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茶棚前要茶的老頭子是個醫(yī)師,他給掌柜兒子塞一顆藥丸,再用銀針在其腿上扎上幾針,孩童便不哭了,掌柜一家感激不已。
“只是暫時止痛,病我卻治不了?!?p> 老醫(yī)師望向眾人,“諸位郎君,此病病根在筋脈之中,需以真氣運使其脈,將脈中蛇刺逼出來,老頭子一生不曾修煉,望諸位郎君有一顆俠義之心,來幫一幫老頭子?!?p> “我來?!卑兹臻g那個百草門的小丫頭幾步小跑到醫(yī)師面前。
趙暮想這人真是熱心腸,換成旁人白天受挫,這會一定不會再出頭了。
眾人忽然想到,此次下太陰界,兇險重重,不知會纏上什么,老頭子在片時之間看出孩童病因,止住孩童哭聲,憑這兩手,足以看出比神農(nóng)派一些醫(yī)師本事都要強,既如此,何不在此時結(jié)個善緣。
老醫(yī)師又給孩童吃了什么,而后就著兩盞油燈的光芒,在孩童腳底挖出一小塊肉,刀口雖不深,但也見血了,看著也疼,但看孩童,好像沒一點知覺,趙暮想應該是用了麻藥。
老醫(yī)師給孩童脫下褲子,百草門的小女子臉上一紅,明知要從孩童腿上下手,眼睛去看地上。
醫(yī)師身邊跟著一個孩童,笑嘻嘻問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哪一派的?”
“我叫朱青青,百草門,小弟弟你了?!?p> “我叫農(nóng)生。姐姐,我抓著你的手,你就在這里運使真氣好了,嘻嘻?!?p> 周圍的湊向燈光,一會,老醫(yī)師的銀針在孩童腳底撥動一下,好像挑起了什么,拿過一個茶碗倒扣,將銀針上面東西瓜在上面,眾人赫然看見是一根刺。
朱青青大受鼓舞,繼續(xù)運使真氣,但是臉都憋紅了,沒有驅(qū)出第二根刺。
老醫(yī)師對她點點頭,要她一旁休息,不等他叫人,很快一人沖上,但是憋的氣息都不穩(wěn)了,也沒見一根刺出來。
“老醫(yī)師,在下蘭亭派弟子吳奎先。”
眾人見吳奎先先自報家門,而后再救人,都笑起來。
這人與前面人一樣,臉憋紅了,也沒成功,這人退下,立時有沖上三五人,先向老醫(yī)師自報家門,而后治病,但無一例外失敗了。
“麻煩修為三重境以上的郎君娘子們來試一試?!贬t(yī)師問過上來的幾人,都是一二重境。
梁上燕走上來,沒有自報家門,真氣從指間進入從孩童膝蓋之上中瀆穴,但是受到阻礙,她有一種感覺,真氣是線,筋脈為真,因為她的這股真氣太粗,而不能穿進孩童的這孔細的針眼之中。
她素來爭強好勝,但是努力很久,最終還是放棄了,想要驅(qū)除剩下幾根刺,運使的真氣必須足夠細,這大概至少要達到五重境以上,這么高的修身要求,估計這里沒有幾人能夠達到。
“我四重境,五重境以上的來試試吧。”
老醫(yī)師點點頭,看一眼梁上燕的背影,想著這女子比剛剛上來的幾個男子更有氣概。
場中有些躍躍欲試,一見立時都焉了。
“不知哪位郎君娘子愿意賣我這個老頭子人情,將來若有用得著老頭子地方,老頭子絕不推遲?!?p> 眾人聽得心中火熱,這時候上去,只要成功,以后才能真正驅(qū)使這老頭子,但是五重境的以上的餓要求,幾乎將場中人都給攔下了。
“百草門弟子朱有招,六重境,愿意一試?!睎|面一名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站起。
同一時刻,“溪玉派大弟子方六尺,六重境,愿意一試?!边@人年紀與朱有招相仿,也一樣高矮,一樣消瘦,只是他衣衫華貴,朱有招比之不及。
“我們大師兄七重境修為?!币蝗烁吆?,眾人看去,卻是蘭亭派的人,聽他大聲喊道,“大師兄,大師兄?!闭胰巳チ恕?p> 不少人一聲驚呼,溪玉、百草門的兩名大弟子不禁看向蘭亭門所在,七重境了?
