白姑娘求愛不成直接動手”、“龐阿第一美人真面目”等等,本君不介意麻煩一番,請愉快談?wù)摰乃麄冞^來做個人證?!?p> 白祀緊捂住耳朵,如化成了一灘沾不上墻的泥,垮著發(fā)白小的臉蹲下身去,青色襦裙如一汪清湖漾了開,她像是一片嬌嫩的小荷孤零零綻放開,微風(fēng)拂擺而過,愈發(fā)凄婉楚楚,清致可憐。
臉好涼,心更涼,真希望真的只是喝醉,能消失就更好了,早知道有今天,那天就多坑容熵一點點了。
司柏垂著眸,眼睫輕動,注視著女孩一副被什么擊敗想要逃避現(xiàn)實的小模樣,勾勾唇,視線一轉(zhuǎn),瞥眸墻體半塌的正院內(nèi),指了一個正在清墟填溝的小廝吩咐,“把四六叫過來,給咱們這位白姑娘算算賬,包括,你們的辛苦費(fèi)?!?p> “諾?!毙P起身應(yīng)是,因大門位置被溝吞了,他腿腳利落的躍過殘墻,飛快而去,過不一會兒,一個身著管家裝,灰冠素羅,一臉福態(tài)的中年人小跑過來。
司柳胖臉掬笑,躬了躬身,“大人?!眴玖艘宦暎值皖^看向蹲在地上頹喪的白祀,笑容不變地點頭招呼,“白姑娘。”
“給白姑娘報一下咱們府的損失,讓她打起精神,好有錢還賬,做不到的話,扣除半年例銀?!?p> 管家頭上冒汗,一時拿不清什么意思,報少了當(dāng)然能讓人打起精神,可方才又有不少人看見——兩人像情侶一樣又摟又抱的,蜜得很,大人這像是忽然開竅了,他又哪敢火上澆油?可他這冷刀子似的語氣又像是讓自己多報點……
管家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在無數(shù)思量過后,他選擇中庸,“自古氣運(yùn)盛,金玉輝煌,我們大人身為龐阿城督,這府邸自然是不會差的,好在這金玉上也只是裂開了一條小縫,修補(bǔ)雖難,但我們大人正直清明,視民如子,所以也不會過多為難……”
“哪那么多廢話!”
“咳,諾,修繕費(fèi)、人工費(fèi)、材料費(fèi)加上園中珍花奇木的損失,一共十六萬三千四百兩白銀,給你打個折,算您……”
“打什么折?打四折還是六折,嗯?四六,白姑娘這樣的大商家缺錢嗎?蠟燭乃為百姓精神之米糧,賣米糧的能缺錢嗎?”在司柏冽寒的目光籠罩中,管家胖身子不斷哆嗦,他迅速甩頭,臉上兩塊肉跟著來回亂顫,連忙回道,“不缺不缺,那定然是不缺?!?p> “白姑娘聽清楚了嗎?”
“嗯?!卑嘴胩颖芰艘粫含F(xiàn)實,甕聲甕氣嗯了聲。
“不過如果真缺錢,白姑娘若是能辦到一些事,倒是可以免除債款?!?p> 白祀噌地站起瞪向他,繞了一大圈,原來是在這等著呢。
她眸光轉(zhuǎn)淡,漸漸平靜,“公子,既然您提出來了,那便說吧。”
“好。這第一件,是一個問題,這么一段路了,姑娘可曾想起本君是誰?”
白祀:“……”這會不會又是測試她瞎沒瞎的方式?“就……這么簡單?”
司柏注視著她懵懂的眸子,看著里面自己的倒影,用沉默表示肯定。
“若小女子沒猜錯,您應(yīng)該是新上任不久的城督大人。”
“這是眾人的認(rèn)知,而不是姑娘的認(rèn)知?!被斓?,居然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白祀腦子一時停了轉(zhuǎn),頭上升起一團(tuán)霧水,“莫非,小女子與大人曾是舊識?”她微微瞇起眼睛,仔細(xì)打量他黑暗中如削般的輪廓,或許是被他的話影響,她似乎真的從中看出那么一點點熟悉,但記憶里卻怎么也翻不出一張面善的臉。
“這第一件事可以先略過,第二件事更簡單,聽聞白姑娘今日將店鋪關(guān)了,那本君要你把店鋪重新開張?!?p> 白祀再度愣了下,“這的確很簡單,可這與公子有何干系?小女子委實不解?!?p> “沒了白姑娘的蠟燭,這被火焰眷顧的世界等同于死了?!彼景匦χo了對方一個虔誠如輝的回答。不開店鋪怎么行?開,必須開,支少要到本君卸任。
白祀無話可說,喜愛她蠟燭的顧客的確很多,或許眼前之人就是其中之一。
“公子還有什么事?!彼龥]有就此答應(yīng),好奇心驅(qū)使下,繼續(xù)問道。
“還有一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