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澤也覺得不象話，才道：“心兒，內(nèi)院的丫頭個個不聽使喚，還鬧得沸反盈天的，你得管管了?！彼€是袒護著易婆子，指責(zé)丫頭。沸反盈天也是有的，不過是易婆子不斷的生事吵鬧。
蘭心若是順了他的意，豈不是親自推翻了昨日定下的規(guī)矩？他輕輕抿了口茶，才笑道：“不知哪個丫頭違逆了姑婆的命令，惹你生氣了？”
蘭澤還真說不上來哪個丫頭冒犯了他，只是丫頭沒按他的話，把惹惱易婆子的幾個丫頭懲處了，這錯似乎他房中大大小小的丫頭都有份。他一時答不上來，便向易婆子道：“你說。”
易婆子便從頭說起，他說一條，姹紫駁一條。丫頭只洗主子的衣服，其他人的，他愿意代洗是人情，不洗是本分。丫頭是伺候主子的，沒有義務(wù)跟著他幫忙拿東西。廚房也一樣。至于門禁，飛霜是在執(zhí)行主子的命令，沒有絲毫冒犯，是易婆子先動手打人，才鬧起來的，分明是惡人先告狀，蘭澤也聽得疑惑起來。
易婆子一樣也沒有占到先，跪在蘭澤腳邊哭道：“老奴多少年都是這樣過來的。當(dāng)年怎么做，如今都是錯。實在是沒法活了，姑太太賞我一死吧?！?p> 蘭心輕笑：“果然是一哭二鬧三上吊，我今天算是見識了。你在此大哭大鬧，尋死覓活，是要挾主子，還是想挑撥主子不和，離間骨肉親情？”
這罪名不比不敬不孝小。易婆子一時沒想好怎么反駁。
蘭心已道：“既然你口口聲聲要姑婆給你做主，那就請姑婆定奪吧。我說的話，他一句都不聽，還處處抗議生事，挑撥離間。你護著她，就請收回管家權(quán)?！?p> 二選一，他與易婆子是徹底的對立了。蘭澤這回不糊涂了，收回管家權(quán)容易，誰來當(dāng)家？他干不了，在一個老奴與蘭家唯一的血脈中，他豈有第二選擇？“我不管了，你看著辦吧。”
蘭心便向易婆子道：“你有何打算？死就免了。蘭家不會逼你去死，你若非要死要活的，與我無關(guān)，大不了我再賠上一床草席。嚇唬不了誰?！?p> 易婆子見蘭澤閃了，便知道有麻煩了。沒想到小主子說話一點情面都不留?？聪虮娙?，他這一番鬧騰，告了許多人的狀。眾人同仇敵愾，多數(shù)站到了他的對立面。聽了這話，好幾個都忍不住露出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沒人勸上一勸，幫他緩頰，更沒人幫他說話。
蘭心見他不開口，又道：“我問你一句，你打算回家養(yǎng)老，含飴弄孫了嗎？”
易婆子不敢不答：“孫子有人照顧，我還能伺候姑太太幾年?！?p> “還想留在蘭家，就要守我的規(guī)矩。”
易婆子低眉順眼答道：“是。老奴以后什么都聽小姐的?！边@不僅是擺資歷，還是在挑撥她與蘭澤的關(guān)系。蘭澤身邊的人什么都聽蘭心的，叫蘭澤怎么想？這不是赤裸裸的犯上打臉嗎？
蘭心討厭這樣話中有話，弦外聽音的做派。若不制止他這張嘴，他還自以為高明，以后還要在姑婆面前說三道四，挑撥離間。若蘭澤有一日信了他的話，才是麻煩，蘭心不怕他，卻不愿毀了這份祖孫之間的情分。情分需要彼此的共同維護。彼此相依為命，若因為外人而疏遠了，實在是冤枉。道：“你是姑婆的人，自然要聽他的話辦事。內(nèi)院的規(guī)矩，人人都要遵守，不是針對某一個人的。你也不用跟我打擂臺，沒好處?！?p> 易婆子仍然看似恭順的應(yīng)了聲“是。”
蘭心道：“叫小丫頭幫你洗衣服，只當(dāng)是他的人情。叫人跟著拿東西，以前或許有，以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只怕是沒有空閑的人給你使喚了。讓廚下做點心帶回家，本來就是非分的，念在你是姑太太身邊的老人，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強闖門禁，本該嚴懲，念在你初犯，既往不究。但你一再出言挑撥主家骨肉，斷不可姑息。飛霜，替姑太太賞他十個耳光，教教他該怎么說話。”
飛霜應(yīng)聲而起。跪了半響，委實難受，能當(dāng)眾找那罪魁禍首把債討回來，實在是痛快之極。他武功好，手重，雖心有顧忌，十個耳光也扇得易婆子口角流血，吐出幾顆牙齒來。當(dāng)眾打臉，這面子是跌到家了。早知如此，何不趁早回頭？回家養(yǎng)老，還能保留幾分體面?，F(xiàn)在留這兒也沒人再重視她了。蘭澤只是轉(zhuǎn)過臉，也沒說什么。
蘭心道：“姑婆，內(nèi)院本是不許與外界互通音問的，但誰無父母，誰無兒孫？念在骨肉之情，還請姑婆允許，丫頭每個月一天假，像鄭嬤嬤，易婆子這樣有家有牽掛的，每月給三天假，出去探親，買些必需之物?！碧m澤點頭應(yīng)承。
以前名義上是不許出入，實質(zhì)上隨意出入的人多了。只要與守門婆子關(guān)系好，或者給他們一點好處，或者是有些權(quán)勢，惹不起的皆無妨。門禁如同虛設(shè)?，F(xiàn)在門禁森嚴，誰徇私直接趕出去，無人敢放水。同樣，他也給眾人出門的機會，公平，人人有份。只要主子允許，就能光明正大的出去。不能說跑都跑了，內(nèi)院無人伺候。他還給有家室的人有優(yōu)待，賞了三天的假，也是打一棒子給個甜棗。
易婆子有苦說不出，以前她可是天天都能回去看孫子，天天給兒孫帶好吃的，現(xiàn)在一個月三天假，能占到多少便宜？吃食也帶不了了，又添了不少用度。一眾丫頭卻十分歡喜，尤其是無權(quán)無勢，又無銀錢賄賂的。他們也有機會出門，不至于窩在后院，多少年也見不到父母一面。
蘭心看一眼眾人，道：“該做什么的都去吧。飛霜，送易婆子回房。姹紫，你那兒還有消腫止痛的藥嗎？賞他一些?！北娙斯?yīng)告退。蘭心道：“我就在這兒陪姑婆說說話，等著吃飯呢?！彼枰堰@些問題給蘭澤好好的解釋一下，盡量得到他的支持。不能因為下人的瑣事而影響他們祖孫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