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節(jié) 攜手破解
在護城河邊的樹下,一個男人的背影,倒映在河里。
朵兒向他靠近的同時,大拇指頂著劍柄,準備隨時防備。齊澈跨步站在她的前面,完全擋住了她。那一刻,朵兒猛然間懂了齊澈的下意識動作。每次遇到危險的事,他都會站在自己的前方或者站在自己的身邊。
就像師父保護自己一樣,帶她去竹林坊,帶她下山云游,帶她去了北冥山隱居……
“茶攤老板?!”齊澈驚訝道。這一聲把朵兒拉回現(xiàn)實。
長者抱拳行禮,“多有得罪!幻境里面是實情。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把你們引到那里。還有…希望二位能幫我?!?p> 朵兒嘆口氣,探出頭回道:“鬼符紋,聚靈力。如果說度魂,你們才是行家。”
長者點頭承認,“那是以前的事。我想請求二位,幫我找到殺害族人的真兇。還得麻煩二位,在城外,燒一樣?xùn)|西?!?p> 齊澈有所顧慮,看著長者急切,朵兒對他祈求的笑。他還是妥協(xié)了。
晚上,街面上刮起風(fēng)。長者走在前面,朵兒和齊澈并肩而行。來到城外一棵大樹下,長者在樹洞里掏了一下,雙手捧出一面旗子,借著月光,朵兒伸手觸碰上面的紋路。
“是你們在空場舉行儀式,懸掛那面鬼符紋的旗子?”朵兒問道。
“是的。這是家族舉行儀式時,使用的那面旗。被血洗的那天夜里,我們?nèi)チ松嚼铮o送族中離世的長輩。用這面旗覆蓋棺槨,才沒被他們帶走?!遍L者說著眼淚奔涌而出,開始抽泣?!罢埬?,將他們送走……”
“……我”朵兒被難住了。兒時在花谷生活,沒看到母親怎么度魂。只知道往骸骨上面蓋土,種花……
長者啪的跪倒在地,雙手托舉到她的面前,“花谷母女可以度魂,我們都知道。請您一定要幫忙。”
朵兒扶他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又拖不動他,給齊澈使了眼色讓他扶,“就算您不開口,我也不會袖手旁觀。鬼符紋…從來沒練過邪術(shù)嗎?還是說…”
“鬼符紋,是后來被其他家,污蔑成現(xiàn)在這樣。我們?yōu)槠渌移脐嚽?,專門度魂掃清干擾。很多人為此喪命,或者遭到反噬??梢哉f是破陣前的馬前卒。冷玥劍是五劍開陣之首,可以讓靈識不發(fā)生更大的改變。我曾經(jīng)親眼見證過,才會前來求你。我不想族人的靈識,被當做誘餌去利用……”長者句句誅心,朵兒和齊澈由衷感到世態(tài)炎涼。
大晚上接了這么一個棘手的活。朵兒扶著額頭說不出的苦,想想在北冥上種花種樹,沒事釀花酒多好?她伸手接過那面旗,“如果說,這面旗是家族送葬時覆蓋的,那么用它召集其他族人的靈識,也應(yīng)該行得通?齊澈,你說呢?我一個人怕不行,你幫我?”
朵兒求助于他。齊澈毫不猶豫答應(yīng)了。三人在旗上畫了符篆,長者托于手中,片刻天空黑色團霧一點點聚攏。朵兒找了有棱角的石頭在地上劃出陣法。二人割破手掌,用靈力,完成血符最后一步。陣法從地上騰空而起,在空中盤旋變成水藍色。與此同時,朵兒和齊澈拔劍插入陣法的中心。所有匯聚來的黑色團霧,化成白色煙塵,被這兩把劍吸入。所有靈力浮現(xiàn)的場景消失。這場度魂的儀式也就結(jié)束了。
冷玥和凌風(fēng),慢慢出現(xiàn)改變…
凌風(fēng)劍,在黑夜中更加寒光刺眼。冷玥劍上的黑色紋路,逐漸變成紅色。
長者靠著大樹,雙眼模糊笑的很開心。
二人將劍歸鞘內(nèi)。
齊澈走到他的面前,“您,安歇吧!”躬身施禮。朵兒沒說什么,照著齊澈的樣子做。長者的身形在黑暗中逐漸消失,一切仿佛從未發(fā)生過。
“你早就知道他是靈識幻化?”朵兒抱著冷玥往回走。
“你不是也知道嗎?觸碰那面旗,就能看到被覆蓋的人,他們死去瞬間?!饼R澈說完,一陣風(fēng)吹著朵兒的發(fā)帶打在臉上,仔細看還是他送的那條,便笑道:“你一直都帶著?”
“嗯。一直帶著。還特意戴著玉簪呢!”朵兒伸手指了指頭頂?!斑@次出門,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去,有它在能證明我的身份?!?p> 突然齊澈抓著她的手腕,朵兒嚇了一跳趕緊轉(zhuǎn)身掙脫,他認真道:“你聽好我說的話,什么都別想。你帶著的佩劍,只是你的佩劍。不像其他人說的那么神奇。你很平凡不能救活所有的人。云游世間,只不過體會過眼云煙而已。不要為難自己!”
