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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曲

第48章 歡喜(1)

金枝曲 紫糖米糕 3095 2019-11-28 12:57:07

  午后正是太陽最暖和的時候,寺院里亦有其他像是玉家人這般專程出行踏春游玩的,舉目望去,全是三五成伴的一家子主仆。

  玉汝只顧著憤恨,定下心來一看才發(fā)覺自己不覺走到了法嚴寺兩側(cè)雙塔之一的東塔一帶區(qū)位。

  法嚴寺屬禪宗,占地寬廣,殿宇眾多。后沿著中軸分列諸如大雄寶殿等殿堂格局。從山門向北而入,始于照壁,終于倚山而建的藏經(jīng)閣,連綿山林,是進深七間的帝京名寺。

  禪宗寺宇本不重視建塔,法嚴寺也是少有的在寺院東西偏離主軸的位置上修建兩座高聳石塔的廟宇。

  玉汝無意跑來的這處,正是東塔所在園林景觀地段了。

  相傳寺院舊址原本是一沒落世家的廢舊園子,那世家為維持日常花銷用度不得已變賣產(chǎn)業(yè),恰逢法嚴寺開山,兩廂情愿之下,一座上好的園林便易了主。法嚴寺建成之后,除去主園位置充作了廟宇殿堂用以供奉佛祖,左右兩邊的地方便因地制宜改建了東西雙塔。

  因著當(dāng)初改建時曾將兩側(cè)草木保留了下來,是以蒼翠園景將中間的主殿群樓環(huán)抱其中,竟恰好與山后成片的山林子相映成趣,成了個“一半的紅塵”,不像個佛門朝圣之地了。

  來到法嚴寺進香的信者除了敬拜各路菩薩之外,自然也有四處走動玩樂的。莊嚴肅穆的寶殿建筑固然叫人生出瞻仰朝見之意,但兩翼雙塔園景也很受青睞。玉汝走在其間,便可在道路上零星看到許多跟著長輩上來寺中、不耐大殿枯燥正相互打鬧追逐的孩童。

  雙塔建在廢園殘垣之中,游人穿梭,然而往來之人無不是拿捏了腳步子、壓低了交談聲,或是時不時約束管制吵鬧過甚的幼年兒女,唯恐驚擾惹怒了神靈。

  佛門威嚴,無形之中將玉汝沖出來時的怒意按壓了下去。她放慢了步伐,不覺被四周蔥蘢翠綠安撫住,向著目之所及處的法嚴寺東塔走去。

  她踩著圍著水塘鋪設(shè)而成的石磚甬道信步行走,走至路口岔道的地方,一腳踏上青草坡地,來到東塔之下的入塔口。

  寶塔肅穆,玉汝照著旁人也作虔誠頂禮狀,對著虛空處微拜幾下,才直起了身向著塔內(nèi)走去。

  塔高約有十?dāng)?shù)丈,直聳入天。上下五層,皆以重石鑄成。游人登到最高,可一覽全寺。

  然而法嚴寺卻是有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這東塔里,來訪的有緣人至多只能登上第四層,而不被允許進去第五層。眾人客隨主便,并無太多尋釁滋事的。

  玉汝不知道這個規(guī)矩,領(lǐng)著丫頭逐層游覽。時而倚窗眺望,時而欣賞各個樓層陳設(shè)擺放的書畫著作。直至走完第四層,她轉(zhuǎn)了一圈正要繼續(xù)往上走去,這才發(fā)現(xiàn)通往第五層的樓梯口處站著兩個手持戒棍的寺中僧人。

  她不由奇怪,但腳底仍是下意識地走了過去,問也不問一聲就要越過僧人,往上輕抬起腳。

  就在這時,剛還一言不發(fā)左右分站著的僧侶動了。兩旁伸出木棍橫亙了一下,架成一個十字將玉汝攔在了一身之外。

  玉汝只顧往前,一時不防,竟直接撲了上身過去,將鼻梁微磕了下。

  她還未站穩(wěn),僧人便行了一禮,刻板嚴肅道:“冒犯施主了,這第五層并不開放外客,還請見諒。”說完,兩人各自松了棍子仍舊微退一掌之地,站回去原位。

  丫頭剛將玉汝扶穩(wěn),玉汝揉了揉被碰得疼了的鼻子,無意中瞥眼一看周遭還有旁人圍看過來,只覺有些丟臉,不由惱怒。她原本便心情不佳,吃了這么一棒子更加不痛快,只想當(dāng)場發(fā)作發(fā)作。

  但她到底記得自己的身份,不愿在外失了大家小姐的風(fēng)范,因而緩了緩氣息站定了,便出聲溫婉一笑:“原來是如此,倒是我不知情,給兩位師傅添了麻煩了。”

  兩個沙彌雙雙躬首,直道無妨。

  玉汝擺了擺手,正要轉(zhuǎn)身離去時,抬起頭往樓梯上方看了一眼,只看見有幾道光亮打在樓梯盡頭的階梯,隱隱有人影浮動——玉汝暗想,五樓上此時顯是有人在的,只是不知是何人了。

  她心思一動,因著心中不服不忿竟起了探秘之心,雖走了開去仍在四樓各處閑逛,卻打了主意想要守株待兔瞧一瞧五樓之人的廬山真面目。于是她思慮一二,便選定了一處臨近樓梯口的窗臺處伏著吹風(fēng),狀似賞景。

