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最后,宋芃就直接從薇仙手中接過了糕點,嘗了一塊。
“唔,這東西很一般啊?!彼纹M如是點評道。
宋芃又看了看小木:“你嘗嘗?我不明白為什么這東西怎么就被吹的天上有地上無的。”
小木仍舊有些怯怯的,不太敢伸出手。他瞧著那女郎身上的衣服,就知道這必定是個世家貴女,她方才還在訓斥自己,現(xiàn)下怎的又說讓自己嘗這糕點?
宋芃有些不耐煩:“哎,叫你吃你就吃嘛,你這小孩兒,不給你吃要搶,給你吃你又不吃,怎么回事兒嘛?!?p> 小木終于還是伸出了手,嘗了一個。
“怎么樣?你覺得好吃嗎?”
小木點點頭,他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糕點,入口即化,完全沒有一點兒渣滓。
宋芃有些無奈,看來是自己的要求太高了。一定是這樣的。
站在一旁的盛鵬,瞧著宋芃,忽然就覺得心跳有點兒快了。
他從未見過這樣爽利的小娘子,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方才因著被小木搶了東西還對小木要打要殺的,現(xiàn)下又和和氣氣地與人家一道吃糕點。她也不嫌棄薇仙這樣的風月女子,愿意吃薇仙碰過的東西。
她和建康城里的女郎們太不一樣了。
盛鵬認得的建康城貴女,除了蕭昀漱,個個有九曲回腸。有什么話非得彎彎繞繞的講出來,從來不肯直白的說。
比如人人都想做春日宴魁首,卻人人都在那里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比如每個女郎都覺得自己是個天姿國色,但是說出來一定要說自己是蒲柳之姿,你自己長什么樣自己還能不清楚么。
還有那些女郎,對著這些風塵女子,個個也是避如蛇蝎。這些風塵女子又沒有做錯什么,怎么就成了碰不得的人了呢?
面前站著的這個女郎,實在和她們太不一樣了。
“既然你覺得好吃,那這個糕點就給你吧。”宋芃將糕點又塞回了小木的手中?!爸皇且院竽贀寗e人的東西了,有本事呀就自己去賺夠錢,叫那中恒聽你吩咐,你想什么時候吃這糕就什么時候吃?!?p> 宋芃現(xiàn)下還不知道,自己的這番話會對小木產生了多么大的影響。
她又道:“得虧今日你遇到的是我,我只與你動動嘴皮子。日后遇到個兇的,非得揍死你不可?!?p> 而后,宋芃便離開了春風樓。別看她現(xiàn)在是個無所畏懼的表情,但她心里可怕著,她雖然對春風樓沒什么意見,但萬一叫她阿爺知道了,她阿爺非得把春風樓給拆了。
盛鵬一直看著宋芃,直到她離開春風樓。他又低下頭,笑了笑,像是奇怪自己為什么忽然就對這樣一個女郎有了興趣。
站在一旁的薇仙,本是感激宋芃沒有對她區(qū)別對待,但她看到盛鵬那樣專注看著宋芃的時候,心里忽然就有些慌。
上元節(jié)過后,官員們也紛紛回到了自己的崗位。
這日,是徐霽負責宮中巡邏。
徐霽自上元的晚上,就一直在想著那個帶著云州口音的孩子。
云州是大虞最北面的一個州,距離建康城極遠,照理來說,不會有那么多的云州人來到建康城才是。
徐霽之所以對云州如此在意,乃是因著云州是大虞同匈奴領地最相鄰的州,甚至一度還歸匈奴管轄。
徐霽的父親徐憲,曾經是征討匈奴的大將。
當初蕭國公世子蕭頌為軍師,徐國公世子徐憲為帥的那一場云中大捷,徹底將匈奴打出了平云關外,是全大虞百姓都知道的一場大勝仗。
云州自古便是大虞的領地,然而前朝重文輕武,邊關無人,京城中的皇子們又只在意皇權爭奪,沒人來管這邊關,所以到最后,他們竟是將大半個云州都割讓給了匈奴。
那時候大虞和匈奴的邊境甚至都成了處于云州中部的云中郡,被割讓給匈奴的云州叫北云州,仍歸大虞統(tǒng)轄的云州叫南云州。
為了皇權而不顧邊關的行為在后世看來是非常愚蠢的,但是當時的那些個皇子根本就沒顧慮這么多,他們只在意自己的權力,這也直接導致了北云州在匈奴的手中,一呆就是百余年。
直到徐憲帶著大虞將士收復那被割讓出去的北云州,北云州的大虞人們才終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但從云中大捷到如今,不過也只有十幾年,所以云州其實還是一個大虞人與匈奴人混居的地方,就是云州當?shù)厝俗约阂惨直痹浦萑撕湍显浦萑说摹?p> 徐霽因著父親,向來對匈奴很是關注,如今在建康城出現(xiàn)了不少云州人,他自然要引起警惕。
