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大道路燈亮著光,在潮濕路面發(fā)生反射,休利特騎車經(jīng)過黑暗的沙灘,停在黑暗的礁石區(qū)。他和她經(jīng)常會來這里,算作沉悶一周里的消遣方式之一。
看守人的房子沒被吹跨,屋內(nèi)一片,而屋外的燈亮著,照亮掛在墻上的木板,木板上寫著:夜間十二點至第二天六點免費停車,一旦丟失,恕不承擔一切責任。
他騎車進了黑暗的地方,然后放倒車。路燈在不遠處,燈光卻照不亮這邊。他伸手進口袋里摸出一只打火機,“咔嚓”一聲,火機上冒出了火焰,并且在風中抖動。
火光不算微弱,能讓他看清腳下的路,一步一步的小心行走。前面出現(xiàn)了人影的輪廓,那人坐在礁石邊沿,火光下顯黑的頭發(fā)在風中揚起。
“安娜——”他輕聲喚了一下,希望是她。
正在此時,那人轉(zhuǎn)頭,面孔被火光照亮。安娜一臉冷漠,而后露出笑容。他松了一口氣,然后說:“跟我回去?!?p> 然后,他到她右邊坐下,火光照亮她手上的蜘蛛,它蜷縮成一塊紋絲不動。他注視蜘蛛,目光直勾勾,聲音略為結(jié)巴:“你不覺得蜘蛛……”還沒說完話,蜘蛛變成粉末,被風吹散。
她說:“不知道為什么,有時候看著它心里會很暖?!?p> “你冷嗎?”他收起打火機,脫下呢大衣,披在她身上。
“你不冷嗎?”她問。
雖然穿著長袖,但太薄了,被寒流輕易滲透。他牙齒打顫,然后說:“確實冷?!?p> 這時,她挪了挪,貼在他身邊,用呢大衣裹住兩人。她右手握住他的左手。冷風迎面,但兩人縮在一起后卻讓他產(chǎn)生暖和一些的錯覺。兩人再無交流。他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問:“雷伯克的人還在這里嗎?”
“在。”她回答。
他問:“在哪?”
她低下頭,一聲不吭。
他問:“他們威脅你嗎?”
又是幾秒的沉默,當他決定不追問下去時,她說話了。
“有人想害你。”她聲音很小。
“告訴我,是誰?”
她說:“只要你死了……我哥哥就會被釋放?!?p> 頓時,原本屬于格林議員與雷伯克家族的矛盾,一下子上升到更加復雜的層次。他大腦空白了,黑暗拉扯他的思緒,他慢慢回過神。
“謝謝……”他說,“那你會那樣做嗎?”
她輕聲問:“你覺得我會不會呢?”
“我希望你不會?!?p> “嗯。”
風忽然變大,寒流洶涌,他聽到打噴嚏的聲音,于是說:“跟我回去。”
她抽了抽鼻子,然后說:“我想看看日出?!?p> “我和你一起。”
她問:“你今天第一節(jié)有課。”
“六點就日出了,不著急?!?p> 她說:“你回去休息吧?!?p> “那就一起回去?!彼槌鲎笫郑统鰬驯?,“幫我拿一下?!?p> 她接了過去,然后,他左手從右邊口袋掏出火機,打了下去。火光照亮懷表,現(xiàn)在四點十二分。他收起火機,然后說:“回去?!?p> 她又打了一個噴嚏。
于是,他把大衣蓋在她身上說:“穿上去?!闭Z氣稍微嚴厲。
她照做后,他站起來抓住她一只手拉起她,她都表現(xiàn)出很順從的反應。
“跟我回去?!彼炙砷_,拿出打火機。
“咔嚓——”火光照亮周圍。
鑰匙插進鎖里轉(zhuǎn)動半圈,響聲發(fā)出后,休利特推門進去,換上了拖鞋。安娜卻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冷風不斷灌入,休利特打了一個冷顫,伸手拉她進來,然后關(guān)上門。
他說:“你不用理她?!?p> “有一點我還是想說,”她頓了頓,繼續(xù)說,“你以前答應過她,不是嗎?”
“那時候我才十二歲,都十年了,說真的……誰還在意???而且,我只是她表哥?!彼麌@氣。
“但她認真了,真的以為——”她說到這里停下,然后說,“她報考這里,也是為了你吧?”
他沉默了,然后背靠墻面,寒意侵入后背致使一陣麻木。他想到了“五一六”案件,想到了父親的話,又想到了維勒的話。以“雅爾林”為代號的行動,封鎖行省的出入,雷伯克家族分崩離析,此時此刻,最終都化成了口中的一聲嘆息。
“你休息一下吧,我要喝點熱水?!彼蜷_客廳的燈,拿起電熱水壺。水壺里還有水,但很涼。他進廚房在水槽打滿水,然后插上插頭,打開通電開關(guān)。
等待水燒開的期間,他到二樓自己的房間,拿捏力氣悄悄打開門,然后打著打火機。在床上,西萊斯特并沒回自己房間,而且已經(jīng)睡著了。他到衣柜里,套上一件毛衣,暖和不少。
安娜房間的門半掩。他回到客廳,在廚房里等待熱水的燒開。
“呼嚕呼嚕呼嚕——”水沸騰的聲音。
他關(guān)上開關(guān),拔下插頭。
裝了一杯熱水,小心端到安娜的房間。用腳輕輕踢開門,然后進去。她躺在床上還沒睡著。杯子很燙手,他連忙放下。
“好好休息。”他說,然后關(guān)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