  ……

  五樓之上,四面開了窗,滿室透亮。一個云紋白衣的男子,道骨仙風(fēng),憑欄而立。只見他單手執(zhí)了一柄桃花骨扇背負在腰際。四下空無一人,就連一個隨行仆役也無。

  正是玉琢。

  玉琢將隨行的侍從仆役全驅(qū)趕去了寺院外頭某處等待著,他自己則是獨自一人來到了這位于法嚴寺東邊巨塔之上的一間密室。

  他與法嚴寺早有約定,將這東塔五層的一處地方辟為己用。就連守在四樓阻擋游人擅入的兩個“僧侶”其真實身份不過也是玉氏的家仆罷了。兩人只是在法嚴寺掛名的假和尚,寺中事務(wù)一概莫理,只專管著這一處守衛(wèi)。

  玉琢也才剛上來不久,他還需立即乘車回府里去,是以也不過是到舊地來睹物思人一番,聊以慰藉。若是過門而不入,恐怕某人在九天之上看見了,會怨怪。

  他想及此,喏喏呢喃:“…我說的可是有錯,敏兒?”脖頸微彎,俯視著托于手掌之中一個物件,神神叨叨。

  “…漱兒出落得越發(fā)不像你了,你若生我氣了,便到我夢里來一遭,咱們說說話?!?p>  “…漱兒給我做新衣裳了,你瞧一瞧,好不好看?”

  “…姜尚那個該死的,全不把漱兒的婚事放在心上,任由她拖過了韶華之年,被人笑話!”

  ……

  說了一些悄悄話,玉琢將手里綁了帶子的玉佩小心謹慎地伸過領(lǐng)口放進了中衣之內(nèi),使它緊緊貼上了胸口最熱之處。又在窗邊站了一陣,方才回轉(zhuǎn)了身子再掃視一眼四周,預(yù)備下樓離開。

  隨他視線看去,可見他周身桌椅床榻、杯碗瓢盆俱全,更甚者還以屏風(fēng)將東塔五樓屋室分隔成數(shù)個用途各異的區(qū)間,儼然是一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小“宅邸”了。

  玉琢輕嘆,這是當(dāng)年他和阮敏不得已要靠著幽會一解相思的時候,他花費了些心思布置下的一處見面秘所。

  從硬木家具到錦繡軟緞,擺放的各類物件無一不是阮敏慣用的精細上品。只是雖然屋內(nèi)纖塵不染,時常有專人幫著清理打掃,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屋子里的擺設(shè)用具大都是二十年前時興的款式,早已過時了。

  這也是自然的——玉琢抬手輕撫被供奉在正中一處地方的一樽歡喜佛像,惆悵難疏:自從阮敏去了,他雖然托付了人手將這兒維持著舊日模樣,但他也甚少來這兒了。

  往事如煙,伸出的手收放回身側(cè),玉琢邁開腿,不疾不徐走向了通往下層的樓梯,沒再回頭。

  歡喜佛靜立原處,笑容慈和。

  玉琢踩著樓梯而下,動靜輕微,原本不曾引起玉汝的注意。玉汝老半天不見上頭的人下來,已漸失了興趣,早就扭了頭去看別處,根本沒看見玉琢從那兒下來。

  卻是玉琢沒得留意角落里的玉汝,出了聲音與守門的兩個“沙彌”說了兩句話,唬了玉汝聽到響聲下意識地站直了身子,回轉(zhuǎn)了過去。

  親生父親的聲音,玉汝怎么會聽不出來?她太過熟悉了。

  玉汝是府里姬妾所生,她的生母不過是微賤出身卻因因緣際會服侍了醉極的玉琢一回,才僥幸有了她,一步登天。因而她們母女自然是正房夫人鄭氏眼中一根無比扎眼的刺。

  她生母去得早,但她自以為算是得了玉琢三分垂憐,故而能夠在鄭氏手底下平平安安長大成人,還許得一門好親事。只是她也自知自己并不討玉琢喜歡,所以在玉琢那雙冷清眸子看視之下,每每發(fā)怵。

  她剛才正看下邊草地上一個孩童玩耍紙鳶看得有趣,忽然聽到玉琢說話,驚嚇得只當(dāng)自己又犯了錯惹了父親不悅,卻忘記了自己這是跟著鄭氏到法嚴寺進香,而玉琢按理“根本沒有一道來”。

  于是在看見玉琢一襲白衣從五樓的樓梯下來,父女倆下一刻眼神一對上,便整個人全然發(fā)愣在了那兒——阿爹怎么在這兒?

  玉琢眉頭也皺得厲害,他才看見轉(zhuǎn)過頭來一臉呆愣的小女兒,暗中不悅自己行蹤不巧被她看見,恐怕生些麻煩。他稍一思索便也知道必定是鄭氏帶得她來,那么也就是說,鄭氏此刻也在法嚴寺中的某一處地方了。

  玉琢不動聲色,命玉汝到跟前回話,從玉汝嘴里確信了鄭氏以及幾個子女大致動向,“嗯”著應(yīng)了一聲,與她吩咐道:“你隨我一道過去。”

  玉汝心有墜墜,跟在玉琢身后亦步亦趨,全沒有在玉沁跟前的囂張。

  兩人依次下到最底下一層出了塔,玉汝這才想起他們一行來法嚴寺,原本是定了一道去拜訪寺里的主持方丈的。她與玉沁吵了一通出了來,鄭氏想必是不會等她。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領(lǐng)了嫡出的幾個去了主持方丈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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