朵兒懵懵懂懂點頭,不在對他有抵觸。也許相信一個人,比懷疑一個人,要更加容易。
“好。我知道了。反正已經(jīng)得罪莫公子,看在莫禪的面子上,我盡量避免和他發(fā)生沖突。只是冷玥比以前重了一些?!倍鋬旱嗔恳幌吕浍h劍的分量,遞給他道:“劍上面的紋路,還有機會去掉嗎?我還是第一次遇到?!?p> 齊澈拔劍,看到上面黑色紋路變成了紅色,略有擔憂,“確實比以前重了一些。你的身體沒什么變化嗎?”他小跑兩步跟上她。
朵兒感覺眼前變得模糊,揉揉眼還是如此。胸口悶得慌,腿也變得軟綿綿,腳下一絆眼前漆黑暈了過去。
于白守在客棧門口。
齊澈和朵兒跳窗時,他剛剛吹滅自己房間的蠟燭。結(jié)合眼下的情況,他偷偷來到門口等他們二人回來。
“快!”齊澈背著昏迷的朵兒,把手上兩把劍扔給他。七手八腳的折騰回房間,朵兒臉色慘白。面對于白焦急等候的目光,齊澈明白不能隱瞞下去,全部說了出來。
“我以為,她只是靈力低位才會身體不適。也沒考慮她一直承擔著什么。”于白有些自責(zé)。惦了掂冷玥的分量,看到紅色的紋路。第一次感到彷徨。
齊澈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萬事都有變數(shù)。我也沒想到,下山后能遇到師父說的那些事。也許這就是冥冥中的安排。你也別有顧慮。完成掌門交給你的任務(wù),帶著大家平安回去。你…非得去沈家嗎?他們家族,幾代都在研究陣法。破陣,組陣,沒有任何陣法是他們沒研究過的。同樣他們家的負面?zhèn)餮砸埠芏唷?p> 于白點頭認同,“師父當初收弟子時,有想過今天這一步。羽鳴師兄盡力把時間拖的久一點,就是怕發(fā)生現(xiàn)如今的狀況。凌風(fēng)和冷玥都是仙門前輩留下的上品靈器。有你照顧朵兒,我們都很放心。剩下的兩把劍,該去哪尋呢?”
“一切事情有緣起,就會有緣聚的時候。今天早點休息。明天我會帶著朵兒應(yīng)付遠途?!饼R澈把于白強制推出門,自己留守在朵兒房門外。
看著冷玥上的紅色紋路,他的指尖小心翼翼的觸碰著……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臉上。朵兒猛地坐起來,頭發(fā)毛躁的像是和誰打了一架。她爬起來去摸冷玥,迷糊中發(fā)現(xiàn)有人進來。撲面而來的氣息很熟悉,“齊七?你在外面坐一宿?”
“真有你的!怎么知道是我?”齊澈苦笑,每次都能被她認出來也很神奇。
“你身上有山間清泉的味道,嗯,準確的說是靈氣純凈。我這一宿睡的很踏實。謝謝你守門?!倍鋬鹤龅阶肋叾似鹚蛠淼闹?,咕嘟咕嘟喝著很滿足。
齊澈見她面色稍好一些,回想昨晚也沒做什么。他的師父曾經(jīng)說過,一個人的靈氣,能救助別人,也能毀滅自己。打坐就是最好的靜心修行。到凌晨的時候,他實在沒忍住還是瞌睡了。
其他人在樓下吃了早飯,雇了馬車收拾妥當準備出發(fā)。
朵兒身體恢復(fù),靈力并沒有復(fù)原。齊澈接過鞭子負責(zé)趕馬車,女子一起坐馬車。其他人騎馬,一起去沈家。
沈家住的地方很遠,有人說在深山,有人說在荒野,真正到過那里的人很少,去了也不一定能活著出來。坊間很多都是傳說。陳星和文雅談?wù)撝切﹤髡f,吵得朵兒一會醒著一會睡著。不知道走了多久,沈拙叫停,所有人下馬,到河邊喝水休息。
陳星和文雅跳下車,沿途的風(fēng)景讓她們流連忘返。朵兒睜開一只眼,挪了挪位置,湊到齊澈身邊,“走了多久?”
齊澈從荷包倒出一粒藥丸遞給她,“半日。晚上應(yīng)該能到了。身體還吃得消?”
“放心。這藥丸,吃了就犯困。睡的手都軟了。于白讓你把這東西給我,是讓別人信以為真我病的不輕。不過,有件事,我趁現(xiàn)在和你講?!倍鋬喝嗳嘌劬?,指著頭上的發(fā)簪,“如果有一天,你怎么都叫不醒我,就用這個刺穿我的心?!闭f著拍拍心的位置,“這樣就是在救我。記住了?”
“為什么?”齊澈嚇得忽然轉(zhuǎn)頭,眉毛立起來,他很少在她面前生氣,“刺穿心…不是殺了你嗎?”
