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立冬（上）
餿茶的事兒一出，后宮果然消停了小半個月，這小半月，楚哀免了請安，便每人敢去鳳棲宮叨擾，日子像往常一樣，清凈，卻也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從前的鳳棲宮是個笑話，清凈是因為人人避之不及，而如今，這里成了眾人心驚害怕的地方，再加上福明的事兒，皇帝下令整頓后宮不正之風，好些個暗中勾結的妃嬪都被罰了俸祿禁足，隨波逐流妖言惑眾的奴才們也被一一查處，慎刑司的哀嚎聲都能傳到宮里的最深處，人人擔驚受怕，也不敢往皇上跟前兒湊，乾龍宮和覽政殿也難得有了一會兒清凈。
這期間，皇上導師“路過”了幾次鳳棲宮，可那兒就算添齊了宮人門兒也緊閉著，連個“路過進去喝口茶”的機會都沒有，皇上也老去御花園溜達，卻也沒“碰見”，瞧著自己主子魂不守舍的樣子，福安心里樂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皇上幼年才智出眾，十六歲滿朝敬重，十九歲登基為帝，處理政事英明果斷，賞罰分明，開疆擴土，內臣忠誠奉主，外敵害怕忌憚，如此的人物，也會有吃癟的時候。
“皇上，秀坊已經將冬衣趕制出來了，奴才今兒給娘娘們送去，奴才讓吳順再御前替奴才值守?！?p> “朕知道了?！饼R紫琰翻著奏折，慵懶地答了句。
福安笑了“皇上那日好像特地吩咐奴才，要把鳳棲宮的冬衣多做些做厚些?！?p> “朕何時說過？”齊紫琰停下了筆，還沒反應過來。
“誒呦，皇上恕罪，可能是奴才聽岔了，奴才這就讓人把多做的送回去?！?p> “慢著！”齊紫琰抬起頭，瞧著福安壞笑的樣子等了他一眼“做都做了，送回去算什么？朕以前還瞧你老實，今日發(fā)現(xiàn)你的鬼點子實在是多?！?p> “嘿嘿，奴才看皇上這幾日心情不好，這不是替皇上想招兒嘛。您瞧您都瘦了。”
“朕是為了政事，亂說朕砍了你的舌頭?！?p> “是是是，奴才多嘴，奴才全是自作主張，反正奴才也做了，就請皇上恕奴才再自作主張一回，待會兒奴才告訴皇后娘娘，這都是皇上親自吩咐的?！?p> “咳…以后不準?！?p> “奴才遵旨?！?p> ————————————————
“娘娘，福公公來了?！北M愉正在外面領著小宮女們做些手工，聽見有人敲門，一看是福安，趕緊前來通告。
“讓他進來?！背д谛N房和盡歡包餃子，細細的面粉掛在臉上，長發(fā)用一根筷子盤起來，碎發(fā)自然垂下，她穿著青色的衣衫，袖子挽起來露出一截手臂，白皙纖細的手指揉著面團，窗戶透過的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簡直是人間難得的美好，福安想，這要是皇上能親眼看見就好了。
“公公想什么呢？”盡歡看著發(fā)呆的福安笑出了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誒呦，娘娘恕罪，奴才正琢磨著，娘娘為何包這些餃子?！?p> “福公公這記性，今兒是立冬啊，娘娘雖說祖籍是南方人，可是出生在北方，北方人逢年過節(jié)就喜歡吃餃子，娘娘受了感染，也愛上了吃餃子，這入王府之后閑的無事，便學著包餃子，大節(jié)小節(jié)包一些全當慶祝了。如今鳳棲宮人也多了，過節(jié)更熱鬧了，娘娘就想著要多包一些餃子，得夠吃不是?！北M歡搟著面皮兒，一個個“小圓盤”堆成小山似的，盡愉笑著把話接過來，“娘娘帶姐姐包餃子，小太監(jiān)們和大廚在小廚房做飯，我呀就帶著那些小丫頭們編些籃子，一會兒出去看看御花園里有沒有野菜，采了放在餡料里，也是一種別樣的味道。這鳳棲宮冷清慣了，好不容易熱鬧些，自然要好好準備?！?p> 楚哀她倆高興的樣子也是笑得如沐春風，“我們這兒包了好些餃子，也吃不完，待會兒公公帶些回去，分給手底下的人，今后人家也會服你的管教?！?p> 福安心頭一暖，做奴才這些年，除了有人巴結，沒誰是真的關系自己，皇后不但沒架子，和下人們相處更像是朋友，瞧這些小奴才，才來幾天，一個個就沒了被管教嬤嬤折磨的麻木感，活潑得很，都把這兒當家了“那奴才就不跟娘娘客氣了，這或許還得多拿些，乾龍宮的奴才多得很呢?！?p> “公公隨便拿，多得很呢，盡愉，你去找個盒子給公公裝餃子?！?p> “是?！?p> 福安咧嘴樂了“奴才本是給娘娘送東西來，末了還從娘娘這兒帶東西走。”
楚哀看他這憨憨的樣子笑出聲來“這些日子你少幫我，當日福明的話在后宮都傳遍了，皇上是的多疑的性子，多想些便會牽扯到我，還是你出手相助，從那日起，我便把你當做自家人，鳳棲宮有的東西，自然也有你一份。”
“皇后娘娘那兒的話，都是奴才該做的，皇后娘娘看重奴才，也是奴才的福分?！?p> 看著福安熱淚盈眶的樣子，盡愉逗著樂兒，又往哪盒子里放了幾個餃子“瞧啊。福公公這都饞哭了?！?p> “噗?！边@話把楚哀也逗樂了，“剛剛公公說送了些東西來，是送了些什么？”
“誒呦，娘娘不提，奴才差點兒給忘了，小仁子，快都叫人拿進來。”
五個小太監(jiān)托著得有十幾件衣裳進來了，小廚房瞬間擁擠了起來。
“娘娘，秀坊的繡娘們連著做了幾日，用的是上好的段子和剛進貢的皮毛，西北進貢的那件雪狼皮也給娘娘拿來了，娘娘畏寒，皇上叮囑著奴才要盯著人做厚些，做多些呢?！?p> “勞煩公公親自送來。”見楚哀只字不提皇上，他這心里又多了幾分敬佩，皇上都做到這份兒了，論旁人都上桿子去得恩寵了，就她還能安如泰山，絲毫不動心。
“娘娘，皇上……”
“這都要晌午了，公公怕是還有別的事要做，快回吧。”楚哀低下眸子，又繼續(xù)包著餃子，這是送客了。
“娘娘說的是，奴才告退了?！?p> 待福安走后，盡愉又出去編籃子去了，盡歡搟著面皮兒輕聲問：“自古帝王做事能屈能伸，忍性極強，可那是對待朝政，可不是對女人，拒絕一次是圖個新鮮，拒絕多了怕是會厭煩。”
“是啊?！背嫔系臒o害全然不見，算計的眼神盡展，她拿起剛包好的餃子打量著“是時候先煮些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