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的家庭有一點特殊,自小他的父親便給他請了許多武術大師傳授他格斗技術,然而,能夠稱得上“宗師”的卻只有一位。
那是一名來自中國的老者,只指點過喬治三天,只傳授過他一招,卻使他受用無窮——好吧,最后這一句是客套話,實際上以前的喬治也不太明白他為什么會那么尊敬那名老者,逢年過節(jié)都會給對方寄寄卡片,打打電話。
隨著年齡增長,喬治逐漸明白那份“尊敬”的本體——那并不是“尊敬”而是“憧憬”,他在渴望著那名老者身上的某項特質。
他的拳頭里蘊含著意志,他的身體里燃燒著靈魂。
這么描述可能有一點夸張,但在喬治的印象里,老者真的的確如此。
所以……
在聽到“阿比被抓了”的消息之后進入那種奇怪的狀態(tài)后他立刻就聯(lián)想到了老者曾經送給他的八個字——心火未熄,何以言懼。
曾經的喬治以為,那是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無論遇到什么糟糕的狀況都要保持鎮(zhèn)定,冷靜面對……直到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那就是屁話,老子大腦都快要被融化了,你還給我說冷靜?
克服恐懼、打敗恐懼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燃燒!燃燒!燃燒!使用TMD比恐懼強烈一百倍的情感TMD的打回去!
喬治撓撓頭,卻覺得無論如何都無法冷靜下來,即便是他所堅守的“紳士法則”也難以抑制他現(xiàn)在的這股沖動——甚至可以說,曾經數(shù)次直面恐懼的喬治對這份感觸還有一點熟悉,只不過曾經的那份是冰冷,而現(xiàn)今的這份是火熱。
如果說,恐懼是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吶喊著“害怕”,那么喬治現(xiàn)在的細胞就以比恐懼嘹亮一百倍、密集一百倍的聲音在瘋狂的嘶吼著:奪回來!奪回來!把阿比奪回來!
如果說,恐懼是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咆哮著“不要動”,那么喬治現(xiàn)在的細胞就以比恐懼響亮一百倍的聲音在催促著他行動。
如果說,恐懼是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的吸收著溫度……那么喬治現(xiàn)在的細胞就仿佛都在進行著核裂變那般散發(fā)著無窮的熱量。
無法控制!無法阻止!
正如同身陷恐懼的人們無法行動,身處燃燒狀態(tài)下喬治無法阻止自己的行動。
冰冷的理智與灼熱的情感糅合在一起,大腦不受控制的開始高速運轉,羅列出一種種可能、一項項方案。他就如同入了魔的學者那般,瘋狂的徘徊于思維的迷宮。
一個又一個的謎題被解開,一個又一個的可能被否決,一個又一個的細節(jié)被完善……然后行動!行動!行動!
他們馬不停蹄趕往村子附近,卻在保證速度的前提下盡可能的一直保持著體力。
喬治體會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頭腦清醒的感覺。
睜眼!睜眼!睜眼!
用“眼睛”緊緊的盯著對方!
不要去猜!不要去想!給我緊緊的用“眼睛”去盯著對方!
對方的防守很松懈,阿比很安全,他們仍有時間。
取消“迅疾”類方案。
盯著!盯著!死死的盯著對方!
對方知道他們可能會采取行動,但沒有預料到行動的強度,也可能是“上層”的人給了指令,“下層”的人在真正直面第一次“攻擊”之前仍舊有一點松懈,所以第一次是最好的機會,不能浪費。
接著,緊密的行動引來了第一絲曙光——他們在村外捕捉到了小光頭。
根據(jù)捕捉的地點、小光頭的行為反應,喬治迅速判斷出小光頭是在找他們,找機會落單被他們抓住,只是沒有料到自己會在瞬間被擊暈。
考慮到信息的重要性,喬治使用了些許粗暴的手段喚醒小光頭。
小光頭瞧見他們的時候約莫是覺得他們有一點嚇人,于是沒有第一時間開口。
喬治趁著這個時候從小光頭的口中問出了許多消息。
首先是阿比被囚禁在村子里最大最深的那座牢獄,其次是祭祀開始前阿比都很安全,至少沒有人身危險,最后是祭祀的準備時間是二十四小時,明天太陽落山以后才會舉行祭祀。
祭祀的耗時小光頭不清楚,他說他自己也沒有見過用來封印魔女的祭祀。
于是喬治把“祭祀開始后”的計劃全部刪除。
接著是開始咨詢村子的權力機構、成員、態(tài)度、武器、武力狀況等等細節(jié)。
小光頭知無不言,節(jié)省了喬治不少功夫。
