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重生以來她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宋知南。
一時竟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許佟心晃了會神,面上毫不掩飾訝異:
“你怎么來了?”
見她面色如常,宋知南先松了口氣,上前拿過一邊的枕頭墊在她背后。
他垂眸,嗓音低沉:“勁安告訴我的?!?p> 許佟心轉(zhuǎn)念一想,了然。
老實(shí)說,她至今都想不通張勁安跟宋知南什么關(guān)系。
張勁安怕他跟老鼠怕見著貓似的,從他對自己的態(tài)度上就可見一斑。
不過她沒有料到張勁安會跟他說自己的事。
更沒有想過宋知南會因?yàn)檫@事兒來看她。
事發(fā)到現(xiàn)在還不足一個小時,顯然,他是一知道就趕過來了。
許佟心瞥見他身上的正裝,心里有些復(fù)雜難言。
校醫(yī)室里就他們兩個人,她一時不知道說點(diǎn)什么好。
宋知南坐在床側(cè),從果籃里挑了一個蘋果,頗有些自來熟的邊削皮邊問:“醫(yī)生怎么說?”
修長白凈的十指削起蘋果皮來動作罕見的利索。
許佟心收回視線,拿起擱在一邊的雜志,裝模作樣的翻了翻,垂著頭。
“說是什么軟組織挫傷,養(yǎng)兩個禮拜就好了,幸好現(xiàn)在是冬天?!?p> 宋知南將削好的蘋果遞給她,聲音輕緩:“以后這種事,讓勁安去做就好了,不要把自己搭上去,不值得?!?p> 這話是顯而易見的關(guān)心,哪怕許佟心自覺對這位沒見過幾次的宋先生沒什么其他念頭,此時也不免心頭一暖。
不過話里的潛臺詞也很明顯。
有免費(fèi)的勞動力不用你是傻逼嗎!
許佟心也覺得自己是傻逼。
她怎么就頭腦發(fā)昏的把人拉下來了呢?
哎喲,臥槽。
更不消說找死跳樓的是誰?
她救的是誰?
頭號情敵??!
她怎么就腦抽了呢。
只是當(dāng)時一聽到林楚要把污水往衛(wèi)殊身上潑,她的火氣就滋啦滋啦地往上冒。
根本就來不及思考。
“你怎么摔的?”宋知南淡淡開口。
怎么摔的?還能怎么摔的。
就不小心踩到易拉罐腳下一滑給摔了唄。
不知道哪個小畜生隨地亂扔垃圾,真他媽沒有公德心!
等等?
易拉罐?
不對,她當(dāng)時朝著林楚走過去時,地上空無一物,根本就沒有什么易拉罐。
難道……?臥槽!
她眉頭緊緊揪起,聲音沉沉的。
“有人害我?!?p> “誰?”
當(dāng)時離得最近的只有……劉文君。
當(dāng)時在場和自己有矛盾,有理由也有機(jī)會害她的,就只有劉文君了。
她磨牙嚯嚯地開口。
“林楚的朋友,劉文君”
許佟心想起來就覺得腿疼。
媽的!覺得自己更傻逼了怎么辦?
救了情敵還被情敵的閨蜜給害了。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自己更傻逼的倒霉蛋嗎?
