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節(jié)的吳山村,藍天白云飄逸,陽光播撒在田野里,和煦的秋風(fēng)吹拂著田野,丁家田地里的占城稻穗起起伏伏,宛若一片金色的波浪。
丁府管家忠伯帶領(lǐng)著家仆們低俯著身子一起收割水稻,酒坊的幫工們將脫粒的稻谷一車車運往曬谷場。
丁家酒坊的酒窖已全部完工,吳夢便吩咐酒坊的幫工們將先稻谷浸泡,將癟谷挑出來。
待稻谷浸泡了一天后,吳夢又來到了蒸房,用手摸了摸了摸浸泡后的稻谷,感覺已經(jīng)到位了。
忠伯在一旁說道:“先生,我等都是用米釀酒,這稻谷如何能釀酒?!?p> 吳夢笑道:“忠伯有所不知,稻谷也可釀酒,且出酒量大,別有一番風(fēng)味,可作為廉價之酒,后面咱們再釀白酒。”
說完便吩咐李五道:“將前些日子打造好的甄拿來?!?p> 李五拿來大木甄架在爐子上,這是兩百斤的大甄,幫工們一鏟一鏟的將潤好水的稻谷放入甄中。
這裝料可有講究,必須不松不緊,酒坊的幫工們早就熟悉,邊裝邊用用竹棒將料翻松,忠伯端來一盆水,要李五灑入甄中。
吳夢制止道:“忠伯,不忙,先蒸,上汽后蒸上一刻時辰,再放水?!?p> 忠伯撓著頭皮覺得不可思議,這吳先生釀酒怎得處處與自己不同,他也不好多說,隨便吳夢如何搞法。
李五點好柴火,酒坊里熱浪騰騰,吳夢和丁睿汗流浹背,可吳夢沒有出去,只是吩咐幫工們在外面等,第一次蒸酒,一定要掌握好原始的數(shù)據(jù),哪怕失敗了也有經(jīng)驗。
李五更甚,他不時得添柴,臉上燒的通紅。好容易等到水蒸氣上來的一刻時辰之后,吳夢吩咐丁睿叫幫工們進來,往甄中潑了三十多斤水。然后上蓋再蒸。
又蒸了兩刻時辰,吳夢吩咐再加一次水,加完水吳夢對著李五道:“李五,出去透透氣,再蒸半刻時辰即可。”
李五如蒙大赫,丟下柴禾趕緊隨著眾人除了蒸房,一出蒸房,三人如同從河里爬將出來,身上無一絲干縷。
忠伯忽然奇道:“夫人怎么從蘇州城來了?!?p> 吳夢遠遠看見林氏帶著仆婦提著一個桶子過來了,林氏先是吩咐仆婦舀酸梅湯給大家解暑,然后走到丁睿旁邊,心疼的看著兒子那一身濕透的模樣。
吳夢有些尷尬,剛才忘記叫丁睿在外邊等候了。
丁睿卻毫不在意的呵呵一笑道:“娘親,我在學(xué)釀酒,只是熱了點?!?p> 林氏用手絹給兒子擦了擦汗道:“乖兒子,好好學(xué),不過也別太辛苦了啊?!?p> “知道了,娘,孩兒省得,酒樓如何了?!倍☆4鸬?。
林氏道:“還在裝飾,沒那么快,睿兒,弄好了你與你師父再去看看?!?p> 頓了頓又道:“你舅舅過上十幾日就要成親了,娘回來給他籌備一番?!?p> 丁睿摸撓了撓后腦勺道:“娘親,姐兒是不是也要嫁人了。”
林氏慈愛的摸了摸丁睿的小臉蛋道:“是啊,你姐兒也快嫁人了,娘親也老了?!?p> 丁睿呵呵的笑著說道:“娘一點都不老,爹爹才老了?!?p> 林氏橫了他一眼,笑罵道:“頑皮?!?p> 半刻時辰到后,吳夢吩咐將木甄抬起來,倒入裝有涼水的池中。
旁邊的幫工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私下議論著,都不明白吳先生這是干什么,按他們的做法,這時候應(yīng)該拿去曬干后發(fā)酵。
吳夢也不理會他們,不時拿起稻谷出來看看,直到谷皮冷卻收縮使谷尖開口了,才吩咐重新上火又蒸。
忠伯終于忍不住了,拱手道:“吳先生,酒醅不是這樣蒸的,如何要蒸兩次?!?p> “忠伯,這是稻谷,不是米,再說你那蒸法能釀出烈酒么?!?p> 天氣本就炎熱,吳夢在蒸房里被大火烤的又有些心焦,這忠伯啰里啰嗦的,他有些不耐煩了。
忠伯被噎的臉紅脖子粗,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蹲在一旁不吭聲了。
林氏趕緊打圓場道:“忠伯,你年紀也大,這天氣炎熱,干脆先回去休息,這里便讓李五他們干就是了。”
忠伯沒好氣的說道:“夫人,某倒要看看吳先生如何釀出好酒?!?p> 吳夢哈哈一笑道:“那你等著瞧吧?!?p> 馬嬸送來了午飯,吳夢、林氏、丁睿和幫工們就在酒坊里隨意吃了一點。
看看時辰差不多了,吳夢吩咐李五將蓋子打開再蒸一刻時辰。
稻谷蒸好,幾個大漢抬起甄將蒸完后的稻谷放入地上,攤涼。
吳夢喝了兩碗酸梅湯,摸了摸稻谷已經(jīng)不熱了,吩咐李五撒上一成的酒曲粉拌勻,然后將拌好曲的谷粒堆在曬墊上,扒平后讓稻谷自由糖化。
忠伯看著幫工們勞作,不由氣笑了,冷聲道:“某活了幾十年,酒也釀了二十年,真沒看到這個釀酒法?!?p> 吳夢看不得他那老氣橫秋的樣子,譏諷道:“沒看過今日就讓你看看,你不是說稻谷不能釀酒么,某家就讓你知道稻谷偏偏可以釀酒?!?p> 忠伯真是被吳夢氣著了,指著吳夢“你...你...”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林氏看著情況不對,趕緊吩咐仆婦把忠伯拉走了。