同時喬治也一直在挖坑,試探著小光頭有沒有說謊,部分旁枝末節(jié)用來充當背景的信息小光頭在喬治的引導下無意中提起過多次,沒有出現(xiàn)前言不搭后語的狀況。而且喬治采取的是高速問答的模式,在這種急速反應之下小光頭想要保持謊言的完整性需要極高的素質,基本上可以確認信息的正確性——就算不正確也沒什么,反正喬治原本的那堆計劃當中就沒有小光頭的戲份,大不了直接殺青,繼續(xù)執(zhí)行原本的那堆方案。
就在這個時候,小光頭丟出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他們一族最后的“勇氣”象征,僅能使用一次的密道圖。
那是甚至可以被稱之為“魔術”的杰作,即便是喬治也不得不承認這份設計的精妙——最后一個村子曾經是魔女的大本營,魔女曾經想把此處修建為一座用于保護自己的城堡。然而,困于當時的人力物力水平,魔女只能修建一個“比較容易防守”的村子。當時的魔女糾集了三十二名工匠,并以他們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做威脅,強制他們?yōu)樽约盒藿ā氨尽薄?p> “堡壘”的建成標準為“能夠承受【魔女的人偶】長時間的錘擊”,同時工匠之間存在著“僅有告密者以及其家人能夠生存”的規(guī)則,同時派人監(jiān)督進度。
在那種狀況下,工匠們根本就沒有機會構建什么大型暗道。可是即便如此,當年那三十二名工匠仍是萬眾一心,給當時的村子留下了一個反擊的機關。
一個用三十二個家庭的性命換來的反擊的機會。
機關的構造如果單純用文字描述或許難以想象,但若是換上另一個詞語,了解那個詞語的人們恐怕都會恍然大悟。
魯班鎖。
工匠們設計了一種類似魯班鎖的機關,他們把那種機關安裝在建筑物的死角處。從外表上看,與普通的建筑表面沒有什么區(qū)別,然而內部卻是工匠們自己制作出來的奇形怪狀的石頭。
即便是現(xiàn)代建筑,“墻”仍舊是由“石”以及“粘合劑”構成。
工匠們設計出來的那種機關表面上與正常的“墻”造型完全一樣,并且堅固程度也有所保證,但是他們劣化了“粘合劑”——“魔術”于此誕生,在所有人都以為“墻”的堅固程度是由“石”以及“粘合劑”決定的時候他們設計出了一種不需要“粘合劑”并且可以“手動拆除”的墻壁結構。
只要使用小刀匕首一類的利器把粘合劑切開,再沿著特定的順序便可將那部分的“墻”給拆除。
這個“魔術”有三個要點:第一,是外表完全一致且堅固程度很高;第二,是機關所處的位置都很隱秘,除非是把整座房子一塊一塊的拆下來,否則很難發(fā)現(xiàn);第三,是只能使用特定的順序拆除,如果找不到“第一塊”的位置那么對于其他人來說也不過是一面普通的墻壁。
缺點在于“只能使用一次”,使用過后即便把機關堵上也會留下明顯痕跡。即便機關的位置本身比較隱秘但如果有心搜索還是很容易發(fā)現(xiàn)“墻壁”上的異常。
更為重要的是這種機關并非一個,也不是一群,而是都裝在了對于這個村子的防御構造來說相當致命的地方,硬生生的把一個“堡壘”變成一個“篩子”。
這張密道圖甚至使用了“組裝”的記錄形式,單純的書面內容其實沒什么,另一部分內容依靠口口相傳,兩者結合起來才是密道圖的完整形態(tài)。
根據(jù)小光頭的說法,這張密道圖已經輾轉過許多人的手間,現(xiàn)在負責記錄這份秘密的人是他,前一個是長老,再前一個……是當時和長老一起,追隨著巫獵反抗魔女的一個家伙。
小光頭只知道那個家伙缺了顆牙齒,喜歡玩蟲子,曾經踹過長老,長老一談起他就想哭——他們原本是想用這個秘密來拯救巫獵或者獵殺魔女,卻沒有想到一直都沒有用上。
出來之前,長老把這個秘密連同著密道圖交給了小光頭,讓他自己做決定。
小光頭知道,長老是在遲疑著,是否該維護自己的族人?
回到村子以后小光頭一邊收集村子里的信息,一邊考慮著是否該幫他們這群“外來者”。
當阿金問他是什么使他決定倒向他們這一邊的時候小光頭神情復雜的回答:“約莫是因為‘魔女’是一名孩子……我仍舊無法認同把一名無辜的小孩牽扯進我們大人的恩怨?!?p> “即便賭上你全部族人的性命?”喬治在旁邊問道。
聞言,小光頭閉起雙眼,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方才睜眼,顫顫巍巍的回答:“我們是被【英雄】所拯救的后裔……即便我們不能成為【英雄】,但……至少得表現(xiàn)出【值得拯救】的價值,這樣才能面對那些為了我們而死去的人們?!?p> 阿金拍了拍苦笑當中的小光頭肩膀,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