“這件事交給我吧?!?p> 宋知南拿開放倒在她身上的雜志,重新擱回原處,面容平靜,聲音卻果決。
許佟心一時愣住,蘋果捏在手里完好無缺。
窗外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輕淡地似乎不染纖塵,隱在醫(yī)務(wù)室的二人對話聲里,漸漸消散。
良久,相對無言,室內(nèi)是一片冗長的寂靜。
她將蘋果遞歸給他。
嗓音一如既往的軟糯,卻含著不容拒絕的堅(jiān)持:“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宋知南望著她,眼神銳利。
許佟心伸出去的手尤為堅(jiān)持,他不接,她便也不挪開。在他越來越暗沉的視線下,她輕輕垂眸,“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來?!?p> 沒有挑明話頭,拒絕之意卻分外明顯。
他沉默一瞬,低著聲道:“那我再等一等。”
卻沒有接過蘋果。
不說等什么,也不應(yīng)承任何事,聽起來像是退讓,實(shí)則分毫未退,動作之間也表明了他的堅(jiān)持。
許佟心將蘋果擱在一邊的果籃里,拿起另一本雜志翻開。
宋知南看了她一會,默不作聲。
書頁翻來翻去,一個字也落不到眼睛里。
她心內(nèi)鼓噪,像一首雜亂無章的樂曲。
宋知南是一個優(yōu)秀而有魅力的成熟男人,這點(diǎn)無需質(zhì)疑。她也能聽出來他話里的認(rèn)真和堅(jiān)持,如果上輩子的自己遇到他,也許真的會忍不住心動。
可對于現(xiàn)在的自己來說,任何來自第三方的情愛,無疑是一種沉重的負(fù)擔(dān)。
她無法負(fù)荷,只能推開。
在這一陣沉默中,隔簾被拉開。
許佟心反射性地看過去,見到來人,不由挑了挑眉。
林楚已經(jīng)換掉了方才那身靚麗的紅色呢子裙,改穿了一件水藍(lán)色的毛衣裙,是平日里難得一見的清淡素雅。
她從隔簾處慢吞吞的挪到床邊,瞟向許佟心的眼神帶著點(diǎn)兒無所適從。
許是坐在床側(cè)的男人氣場太過強(qiáng)大,她站在床邊杵了一會,十指絞在一起,卻久久不言。
許佟心就坐臥在床上看著她。
無措猶疑半晌,她終于咬著唇低聲道:“你沒事吧?”
張揚(yáng)跋扈的大姐大,高三年級的刺兒頭。
很難得有這樣軟弱低頭的時候。
也許是因?yàn)榻?jīng)歷了那樣一場精疲力盡的戀愛追逐戰(zhàn),徹底的絕望之后,反而放開了自己。
雖然關(guān)心的話都說的這么別扭。
許佟心笑了笑,突然覺得自己不傻逼了。
不過她向來不會白白吃虧。
她掩下笑意,沉著聲道:“被人害成這樣能沒事嗎?”
林楚低下頭,聲音輕如落針:“對不起?!?p> 許佟心哼哼兩聲:“又不是你害的,你說什么對不起?!?p> 林楚抬起頭,一臉迷茫。
似乎不懂她在說什么。
許佟心抬手從旁邊拿起一個蘋果,在手上掂了掂,連著果皮一起咬了一口。
“喀吱”一聲脆響后,她挑眉道:“要道歉就讓劉文君來給我磕三個響頭,叫幾聲爺爺聽聽。要不是她把易拉罐踢到我腳下,我的腳拐幾個彎也踩不到啊?!?p> 林楚聽得一愣,面色幾變,最后沉了下來。
她攥緊了拳,看向許佟心,目露歉意:“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對不起,我會好好處理的。還有……謝謝你。”
她深深鞠了一躬,轉(zhuǎn)頭徑直出了門。
待她走了,宋知南才出聲:“萬一她不出手呢?”
許佟心一臉無所謂地道:“自認(rèn)倒霉咯……那是不可能的?!?p> 她懶洋洋地背靠在床頭,另一條沒受傷的腿輕輕晃著,又舉起蘋果咬了一口。
邊嚼邊含糊不清的道:“我向來是能不自己動手就不自己動手。畢竟,一不小心下手重了,還要自己掏醫(yī)藥費(fèi),多不劃算啊。”
宋知南眼里閃過一抹極淡地笑意,
“你和我上次見到的時候不太一樣?!?p> 許佟心偏過頭,疑惑:“有什么不一樣?!?p> “上次見到的你,像一只家養(yǎng)的貓,藏起了自己的爪子,看起來溫和又無害,實(shí)則防備極深。而現(xiàn)在的你,終于知道亮出自己的利爪,懂得保護(hù)自己,也學(xué)會了接納別人?!?p> 宋知南側(cè)頭看著果籃里削好的那個蘋果,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所以,我會等你接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