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要重型騎兵開始沖鋒，這些潰敗的輕騎就會如同麥穗一樣被齊刷刷地割掉。
但這些重騎卻一動不動，為首的獨眼人和一名紅衣少女站在莫語軍隊后面，他們看著眼前的一切，顯得悠然自得。
“莫總衛(wèi)！我們該怎么辦？”
僥幸活下來的士兵喘著粗氣，圍在了莫語的旁邊。
“他們?yōu)槭瓰槭裁床贿M攻？”莫語臉色煞白，說話都有些說不清楚。
“總衛(wèi)…你看！”一名士兵似乎比莫語更要恐懼。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兩邊的山丘，黑壓壓的人正快速徒步向下走來。
很快，他們就走到了山丘中間，然后搭起了長弓。
莫語終于明白了，重騎只是切斷他們逃跑的路線，季云禮是想在這里，不費一兵一卒就全殲他們！
“保護我！”他一邊翻身下馬，一邊大喊。
在這里的他們，現(xiàn)在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
漫天的長箭遮云蓋日，飛了下來。
沒有甲胃的馬匹成了第一個遭殃的動物。
而士兵因為身上的硬皮甲，一大部分人僥幸在第一輪箭雨里活了下來。
但哪有這么輕易的結束，山丘上的士兵重新搭弓，第二輪箭又來了！
莫語雙手抱頭，擠在了人堆里，他只聽到箭的呼嘯，然后就是一聲聲刺穿身體的悶響！
什么加官進爵，什么繳滅叛賊，此時此刻的他已經(jīng)毫不關心了，他現(xiàn)在想的，僅僅只是如何活命。
第三輪，第四輪，第五輪。
弓箭沒有任何憐憫，正在無情地剝奪這些士兵的生命。
莫語趴在地上，心中只能乞求神明，讓這些弓箭停止。
而此時此刻，神明仿佛聽到了他的乞求。
一陣悠長的角聲響了起來，接著傳遍四面八方，而遠方又如同響應一樣，更嘹亮的角聲又傳了過來。
對于莫語來說，世界上再沒有比這個還要動聽的聲音。
這是中軍的角聲。
聽到聲音，山丘上的弓手停止了射箭，他們紛紛收起長弓，快速徒步向季云禮的方向跑去，而堵住莫語退路的重騎，也攀上山丘，朝著季云禮的方向跟了過去。
一會兒的功夫，山丘上所有的敵人都消失了。
角聲越來越大，伴隨的，還有震耳欲聾的腳步聲。
這是近十萬大軍同時前進，才能發(fā)出來的聲音！
士兵紛紛從人堆里站了起來，他們滿身血污，一臉迷茫，放眼相望。
剛剛的五千輕騎，現(xiàn)在恐怕只剩一千多人！
……
夔玉堂皺眉看著眼前的景象。
山丘下的平原，密密麻麻的箭矢把人和馬都蓋住了。無數(shù)的人正在發(fā)出痛苦的呻吟，摔倒在地的馬兒也聳拉著眼皮，偶爾還會全身抽搐，人馬交疊，看起來凄慘無比。
“我當莫語平庸，卻想不到會如此無能?！辟缬裉脟@了一口氣：“比我預計的損傷還要更多?！?p> “可惜了這些好馬?！睏盥牶统嘞鰩ьI左軍和右軍在這里匯合后，兩人又回到了夔玉堂的身邊。
“后面馬兒沒多大用處了。”夔玉堂又掏出地圖：“季云禮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p> 他手指向曠野平原的位置，“再往前走就是樹海，我們左右兩軍已經(jīng)確保了他的部隊全在這里，那么他就一定會在那里迎接我們了?！?p> “將軍為何這么確定？”
“季云禮兵力不足我們，他能有一絲機會去以少勝多，就會去拼命爭取。而我派出的五千輕騎對于他來說，就是最美味的點心，就算他知道有詐，也絕不會拒絕?！?p> “那在這里我們有什么優(yōu)勢嗎？”
夔玉堂合起地圖，又輕輕笑了起來，“我一開始就說過，我們勝利有三點。”
“第一點是裝備，季云禮會選擇在樹海交戰(zhàn)，因為在樹林里不會受到騎兵的沖擊，可以彌補他騎兵過少的劣勢。但是最大的問題就是樹木繁多，難以做出指揮和發(fā)揮陣型的優(yōu)勢。這個時候，依仗的更多是單兵的作戰(zhàn)能力?！?p> “確實如此?！币恢睕]說話的赤霄也點頭：“一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對上缺少裝備的士兵，基本沒有失敗的可能?！?p> “然后之前我也說過，樹海后面就是天絕涯，那里看上去處在天險，易守難攻，但是存在著致命的缺點?！?p> “致命的缺點嗎？”楊聽心想，這是夔玉堂第二次說起了，但是他還是沒明白那個所謂的致命缺點是哪里。
夔玉堂點點頭，“三個必勝理由，第一是莫語，他引誘季云禮出現(xiàn)，好讓我們?nèi)⑺屭s到我們想要他去的地方。第二是裝備，在樹海憑借我們的精良裝備，擊潰季云禮的士兵。第三是天絕涯，借著那個致命的缺點，在那里拿下季云禮的人頭。”
“將軍高明?！眱擅傂l(wèi)跟隨夔玉堂多年，對夔玉堂是完全的信服，目前來看，已經(jīng)全朝著對他們有利的方向。
要不是莫語損失這么嚴重……
這時候，只見莫語隨同兩名士兵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他面容死灰，眼神也是躲躲閃閃，不敢正視夔玉堂一眼。
他走到夔玉堂面前，瞬間跪了下去，然后聲音也哽咽也起來。
“將軍……”
他的眼淚滴在泥土上，然后被泥土吸了進去。
他的眼淚是真的，立下首功加官進爵的愿望已經(jīng)化成了幻影。以后的人生，可能再無出頭之日。
楊聽和赤霄對望了一眼，他們的眼神也是十分復雜。
正是因為莫語無能，夔玉堂才會派他出去，好讓他中伏，引出季云禮的軍隊。而現(xiàn)在的莫語卻毫不知情，還以為是將軍賞識，才派他擔任先鋒。
王朝之下，人間沉浮，有時候就是如此奇妙，自己以為的機會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所謂的機遇僅僅是因為你可以失敗。
“莫總衛(wèi)你辛苦了，你輕點一下部隊，將受傷的士兵多帶回王都吧?！?p> 夔玉堂聲音溫柔平淡，沒有一絲責怪。
“將軍……”莫語抬起頭，臉上也是大惑不解，他不明白，為何夔玉堂對他如此寬容。
“莫總衛(wèi)不要自我責怪?！辟缬裉每闯隽怂f的話，“季云禮奸詐無比，上一次當算不了什么，你趕緊去處理一下傷口，然后把我們的傷兵帶回去吧！”
莫語看夔玉堂神情誠懇，確定他不會追究，當下內(nèi)心十分感動，他抹了一把眼淚站起身，聲音還有有些嗚咽。
“將軍…以后如果…莫語愿為你，為王朝付出生命?！?p> “會有機會的?！辟缬裉寐曇艉茌p，像在安慰小孩一樣。
楊聽和赤霄又對望了一眼。
兩人的眼睛都似笑非笑，不用說話，就已經(jīng)知道對方要說什么。
再無能的人，也有他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