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之前,喬治與艾倫他們約好了幾個匯合地點。第一個是“等待消息”的那個,第二個是“出事之后前往”的那個,剩余都是“前面兩個都不安全”時的后備地點。
歸來之時,喬治和阿金會先繞一小段路,過去第二個匯合地點瞧一眼再返往第一個地點。
所以理論上來說……啊,沒什么理論了,當阿金遠遠看見第二個匯合地點里有人影時心里就是“咯噔”一聲,拼命提醒自己接下來要冷靜,冷靜,使勁繃著臉,不要出現(xiàn)什么“丟臉”的反應(yīng)。
然而,當他走進發(fā)現(xiàn)少了一個人,尤其少的這個人還是阿比時,內(nèi)心已經(jīng)開始狂風(fēng)大作,瘋狂的提醒自己一定要繃著臉,繃死臉,當自己是一個死人,什么感情都沒有,無論聽到什么消息都不會動容。
也許是這番心理暗示起到了作用,當他聽見艾倫告訴他們“阿比被當?shù)厝俗プ摺敝畷r,出乎意料的,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不過頭有點暈,輕飄飄的,仿佛身體失去了重量漂浮在空中那般。但至少能作出反應(yīng)——作出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為什么要作出的反應(yīng)。
他仿佛亂糟糟的說了一通不知道什么東西,艾倫和安塔娜西亞聽著。安塔娜西亞聽了以后情緒貌似有所好轉(zhuǎn),應(yīng)該是好事……啊,該死,身體的感覺正在失去,大腦開始無法思考,完全無法想象安塔娜西亞的心理狀態(tài)。
她在干什么?為什么要擺出這副表情?
啊,阿比丟了,安塔娜西亞很難過。
難過?為什么難過?
不知道,安慰一下她,平復(fù)一下她的心理狀態(tài)。
為什么要安慰?安慰什么?
不知道,總而言之隨便說一些什么。
于是他從記憶當中提取了一些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句子說了出來,艾倫沒有反應(yīng),安塔娜西亞也沒有進一步好轉(zhuǎn)。
啊,好像沒有作用。
那又怎么樣?
好像沒怎么樣——不對,我應(yīng)該在這個時候應(yīng)該要做好頂梁柱。
頂梁柱?什么東西?
哦,對,那是什么東西?啊,不,我要使他們冷靜下來。
冷靜?冷靜是什么?
啊啊,笑容,對,要讓他們有笑容。
于是他從腦海中提取了幾個冷笑說出來,沒有發(fā)現(xiàn)艾倫看他的眼神已經(jīng)有一點奇怪。
他們?yōu)槭裁床恍Γ?p> 他們?yōu)槭裁匆Γ?p> 我記得其他人都會笑。
為什么要讓他們笑出來?
啊,對,為什么?
艾倫這個時候覺得阿金有一點不太對勁,不得不再次提醒一下:“金,阿比被當?shù)厝俗プ吡恕!?p> 阿比?阿比是誰?
阿比是誰?
啊,對,一個小姑娘。
熟人嗎?
啊,我記得很熟,我們曾經(jīng)在船上見過。
船上?什么船上?
對,什么船上?
什么船上?
很大的船上,有一個快要溺水的小姑娘。
什么小姑娘?
阿比……啊,不,不是阿比。
阿比是誰?
阿比……是一個有著金色長發(fā)的小姑娘。
什么小姑娘?
阿比……啊,不,不是阿比……啊,不,就是阿比。
阿比是誰?
阿比是……
渾濁的大腦當中浮現(xiàn)出一幕又一幕的往事:船上遞給他裙子,哭著給他縫傷口,手帕替他擦臉,對他說“早上好”……說“我吃飽了”……說“我開動了”……
然而,所有回憶都像被陽光照射的雪花那般融化,沒有給他帶來一絲暖意。明明應(yīng)該是很快樂、很高興的回憶,明明記憶告訴著他,那是一段很高興、很快樂的回憶,回想之時卻完全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快樂、高興……
“金,你沒有事吧?”艾倫擔憂的走上前,他覺得阿金的狀態(tài)很不對勁。
“啊、啊……”阿金應(yīng)了兩聲,然后……
“我去把阿比帶回來。”×2
不知道怎么的,在說出這一句話后阿金感覺自己仿佛掙脫了某種桎梏。
他站在原地,茫然的看著右掌掌心。
啊,啊,原來是這樣……聲音,身體里充滿了聲音,混雜的聲音,它們仿佛擠破了身體,把所有東西都擠了出去……
阿比是誰?誰是阿比?那個老是錘他的東西是什么?
忘了,不知道,不記得……他只知道從剛才開始,他的靈魂就一直在吶喊……
奪回來!
奪回來!
把阿比奪回來!
阿比丟了,傷心嗎?難過嗎?悲傷嗎?
你在說什么?我聽不見,我只能聽見我的血液在咆哮——
奪回來!
奪回來!
把阿比奪回來!
絕望?悲痛?黑暗?
那是什么東西?抱歉呀,老子……已經(jīng)什么都聽不見了。
阿金和喬治撓撓頭發(fā),神色有了顯著的改變,仿佛在說:算了,老子不裝了。
“金?喬治?”艾倫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眼前的這兩個人貌似發(fā)生了一些改變——一些使他摸不清頭腦的改變。
“艾倫,把安塔娜西亞帶去有三顆歪脖子樹的地方。”
艾倫覺得這個時候的喬治有一點可怕,連忙點頭。
阿金就在旁邊看著,一言不發(fā)。
太陽落下了地平線,長夜將至,瘋狂與不安渲染著人類的心靈……于此絕望之際,宮殿的最高處和一座偏遠的小鎮(zhèn)里,同時涌現(xiàn)出一股堪比太陽的光與熱。
在無盡的光與熱之中,黑衣王子端坐于王座之上,十指交叉,輕輕的放到膝蓋上:“贊美太陽吧……【我】即【太陽】?!?p> 在無盡的光與熱之中,流浪的騎士從酒館里走到大街上,高舉著他的武器嘶吼:“怕什么?老子還沒有死!”
祭司登上了最高處,對著灰暗的天空發(fā)問:“凜冬將至,誰能帶領(lǐng)我們走出這片黑暗?”
王子與騎士同時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