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份怎么了?
看著呂仕道淡定的樣子,張世杰目瞪口呆。
大宋朝廷的官職,可不是隨便把官帽往自己頭上一戴,就能自封為大宋的官員。
更何況,現(xiàn)在呂仕道代替行使的,還是牧守一方、兵權在握的大員。
但是看周圍宋軍將官們的樣子,似乎已經(jīng)無所謂呂仕道的行徑了。
張世杰相信,就算呂仕道一聲令下讓他們砍了自己這個水師大將,這些人也會毫不猶豫的朝他拔刀。
見張世杰表情驚疑不定,呂仕道不緊不慢的說道:“張大人,請問換了你來統(tǒng)率江陵軍,或者換了朝廷任何一位文官武將,你覺得他們能不能守住江陵?”
張世杰定了定神,他沒有責怪呂仕道語氣中的無禮,他認真思考了片刻說道:“江陵兩面環(huán)山,也算是易守難攻,但元軍勢大,換了我或者其他將軍,最多勉強能守土,卻不能殲敵?!?p> 呂仕道臉上露出欣賞的笑容:“世叔果然耿直誠懇……實不相瞞,元軍沒來,這江陵的文武官員已經(jīng)跑了一大半,水師幾乎全體逃亡,步卒還剩下不到一半,若沒有我和在座的諸位同袍,若沒有江陵子弟的奮勇殺敵,江陵早已淪落敵手?!?p> 張世杰點點頭表示贊同。
“更何況江陵軍還殲敵數(shù)萬……”呂仕道開始為自己邀功請賞:“要說這殲敵數(shù)萬的功績,該當作何封賞?”
張世杰額頭出汗:“這個~這個我大宋當前尚未有過如此大勝,需圣上親自裁定,不過依張某看來,當授予金紫光祿大夫之類的三品官階,方為妥當?!?p> 呂仕道暗暗點頭,明白張世杰說的還算中肯。
金紫光祿大夫是類似于爵位的散官官階,而非文武職務,屬正三品的正式官員。
“論功行賞,皇帝老兒也該給我家少將軍封個大官,”粗豪魯莽的李四石大聲喊道:“別說什么金紫光祿大夫,就是封公封侯也是應該的。若是封的官兒不讓人滿意,我等還不如就在江陵稱王稱霸,到時候不管是元軍來了還是宋軍來了,統(tǒng)統(tǒng)打他娘的!”
周圍的將軍們大多哄笑。
呂仕道呵斥了李四石幾句,然后皮笑肉不笑的向張世杰拱了拱手:“張大人,我這屬下的李副將是個渾人,請不要見怪?!?p> 張世杰苦笑:“世侄不必多禮……你的功勞是極大的,只是呂文煥投敵,據(jù)說你呂家老小已經(jīng)被朝廷下獄,你也算是逆賊親……”
“呂文煥嗎?”呂仕道冷笑:“等我江陵軍休整些日子,我就率軍北上,取呂文煥狗命!”
張世杰大喜:“此話當真?你真愿意大義滅親?”
呂仕道冷冷說道:“呂文煥投敵賣國,就算他百般狡辯,也是一逆賊,從此我呂家與他恩斷義絕。呂某不才,愿親率江陵軍北上,取呂文煥首級和襄陽城獻以陛下!”
張世杰點頭笑道:“既然如此,張某愿意為世侄跑一趟鄂州!”
呂仕道不解的看著張世杰。
“丞相大人如今在鄂州督戰(zhàn),”張世杰笑道:“我乘快船順流而下,將世侄的忠心告知丞相大人,到時候必然為世侄正名,為世侄派來援兵和輜重,然后我們大宋王師水陸并進,直取襄陽。”
呂仕道也頗為滿意,他當下寫了封信,然后蓋上官印。
張世杰拿著這么一封私信不像私信、公文不像公文的東西,喜滋滋的回到船上,他吩咐水師官兵盡量配合江陵軍的休整,為江陵軍的輜重運輸提供便利。
安排好了軍務之后,張世杰趁著一艘快船,連夜順流而下,趕往鄂州的丞相府行衙。
……
襄陽淪陷之后,身為丞相的賈似道知道大事不妙,于是親自領兵出征。
數(shù)月來,賈似道集結大軍十萬、戰(zhàn)船二千多艘,以張世杰、孫虎臣為前鋒,以夏貴為水軍統(tǒng)帥,把守鄂州門戶。
阿術元帥南下攻打鄂州的時候,賈似道立馬就退到了丁家洲駐蹕,后來阿術元帥輜重糧草缺乏,便領軍退去,賈似道這才小心翼翼的派出張世杰逆流而上,為宋軍探明敵情。
張世杰趕了兩天一夜的船,他來到丞相府行衙之后,仆人通傳之后立刻小跑著請他進去。
張世杰整了整衣衫,他來到內堂,只見堂屋里擺著一張滿是酒菜的桌子,房間里還彌漫著酒肉脂粉香味。
這情形,讓張世杰心里不停苦笑。
要說這大宋丞相、太師賈似道,那真是深得寵幸——皇帝為賈似道造了一個窮奢極欲的“后樂園”,與皇宮隔湖相對。
每天賈似道上朝,便走入湖邊的船中,船只靠絞盤和水車行駛,其快如風。
而下朝之后,賈似道經(jīng)常會召集一些女子來玩樂,其中甚至不乏娼妓、尼姑、舊宮女,飲宴持續(xù)到深夜方休。
而賈似道又極愛斗蟋蟀,所以臨安百姓嘲諷說:“朝中無丞相,湖上有平章”。
(賈似道官拜太師、平章軍國重事,平章軍國重事是一個特殊稱號,由皇帝頒布,意為宰相。)
紅光滿面的賈似道紆尊降貴的站在桌邊,一見張世杰就大笑著拉住他的手:“世杰,世杰,你可算歸來了!前方軍情如何?”
張世杰向賈似道深深一揖:“恭喜丞相,賀喜丞相,有天大的好消息!”
賈似道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世杰快說,莫非是那忽必烈暴斃身亡了?”
張世杰哭笑不得:“回稟丞相,江陵軍在西線與韃子屢次交戰(zhàn),數(shù)月來三戰(zhàn)三捷,殲滅元軍五萬,戰(zhàn)線以推進至郢州……如今兩萬江陵軍屯于郢州城下休整,不日將北上襄陽,為朝廷收復失地!”
賈似道啊了一聲,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張世杰看著丞相的臉色,只覺得賈似道不像是在高興:“呃,丞相?”
“???”賈似道回過神來,他拍著桌子大吼道:“豈有此理,這是誰謊報軍情?世杰你是厚道人,可不要被這些人蒙蔽了!”
張世杰啼笑皆非:“丞相大人,末將率水師趕到郢州的時候,正逢江陵軍與韃子血戰(zhàn),這江陵軍伏兵四起,隱隱有包圍韃子的勢頭。后來韃子見勢不妙,便騎著馬火速撤退了。末將登岸查看過,郢州城下尸橫遍野,粗粗一算,就有上萬具韃子尸體。”
賈似道瞪大眼睛看著張世杰,他知道張世杰為人誠實耿直,也不愛開玩笑,更不會拿這種軍國大事開玩笑。
賈似道喃喃說道:“若如此,郢州大捷是真的?可是江陵那邊從未派信使到鄂州來求援,也從未向朝廷請求輜重錢糧和援軍,他們主將是誰?為何如此特立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