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橙黃綠青藍(lán)紫之26.質(zhì)問

　　當(dāng)眼睛睜開，第一縷光線映入眼簾，新的一年開始了。

　　新鮮的陽光能帶走一切痛苦的過去。新的淘汰舊的，是自然法則。窗外凋零枯黃的樹葉，擋不住任何一個嶄新明天的到來。

　　上午吃完老爸做得豬肝瘦肉面，頗有些腸胃滿足后的神清氣爽。他這個老爸，除了有時脾氣急躁、膽小糊涂外，卻包攬了大部分的家務(wù)事，而且燒得一手好菜，所以不發(fā)脾氣的時候，簡直好得讓人有點(diǎn)不適應(yīng)。用一個詞來形容最恰當(dāng)，那就是——幸福的煩惱。

　　正當(dāng)他百無聊賴的躺在棕皮沙發(fā)上看電視時，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原來是肖群從樓上下來找他。自從黃浩進(jìn)了美術(shù)班以后，他們倆就很少打照面了，只知道他仍然坐他的第一排。一開門，就看到他那一副色咪咪的賤臉了。

　　黃浩突然發(fā)現(xiàn)，他比肖群高了半個頭。嗯，這前半個學(xué)期的籃球作用挺大啊，看來得繼續(xù)堅持。

　　他沒有進(jìn)門，沖著黃浩嘿嘿了兩聲：“今天你在家吧？出不出去？”黃浩百無聊賴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跟黃浩爸媽打了招呼后，又直接說到：“哎那好那好，等會上來我家玩啊，王靜和李薇都會過來玩呢?！?p>　　他說的是他們文科班的兩個女生，也是黃浩高一的同班同學(xué)。

　　肖群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喜歡王靜的，估計是因?yàn)樗聿谋容^突出吧。就高中生而言，她的身材顯得很豐滿，前拱后翹的，是肖群最喜歡的類型。而李薇是王靜最好的閨蜜，卻正好相反，瘦削單薄，尖尖的下巴，臉白得有些神經(jīng)質(zhì)。

　　肖群經(jīng)常約她們過來玩，而她們之所以會過來，就黃浩看來，一是因?yàn)樾と悍浅５陌素?，基本上堪稱他們文科八班的八卦王子，只要是同學(xué)間的私密關(guān)系，哪怕一丁點(diǎn)苗頭，問他，保證一問一個準(zhǔn)，所以到他這里來有很多話題可以聊，有很多花邊新聞可以了解。

　　而來就是因?yàn)樗麖椀靡皇趾眉?。他中考那年突發(fā)奇想練就的那一手好吉他，估計是他人生到小子為止，做的最正確的決定。那會周杰倫的歌剛開始火，他為此狂練了不少，而且順帶把歌也練好了。

　　只要吉他聲響起的那一刻，他那張寬鼻頭三角眼令人生厭的臉，瞬間就有了光彩。

　　說實(shí)話，這點(diǎn)連黃浩都非常佩服。

　　所以說，有一項(xiàng)可以用來GET的技能，在任何時候，都是非常的重要。

　　關(guān)于朋友這件事情，有時候是由不得人去選擇的。誰叫他們倆住的這么近呢？反正元旦這幾天也沒有什么事，想到這里黃浩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我一會就上來?！?p>　　“好嘞哥們，那我等你啊，搞快點(diǎn)?！?p>　　過了一會，稍微把自己收拾了一下，黃浩就帶了些瓜子水果之類的零食，上樓到肖群家里去了。

　　他家里是復(fù)式樓，一樓的客廳很大，靠左側(cè)的墻壁有一個大大的金魚缸，里面的紅色金魚鼓著紅色的眼泡，漠然的看著玻璃外的世界，一點(diǎn)都不好客。

　　右側(cè)正面墻上掛著一幅大大的徐悲鴻的《八駿圖》——當(dāng)然是仿的，也可能連仿的都不是，就是絲印出來的。他老爸是文化局副局長，還有一定的藝術(shù)修養(yǎng)的。估計這也是當(dāng)初肖群為什么和黃浩打賭上美術(shù)班的原因，可惜他終究是沒有去，倒把他黃浩給忽悠進(jìn)去了。想起這個，黃浩就搖了搖頭。