吳夢笑呵呵的跟丁睿說道:“睿哥兒,你須記著,勿輕信他人什么幾十年的經(jīng)驗,可以吸取前人的經(jīng)驗,但絕不可全信,定要有自己的判斷力?!?p> 丁睿眨著眼睛懵懂的點了點頭。
林氏道:“吳先生辛苦了,忠伯是個老倔驢,有時還跟孩子他爹爭執(zhí),但為人老實忠厚,吳師父切勿見怪?!?p> 吳夢擺了擺手道:“夫人不必介意,在下活還干不過來,沒閑工夫理會這些。”
轉(zhuǎn)頭對著幫工們道:“稍頃爾等把所有的稻谷全按此方法蒸好攤涼,明日里才能放入酒窖中。稻米明兒再蒸,按照舊法即可,這里共有二十個窖,稻谷、大米一樣放一半。”
眾幫工叉手齊齊稱是。
吳夢帶著一身臭汗回到學(xué)堂里去了,他可不想呆在丁家時時見到忠伯那張臭臉。
翌日,吳夢帶著丁睿前來,忠伯帶著幫工們在蒸大米,兩人互不理睬。
吳夢拿起曬墊上的谷粒,到底天氣炎熱,這稻谷放了一天表面便長滿菌絲,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他放進口里嘗了嘗。香甜中微帶酸味。
吳夢忙對李五道:“這谷??梢苑胚M酒窖發(fā)酵了,記著,一堆堆的放,按昨日里蒸好的時辰來堆放?!?p> 李五抱拳領(lǐng)命而去。
丁睿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拿起一顆稻谷放入嘴中,小臉馬上皺了起來。
吳夢笑道:“睿哥兒,是不是有點酸甜?!倍☆0櫭键c了點頭。
“記下了,以后啊,這些規(guī)則方略可要靠由你來定?!眳菈舻?。
丁睿掏出紙筆硯臺,將昨日里的過程和今日稻谷的滋味全部記錄。
待酒窖裝滿,吳夢又吩咐幫工們用石板蓋住酒窖,加水九成,然后再用加了谷糠的黃泥封住縫隙,讓稻谷在里面慢慢發(fā)酵。
又過了兩日,著名的鬼節(jié)--中元節(jié)到來,以孝治天下的大宋朝廷相當(dāng)重視中元節(jié),每年七月十四、十五、十六三日連休,讓官員和百姓回家祭祖。
吳夢眼望丁大勝和林氏焚燒盂蘭盆,裝神鬼的祭奠祖先,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趕緊住回學(xué)堂里去了。
等了三天,幫工們啟封酒窖,將發(fā)酵好的酒醅放入地鍋里的甄內(nèi),加水大火蒸,上面的天鍋加注井水冷卻。
不一會,鍋嘴里冒出清亮的酒水,吳夢將先頭流出的酒液棄之不要,用酒缸接住后面的酒液。
接了大半缸酒,后面再出的酒液有些渾濁,他拿起杯子嘗了嘗,吧嗒吧嗒嘴,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些苦澀味了,吩咐將缸挪開,將后面的酒液接完后倒入鍋底的水中。
不信邪的忠伯本是跑來看笑話的,他看到缸中接了許多酒,趕緊拿個酒勺舀了一碗便大口喝了下去。
可憐的忠伯哪里喝過高度酒,這酒一下喉頓時咳的天昏天暗,蹲在地上半天沒起得來,吳夢得意的哈哈大笑。
李五和丁睿上前扶起忠伯,忠伯雙手抱拳,有氣無力的對著吳夢道:“吳師父,你才是釀酒高人,老朽服了。”
他酒勁上頭,身體軟的像攤泥,丁睿只好叫了幾個幫工把他送回了臥房。
李五用佩服的眼神看著吳夢道:“吳先生,釀酒還是先生在行,忠伯釀了幾十年的酒,還從未服輸。”
吳夢笑道:“不能用老眼光看待新事物啊,這酒眼下還不甚好喝,你將酒壇用紙張和泥土封住,須得兩個月后再啟封。留下兩壇,一壇請砌酒窖的工匠們來喝,另一壇就留著中秋節(jié)喝吧?!?p> 頓了頓又道:“這些酒窖全部蒸完酒后,將老酒醅三成和新稻谷混合再放入酒窖,這次不用露天放上一日,攤涼加入酒曲便直接放入酒窖,封住后發(fā)酵三個月再啟封,此乃是高價美酒?!?p> 正說話間,林氏走了進來,沖著吳夢福了一福,吳夢趕緊還禮道:“夫人來此,可是有事?”
林氏微笑道:“吳先生,奴家來問問,這酒釀好了,可是能拿出來喝?!?p> 吳夢詫異了一下,酒樓開業(yè)不是還早么,于是問道:“回夫人的話,這酒水可以喝,但味道稍差些,要放個幾月酒味更加醇厚?!?p> 林氏道:“沒法子了,要是能喝就拿出來吧,再釀一些封存吧,君烈和成繡都要成親了,沒酒怎么成。”
吳夢呵呵笑道:“那是大事,自然要用好酒,就把剛釀出來的黃酒和白酒都拿去辦喜事,李五,你等忠伯醒了,再召集人手多釀一些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