所以他思索再三之后,將身邊最得力的下屬徐臨派去了云州,讓他探察一番最近云州有沒有發(fā)生什么大事。
徐臨領命而去后,徐霽也稍稍放下一點兒心,專心籌備幾個月之后與蕭昀漱的婚禮。
謝府。
西院。
李嬋兒自上元節(jié)過后,就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尋著一個最好的時機,將那藥神不知鬼不覺地送給謝育,只是李氏雖然看上去很是與自己親近,卻從不讓自己接近東院。
這些時日,她一直跟在李氏身邊,她終于明白李氏只是不想自己與蕭明漪親近。
李氏滿意于蕭明漪的高貴出身,卻又不滿于她的一身傲骨,李氏最想要的,便是一個聽話的兒媳。
李氏本就覺得自己似乎是矮了蕭明漪一頭,所以李氏不愿意這個家里有其他的人還站在蕭明漪身邊。
這可苦了一心想要接近謝育的李嬋兒。
東院與西院本就是全然分開的兩個院落,中間只連接著個用來用膳的正堂,平日里如果不是故意前往,兩院之人就完全沒有能碰面的機會。
李嬋兒想了很多種接近東院的方法,但最終都因著害怕被李氏察覺而作罷。
但這日,她卻有了個機會。
初春時節(jié),是最容易著涼的時候,李氏就是因著忽然減了衣裳染了風寒,謝胥因常同母親一處,所以也被傳染了。
李氏一瞧,這還得了,趕緊催著廚房做了玉屏湯,送給兒子喝,避免叫他也被感染。
李氏一日未好,謝育的玉屏湯就一日不能停。
謝家本就沒什么仆役,僅有的幾個仆人還基本上都是當初李氏在豐州的鄰居,來建康城投奔她的。所有的事兒都集中叫幾個人干,常常忙不開,這下又多了個活兒,仆人們紛紛都有了怨言。
廚房的杜嬸子,怨言尤其大,因著這事兒最增加的是她的麻煩。大娘子分明是有著仆役的,但就因著老夫人逞強,不要大娘子家的仆役做事,所以大娘子大部分的仆役都住在外頭,身邊就只留著幾個貼身伺候的。
人多了,活多了,可是可用的仆人并未多,大娘子貼身伺候的婢子又不可能來做這樣的粗活,所以謝家的老人們簡直累的要命。
老夫人又不肯將中饋交給大娘子,后宅亂的簡直沒眼看。
現(xiàn)下又要日日熬著玉屏湯,又要管一大家子的飯食,杜嬸子簡直都想不干了。
李嬋兒正是趁著這樣的時機,混入了廚房。
“杜嬸子,給表哥的玉屏湯熬好了么?”
“沒熬好沒熬好,這早膳完了做午膳,午膳完了做晚膳的,一大家子都指望著這一口飯,就我這一個人,怎么忙的過來?我……”
杜嬸子嘮嘮叨叨,結果一回頭發(fā)現(xiàn)竟然是李嬋兒,忽然就收了聲。方才很是潑辣的一個婦人,現(xiàn)下只唯唯諾諾道:“表……表小姐……”
杜嬸子能不怕么,自己方才那一席話,全是對謝家的不滿。這表小姐又是老夫人的娘家人,若是她去同老夫人告上一狀,自己就可以卷鋪蓋回家了。
害,自己方才怎么就只聽到個玉屏湯呢,自己怎么就沒聽到表小姐說的那句表哥呢,自己怎么就沒聽出那是表小姐的聲音呢?
“杜嬸子,表哥是咱們謝家的支柱,他的玉屏湯可萬萬不能大意呢。”
“是,是?!倍艐鹱又荒苤Z諾應道,她現(xiàn)在只怕表小姐與老夫人告上一狀。
“也是后宅事務繁多,姑母沒法子顧及廚房的事兒,杜嬸子的辛苦,我都是曉得的?!崩顙葍貉b作很體貼杜嬸子的樣子。
“不敢,不敢,都是奴婢該做的。”杜嬸子心里頭打著鼓,也不敢多說什么。
李嬋兒終于道出自己的目的:“我有心想幫姑母分憂,卻不知如何是好。如今表哥須飲這玉屏湯,杜嬸子又忙不過來,不如杜嬸子教教我如何做這玉屏湯,日后便由我來做?”
“哎喲,這可使不得。表小姐是貴人,怎么能做這等粗活。”杜嬸子嚇了一跳,這表小姐不但沒要去告發(fā)自己,反而還要來幫著自己做玉屏湯,這她那里敢應下。
“我算什么貴人呀,咱們家是個什么出身,杜嬸子你也是知道的,做個玉屏湯哪兒算什么粗活。我可比不得表嫂,那是真正的貴人呢。我如今在謝家寄住,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報答姑母表哥,現(xiàn)下有了機會,還希望杜嬸子能與我行個方便?!?p> 杜嬸子有什么好拒絕的?她現(xiàn)在有個這樣的把柄在李嬋兒手中,李嬋兒要做的事又減了自己的負擔,她自然萬般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