　　也罷也罷，人生就是這么出其不意。Impossible is nothing應(yīng)該就是這個意思吧。

　　不多一會兒，大概半個小時，王靜和李薇就到了。老遠(yuǎn)在樓道里，就聽到王靜嘰嘰喳喳的大笑聲，她還是這樣瘋瘋癲癲，吵吵鬧鬧，看來一年多了，還是沒有什么變化。李薇和黃浩也算比較熟，因?yàn)樗托艹年P(guān)系很好，她們兩家挨得很近，黃浩以前經(jīng)常在熊超家看到她的身影。不過也是因?yàn)楹髞硇艹M(jìn)了美術(shù)班，他們之間聯(lián)系也少了些。再后來熊超身邊的女生換來換去，李薇就再沒有去他家了。

　　從這個方面來看，他熊超確實(shí)是個情史豐富的浪子。他就是有一種隨時招蜂引蝶的本事，這一點(diǎn)，其它人學(xué)都學(xué)不來。

　　果然她一上來就問熊超的情況，哎，果然還是對他戀戀不忘。

　　黃浩和她們好久不見了，剛開始還客氣了一番，然后邊說邊聊著學(xué)校里的八卦和花邊，就興奮了起來，一會哈哈大笑，一會又叫又跳。再過了一會，就開始一邊吃著零食，一邊聽肖群彈他的吉他，聽他唱周杰倫的歌。

　　中國風(fēng)的曲調(diào)，雖然有些吐詞不清，不過確實(shí)很好聽。

　　幾尾紅色的金魚，一幅臨摹的《八駿圖》下，四個無所事事的少年，彈著吉他聊著天，輕松的一段時光，愜意的畫面。

　　三天的元旦假期一晃而過。

　　黃浩心里一直惦記著一件事，那就是一定要找鄧力質(zhì)問清楚，他和丁玲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旦后上學(xué)的第一天，羅蓓看上去還好，除了有些悶悶不樂，一切看起來還算平靜。放學(xué)的時候，黃浩趕緊收拾了一下東西，就直奔理科班去了。

　　美術(shù)班和理科一班正好都在二樓，不過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等黃浩快步趕過去的時候，鄧力剛好背著書包從教室里晃晃悠悠的出來，那書包上明晃晃的金色對勾圖案有些刺眼，鄧力看到黃浩表情有些詫異，剛準(zhǔn)備打個招呼，看黃浩的臉色低沉，也就作罷。黃浩走到鄧力跟前，壓低嗓子說到：“有點(diǎn)事情想問一下你，跟我來一下?！?p>　　鄧力望了黃浩一眼，跟著他走到校外的一個巷子的樓梯間口。李菲上次和他說話的那個巷子。

　　“你元旦那天是不是去看演唱會了？”

　　鄧力有些驚訝：“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當(dāng)然知道，我還知道你和丁玲一起去的，你們還接吻了！”

　　鄧力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我擦，這個都被你看到了?！?p>　　“我和羅蓓就在你們背后不遠(yuǎn)的地方，我們正好看見了。”

　　鄧力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隨即又嘆了一口氣，又閉上了。他沒有答話，或者說他不知道有什么好說的。

　　“我只想問一下你，你和丁玲到底是怎么回事？”

　　鄧力低著頭，皺著眉眼睛上抬，漠然的看著黃浩：“誰叫你來問的？羅蓓？熊超？”

　　“都不是，你別管是誰要問你，這件事你欠好幾個人交代?！?p>　　“這事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我為什么要跟你說？”鄧力反問到。

