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彩沒有猶豫,當即言明,他與春華春雨三人,貼身服侍姑太太。其他各類雜活,就交給四個小丫頭,誰負責的事出了問題,誰領罰,不用互相推諉,閑暇也能幫著服侍。
單是做這些,有他們七個就足夠了,少了玩鬧的時間,這段時間人人自危,努力干活,到是不敢有異議,也少了陪伴老太太說話的人。溢彩把這事提出。
蘭心道:“易婆子,鄭嬤嬤不是陪伴姑太太說話的嗎?”
“他們……來一陣,哄姑太太說幾句話,就可能走得幾天不見人影,還要帶著小丫頭服侍去,這邊……”
“蘭家只有兩位主子?!倍枷袼麄円粯?,自恃資歷,耍大牌,那他是不是要給所有大丫頭都配上小丫頭?沒這說法,他們是在蘭家為奴,又不用動手做事,只需要動動嘴皮子,若還不稱職,照樣攆逐出去。至于丫頭,各有差事,不想因為討好他們,誤了自己的事,承擔后果,就少理會他們,誰要不服,盡管找主子評理。誰的手腳都別太長,伸到別人面前去。
“剩下的人,清露挑兩個會廚藝的跟著你做事。其余的聽香雪飛霜安排,輪流執(zhí)事?!?p> 蘭心對內院那些丫頭定下了嚴格的規(guī)矩:各自管好自己的嘴,內言不出,外言不入,私傳閑話,編排主人,掌嘴。沒有主子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出內院一步,管不住腿腳,私自外出,打腿。僅限一次兩次,三份逐斥。若是伺候不周,毛手毛腳,做錯了事,惹惱了主子,或職責范圍內的事情做不好,打手心。若有人挑撥是非,格外生事,鬧得家宅不寧,嚴懲不貸,杖臀。若罰月銀,必出自主上之命,任何丫頭不得私自做主。若有一般責罰,必須稟明主子,當著主子的面責罰。嚴禁私自施罰,以免有人仗勢欺凌下面的人。
如今內院之中,有權責罰下人的只有兩位主子,而動手打人的,非兩邊的大丫頭莫屬。當然,偶爾有人犯事,罰多做事,罰一頓不許吃飯這類的,身份高的也是有權決定的。蘭心只能保證,不輕言打罵,不傷人命,一些小小磋磨他也管不著。所以一長一短兩根毛竹戒尺,也當了眾人的面,同時交到姹紫手上,他是內院管事,若沒有三分威風,也沒人肯聽他的。所謂家法,都不過是擺在明面上嚇唬人的,可若有人敢于以身試法,也不防稍加敲打。責罰放在明面上,總比私下的磋磨手段要好。
蘭心也讓溢彩把這些話傳與易婆子,鄭嬤嬤知曉。
蘭心傍晚才宣布的規(guī)矩,第二天就有人撞上來。小丫頭們沒這膽子。鄭嬤嬤跟了蘭心兩年,原來看著他只是一味的胡鬧,如今看來,他所作所為,處處都有深意。經(jīng)過這幾天的所見所聞,已經(jīng)顛覆了他的認知,他的手段與雷霆之勢,一擊必中。分明是個言笑晏晏,嬌憨俏麗的女孩子,卻讓他無端端感到害怕,不敢招惹他。只有一個易婆子,仗著資歷,自覺高人一等,不把蘭心說的規(guī)矩當回事。
他陪蘭澤說了幾句話,蘭澤要去禮佛,他便出去了,把換下的衣裳丟給小丫頭清洗,小丫頭撅唇不樂,到底還是接下了。他又叫春喜跟去服侍他,春喜說手上事忙,抽不開身。他又叫別的丫頭,也個個推辭不肯。易婆子便鬧了起來。溢彩再三勸慰,他好不容易才消了氣。
出了主院,又叫雜役丫頭去叫廚房做份點心,他給孫子帶回去,也無人理會。他罵罵咧咧一番,威脅著要跟姹紫告狀,偏偏又找不到人,也只得罷了,自己個兒去了廚房,廚房的丫頭也得了清露的交代,只伺候兩位主子與內院眾人的份例,若是主子賞給誰什么,他們自然照做,易婆子私下要東西,他們本來就不必理會。但易婆子是姑太太身邊的老人,大伙兒也敬他三分,還是給他做了。
他提著熱氣騰騰的點心就要趕回家去逗孫子,不想到了垂花門卻被飛霜攔下了。沒有主子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入。易婆子連連碰壁,心頭火起,大發(fā)雌威,想掌摑飛霜,可惜飛霜身手敏捷,不僅閃開了,還害得她差點摔倒。誰叫他使得力氣太大了,自己控制不住身形呢?小丫頭把她扶起來,飛霜照舊攔門,不許出入。他的面子可是跌到家了,往地上一坐,摔著糕點哭了起來。
蘭澤也被這番鬧騰給驚動了,叫他進去。易婆子便把這些不聽他使喚的丫頭們,通通告了一番,尤其是飛霜,被他罵的十惡不赦。順帶編排上蘭心,管教不了丫頭,叫小丫頭欺負了她這個伺候老太太的老人頭上來,不敬尊長,忤逆不孝,定要好好整肅一下內院風氣。蘭澤也很生氣,要責罰飛霜,溢彩卻不肯動手,只求他請?zhí)m心回來再處置他的丫頭。
蘭心跟姹紫滴翠在中庭做事,被打發(fā)來的春華尋到。聽說內院鬧起來了,他也不能不過問。內院不寧,他在外面也不安心,何況這事已經(jīng)牽涉到他,他想裝不知道都不行,也便匆匆交代了手頭的事,趕回家去。
易婆子陪蘭澤坐著閑話,不聽使喚的丫頭,一溜跪了七八個,自是以飛霜為首。蘭心只掃了一眼,已大致明了眼前的形勢,上前見禮,道聲:“姑婆安好。”蘭澤藹然道:“好。瞧你這滿頭的汗,快坐下?!碧m心便在右側第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自有丫頭送上茶來。
易婆子才慢吞吞起身給他敬禮。蘭心吹了吹茶,太燙,無法入口,便放下了,又笑吟吟道:“怎么了?有人惹姑婆不高興了嗎?”從頭到尾,連個眼風都沒有給易婆子,視若無睹。易婆子憋了口氣,忍不住道:“長輩房里的貓兒狗兒都是金貴的,小姐居然對伺候長輩幾十年的老人熟視無睹,果然是當家人的派頭?!边@是譏諷他不敬長輩嗎?蘭心瞥他一眼,并不答話。
姹紫道:“主子們說話,哪有你一個老奴插嘴的份兒?還有沒有點規(guī)矩了?縱然小姐有什么過錯,自有姑太太教訓,何時輪上你冷嘲熱諷?是自恃身份,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嗎?”他不僅是蘭心身邊的大丫頭,也是與易婆子一樣的老資歷家人,還曾經(jīng)是與嫣紅易婆子分庭抗禮的當家丫頭,更是現(xiàn)在的內院主管。所以他有權利當面斥責他,若是換了溢彩,滴翠都壓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