朵兒擺手反駁道:“這是唯一一個,能讓我活下來,并且不受損失的方法。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千萬保守秘密?!闭f完她感到眼皮沉重,靠著包袱又瞌睡過去。
站在馬車一側(cè)的于白,默默聽完,凝視著前方?jīng)]吭一聲。手上的竹筒盛滿水,悄悄遞給齊澈,二人無話只覺得心驚肉跳。
莫鵬約沈拙單獨聊聊,避開礙事的人。
“你們沈家辦事不講究?。∩洗蔚膩y墳崗,躲在洞里的靈識都沒帶走…而且,封在我家老爺子身體里的靈識,也被她給拖了出來。雖然結(jié)果不錯,老爺子也死了。但這個秘密被她撞破,有可能耽誤我以后的計劃。你不會因為和她是同門,就心慈手軟吧?”莫鵬的警告,也源于他和沈家長輩的交易。沈拙只知冰山一角而已。
沈拙似笑非笑,答道:“您放心,出來時我父親有交代。把人送過去,他們會看著辦?!?p> 二人默契的轉(zhuǎn)向馬車的方向。其實在他們心里,于白才是最大的障礙。
莫禪心中不安,裝作和文雅鬧著玩,隨時余光看向兄長。她不愿意讓莫家四分五裂,又不得已早作準備。
朵兒又一次驚醒,他們還在休息。于白和齊澈坐在前面,竹筒里還有水,她伸手去拿,嘀咕道:“我是不是睡的太久了?”
于白遞給她,“不多。晚上進了沈家,你還得忙呢!”
“齊七,你聽到了吧!安排的多周密?”朵兒仰脖喝個夠,繼續(xù)埋怨道:“鬼符紋這件事,不是他們做的。真做了,掩蓋還來不及。送走了附在那面旗的老者,還少了一個人……”
齊澈接著道:“沒錯。在閩城的街道,有兩個人一直跟著我們。是敵是友不清楚,你也要當心。莫鵬可能隨時變卦,陳星和文雅容易被人利用?!?p> 于白明白他們的謹慎,事已至此只能配合他們演下去。“我會叮囑她們二人小心行事。有什么事及時互相告知。你……”他看向朵兒頭頂?shù)陌l(fā)簪欲言又止。
朵兒瞬間反應(yīng)過來,不好意思轉(zhuǎn)身背對他們,“我就是說著玩…你那么認真干什么?這一趟不比別的事,所有人都拿你當羽山的代表。有人給你挖陷阱,也得有我們這幫人助你才行。沈家的陣法……”
于白打斷她的話,“玉簪穿心,是羽鳴師兄教你的?除非在你失控,誰都喚不回你才能……”
“別讓我被人利用。也別讓我醒過來后悔的想死。所以才讓你們這么做。很慶幸和你們同是羽山弟子,有家一般的歸屬感。反正我說的那種情況,能拖一陣是一陣。本姑娘還不想和你們?yōu)閿衬?!”朵兒低頭看著左手腕內(nèi)側(cè)。
一個花骨朵的形狀越來越清晰……
永生花,母親最害怕的。
冷玥吸收靈氣度靈,是為了不讓他們的怨念被人操縱。使用者,如果被這些怨念反噬,會受到操控做出屠戮的惡事,掀起血雨腥風(fēng)。朵兒扯了袖子掩蓋住。又吃了陳星留在身邊的果干,對于白說:“羽山的禁地,你去過嗎?”
于白搖頭,“沒有師父的允許我不能進去。”
“我和師父三年在外云游,遇到過一位仙長,他說越熟悉的人越陌生。如果有一天,熟悉的人用劍指著你,只能被迫而戰(zhàn),那將是最悲傷的事。所以,你可不能讓這樣的事發(fā)生?!倍鋬嚎粗愋呛臀难艢g歡喜喜的跑過來,接過她們遞來的花,湊上去聞了聞,感嘆道:“真香。像花谷花開的味道……”
重新出發(fā),所有人都換了心情。單純,歡樂。隨著河水的裹挾越走越遠。
陳星和文雅玩累了,躺在車里熟睡。莫禪沒地方躺,只能抱著雙腿瞌睡。朵兒和齊澈并肩坐在一起,模糊中看到在沈家附近居住的旁系親戚,他們親手蓋了普通的木屋,滿臉笑容的抬頭和他們揮手打招呼。
馬車停下來,朵兒揉揉臉讓自己清醒一點。周圍聚來很多沈家人,他們的外衣有類似圓形破陣的花紋。朵兒想起師父的話,沈家人怕自己一去不回,身上的圓形破陣,暗示自己能過難關(guān)也有萬能陣法的意思。
她跟著齊澈跳下車。隨著于白他們一起進去,諾大的宅院收了很多奇珍異寶,無不顯示沈家的能力,齊澈對處處散發(fā)的靈氣感到擔憂。
“你能不皺眉嗎?從進門開始就一直這樣……”朵兒偷偷對他說,還學(xué)著他皺眉的樣子。
齊澈趕緊整理表情,搖頭道:“家世顯赫,還到羽山參學(xué)。仙門一家我還沒轉(zhuǎn)個遍,就看到沈家這么闊綽。心里多少有些失衡…”
朵兒笑的肩膀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