　　“哼哼，果然不是個男人。別看長得高高大大的，從小學(xué)我就知道你是個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恕！?p>　　“你TM放屁！”他有些被激怒了，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那你為什么不敢說，做都做了，還怕說出來?！?p>　　“你別激我，有什么不敢說的。你想知道，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正好幫我傳達(dá)給那些想知道的人。”鄧力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不過無關(guān)的人你不要說，這件事我不想影響到丁玲。”看來他心里顧忌的只是丁玲，羅蓓呢？羅蓓在他心里算是個什么？

　　原來鄧力初中有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叫華露，兩個人從小在一個院子里長大，華露他爸是電視臺的領(lǐng)導(dǎo)。很小的時候兩個人就開始相互喜歡了。沒想到上高中前的那個暑假，因?yàn)閮蓚€人早戀，分散了學(xué)習(xí)精力，中考成績都不太好。華露被父母送出國，到美國去讀高中了。在華露向他透露即將被父母送出國的消息后，鄧力也跟父母說，央求爸媽把他也送到美國去讀書。

　　不過爸媽以他年紀(jì)太小，沒有自理能力，沒有答應(yīng)他的這個請求。

　　“那為什么華露被她父母送出去了？”

　　“她有個哥哥在美國，可以在那邊照顧她?！?p>　　“我也可以去她那邊啊?！?p>　　“你到她那邊算怎么回事？再說就是因?yàn)椴荒茏屇銈冊谝粔K，他爸媽才把她送走的，這是我們商量的結(jié)果?！?p>　　“為什么？”

　　“因?yàn)槟銈冞€太小，還有漫長的人生道路要走，你們這個年紀(jì)應(yīng)該把注意力放在學(xué)習(xí)上?！?p>　　“可我就是喜歡她?！?p>　　“你們哪里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喜歡！”爸爸有些生氣的說到。

　　“我不管，我就是要去美國，要和她在一起！”鄧力瘋狂吼到。

　　“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不能因?yàn)樵鐟俚⒄`了學(xué)習(xí)，我們說不行就不行，你以后不要再提這個事了！”爸媽也是寸步不讓，沒有商量的余地。

　　愛情它包含的東西太多了。而且愛情對于他們這個年紀(jì)來說，還是一件無法預(yù)料，也無法承受的事情。為一個小小的萌芽，賭上一生的幸福，是一件不太實(shí)際的事情。

　　鄧力聽完爸爸的說辭，憤怒得一拳捶在桌子上，把家里的桌子都掀翻了。那個暑假，鄧力在自己的房間里悶悶的呆了兩個月，哪里也不去，誰也不見?？蛇@什么也沒有改變。華露走得那天，他把自己鎖在房間里，隔著窗子看著樓下華露依依不舍，回頭張望的樣子，他躲在窗戶后，哭得一塌糊涂。

　　從此他就對愛情有了一些無所謂的態(tài)度了，跟爸媽之間，也有了隔閡。

　　后來鄧力上了市里最好的市高，他和華露兩人的異地戀保持了1年，最終敵不過遙遠(yuǎn)的距離，分手了，鄧力為此開始記恨父母，用放棄學(xué)習(xí)來和父母對抗。他整日吊兒郎當(dāng)，混跡在臺球室和籃球場上。雖然他依然是很多女生眼里的高富帥，可是他心里的傷，卻再沒有人懂，他把自己封閉了起來。

　　這個時候，羅蓓開始走到他身邊。羅蓓和他是初中前后桌，羅蓓的體貼，讓鄧力慢慢的認(rèn)可兩人的關(guān)系，兩人一度走得很近。然而一次偶然的事件，改變了所有的狀況。

　　丁玲和他住在一個院子里，都在市委大院，他們倆的老爸因?yàn)楣ぷ麝P(guān)系，最近有很多交集，經(jīng)常一起去參加一些酒局。由于媽媽的工作都很忙，所以經(jīng)常家里是不開火做飯的狀態(tài)，老爸有時就帶他們一起去飯局上吃飯，就這樣他們倆經(jīng)常見面。