腳店的客人不少,也都是江湖人,但是場中,論名氣勢力,能與這三派并列的也就只有縹緲幫了。
孫無處哈哈一笑,向著眾人投來的目光道,“我派大師兄,不愛修煉,素來喜愛鉆研符箓一道,所以大家別看了,也別猜了?!?p> “怎么也是一派大師兄,到底什么境界???”有人問道。
“這個你們絕對猜不到?”孫無處笑道。
趙暮心里沒有了從前的窘迫,他悄悄看向梁上燕,只見他向?qū)O無處怒目相向,心中不覺暖暖,又瞧另外師弟師妹,他們這時候都低下頭,車夫一臉期待,孫無處瞥一眼梁上燕,又看眾人,臉上帶著笑意。
眾人從一重境猜到了九重境,孫無處只是搖頭,最后清清喉嚨,朗聲道:“至今丹田未劈?!?p> 眾人都是一呆,進而紛紛叫著不可能。
有人質(zhì)疑,既然丹田未劈,怎么可能會下太陰界,孫無處道人家是掌門弟子,眾人立時露出恍然大悟狀。
梁上燕猛地一拍木頭墩子,掌力雖大,發(fā)出聲音卻小,周圍這樣吵嚷,遠一點幾乎聽不見,她看著趙暮,趙暮也看著他,梁上燕一陣火大,你不該羞愧地低下頭嗎,你臉上至少會有點傷感的樣子啊,從前不是這樣的,才下山幾天,臉皮就這樣厚了?
另外兩名同門一樣如此。
趙暮被眾人指指點點,確實有點不大好意思,況且少年人心氣高傲,心中便有點忍耐不住,要將王長老囑咐忘掉,但一想他雖已開辟丹田,總是才剛剛邁入三重境,救人的事,依然做不了,比不過另外派,也就忍住不說話。
溪玉派方六尺搶先上去,驅(qū)除一根蛇刺,再要運功,卻已不能了,百草門先時心中不平,嘴上暗諷,心中大罵,這時一見,由暗諷變?yōu)槊髅娉爸S,兩派越罵越兇,幸而老醫(yī)師解圍。
百草門朱有招步子緩慢,步履移動間,極盡展現(xiàn)他百草門的氣度不俗。
“哦,中瀆穴。老醫(yī)師來之前,我聽孩童母親說起這孩子狀況,原也想過這孩子下身麻痹,該從中瀆穴查起,只是聽見大娘說,神農(nóng)派醫(yī)師也對此束手無辭,一時之間心中惶惶,沒了主意?!?p> “大師兄,你叫的人家好老?!敝烨嗲嗪暗?。
趙暮一愣,這人關注點好像有點不大一樣,朱有招明明是臭不要臉,在自賣自夸,便想將這些說出來,但見梁上燕臉色仍是不大好,便不知同誰說,聽朱青青她口音,很近鄉(xiāng)音,很想問一問,又覺不好意思。
“現(xiàn)今的神農(nóng)派也什么了不起?!崩厢t(yī)師淡淡道。
神農(nóng)派立派數(shù)百年不倒,天下人對神農(nóng)派醫(yī)師奉為醫(yī)神,有誰敢說這樣的話,老醫(yī)師說出這樣的話,引得眾人對他身份猜測不已。
朱有招又扯了幾句,這才開始運功,真氣甫進孩童筋脈,便遇阻礙,緩緩增加真氣,這一來卻犯了大忌,他心中明白,這條筋脈極細,真氣之線越粗,越不可能成功,但若不能驅(qū)除一根刺來,百草門人的臉都被丟進了。
他的臉越憋越紅,心中大恨溪玉派的方六尺無恥,搶在他的前頭,場中人都瞧出朱有招恐怕要難以下臺了,百草門人聲音漸漸沒有了底氣,被溪玉門人死死壓制。
在眾人眼光為察覺之刻,老醫(yī)師在孩童腿上施一根銀針,此舉猶如在蓄水大壩上開鑿一洞,河水順勢奔騰流出。
朱有招真氣順流而下,老醫(yī)師在孩童腳底,又挑出一根刺。
不用老醫(yī)師說,朱有招向老醫(yī)師作揖便就退下,百草門人都松了一口氣。
老醫(yī)師說還剩下一根,縹緲幫大師兄丹田未劈,至于蘭亭派大師兄,還聽著他的同門,叫著“大師兄,陸師兄……”
朱有招送了一口氣,剛剛老醫(yī)師那么一次,救了百草門的顏面,但此舉勢必讓剩下一根更加難以取下,對于聚氣成線的要求,或許這正要達到,聚氣成一根線粗細。
這難度,恐怕就是蘭亭派的陸盡歡未必可以達到。
眾人只聽蘭亭派人大師兄、大師兄叫著,久久不見人影,孩童呻吟聲小些了,但是面上的痛苦之色好像不減反增。
這時候,眾人見縹緲幫孫無處站起來,“縹緲幫門人孫無處,六重境,愿意一試。”
“不是在五重境嗎,什么時候進入六重境了?”趙暮心中一震,其他幾位同門一樣如此。
“聽江湖傳言,年輕一代,縹緲幫的方聲河已入九重境,天賦之高,就要趕上大派弟子,不想縹緲幫還有這么一個厲害人物?!?p> “未來縹緲幫不可小覷啊,只是不知以后他們這個大師兄會怎么樣?!?p> “多半此次是有去無回了。”
孫無處手拿一個茶碗,碗水映著盈盈月色,地下的油燈,照著雪白碗底,干干凈凈,無有它物,孫無處手指輕輕點上,而后拿開,一會,碗底慢慢凝結(jié)出來一顆水珠。
一時之間,人人心中猶疑盡去,因為這是以真氣在碗底鑿開了一個極細的洞,這樣的實力,或許一些六重境的人都達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