　　大人們喝酒和打牌的時候，她們倆個就在酒店包間里唱歌和玩鬧，慢慢就熟悉了。

　　后來上頭對于在外面吃飯應(yīng)酬管嚴(yán)了，他們的爸媽就改在家里聚餐喝酒。有一次，大人們在聚在丁玲家里又吃飯后打麻將，搞得房間里烏煙瘴氣，兩個人正聊著周星馳的《少林足球》，說著說著又聊起之前的《大話西游》，丁玲說很多片段都忘了，鄧力想起家里有這前后兩部的影碟，就問丁玲：“要不要去再看一遍，那個太經(jīng)典了。”

　　丁玲興奮的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贊同：“好啊好??！”

　　于是兩個人趁著大人們不注意，溜出了丁玲家，溜到鄧力家去了。那個周末，鄧力媽媽正在銀行里值班，鄧力家里沒有人。

　　這一看就出事了。

　　兩個人在鄧力家的杏色真皮沙發(fā)上并排坐著，專心的看著電影，不一會就沉浸在影片的情節(jié)中。不知道是不是被劇中的氣氛感染，鄧力在看丁玲的時候，竟覺得她的側(cè)影有些像紫霞仙子，一時間竟然看呆了。正好這個時候丁玲去上洗手間，回來時正放到影片結(jié)尾高潮部分，悟空正對紫霞仙子說著那句經(jīng)典的話，于是她邊走邊盯著電影畫面看，結(jié)果不小心膝蓋撞在了茶幾上，一個趔趄，往沙發(fā)上鄧力的方向倒了下去……

　　鄧力正看得聚精會神，沒留意，丁玲突然就撲到他身上來……一瞬間，兩個人抱作一團(tuán)，丁玲的臉離鄧力的臉只有不到兩公分的距離！

　　丁玲慌忙準(zhǔn)備起身，鄧力卻毫不猶豫的一把摟緊了丁玲，朝丁玲的嘴狠狠的貼上去……

　　丁玲起先還抗拒了一下，后來就沒有再掙扎了。

　　“于是我們兩人就干柴烈火咯?！编嚵φf到。

　　“我去！你真TM牛！”

　　“那個時候腦袋里都是空白的，只知道很刺激很興奮，身體已經(jīng)完全不聽指揮了?！编嚵λ坪踹€在回味那個片刻，不過卻欲言又止，臉上閃過一絲陰影。

　　黃浩很有些無語。

　　“所以我后來就跟羅蓓攤牌了。”鄧力頓了頓又接著想起什么說到：“其實(shí)羅蓓是個很好的女孩子?！?p>　　“廢話，我當(dāng)然知道！”

　　“哦我知道了，你今天是因?yàn)樗齺砼d師問罪的吧？你喜歡她？”

　　連續(xù)的反問讓黃浩有些措手不及，無從回答。當(dāng)然回不回答都一樣。

　　“喜不喜歡你管不著！但是你這么做太傷人了?！秉S浩有些激動的把鄧力的衣領(lǐng)揪了起來，捏起了拳頭。

　　“喲，要替人出氣啊，來?。?，給你打，打吧?！编嚵Ψ炊涯樕炝诉^來。

　　終究他的拳頭沒有揮過去。他憑什么揍他呢？他甚至都沒那個心情。

　　鄧力冷笑了一下，扒開黃浩的手，把衣領(lǐng)整理了一下，看了看手腕上的黑色卡西歐手表，說了句：“哥們，給你面子，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時候不早了，我回了。”說完騎著山地車一溜煙的絕塵而去。

　　斑駁的墻面像那些被侵蝕的愛情，失去了本來的顏色，變得丑陋骯臟。

　　黃浩看著鄧力遠(yuǎn)去的背影，搖著頭嘆了一口氣，然后背轉(zhuǎn)身去，靠在墻上。

　　過了好一會兒，羅蓓才從那道深深的漆黑的樓道里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