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的人來了?”
“我們趕緊逃吧,不然都得死這里。”
“可逃出去我們能去哪?這亂世出去,要么被逮去參軍,要么被抓去當勞役……”
“要不還是聽行愿小主持吧,他去哪里我們就去哪里?!?p> “你太天真了,他一個孩子怎么可能護我們上百人的周全……”
“要不我們轉投他寺,北方寺院有盈萬數,接納我們這些人完全沒什么問題……”
“這主意不錯,還是保命要緊,我不想死了連個全尸都沒有……”
眾人一時慌亂,紛紛回到寮房,收拾行李和財物,準備逃離,留下來的僅剩一百多人。
其中有個僧人探出頭,面相溫良憨厚,只見他弱弱道:“行愿小主持,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認識萬佛寺的主持,你若愿意將金龍佛印給我,我可以帶著你們一起去投奔?!?p> “趕緊滾!”
站在身后的武樞大吼一聲,他雖明白自保乃人之常情,但還是格外氣憤。
那僧人一瞧是武樞,便灰溜溜地離開了。
“呸,你們一個個的長得人模狗樣,大難臨頭就如此奸詐……”無念邊說邊進門,看到行愿在拼命搬運尸身,而青璇卻在搜查尸身。
剛想開口問,抬頭一看,那血淋淋的情景一下子映入眼簾,還沒等行愿開口,便先嚇暈了。
見無念倒下,行愿慌忙跑過去,搖著她的頭,想嘗試喚醒。
武樞上前來,見到殿中情形,面色凝重,俯身按住無念的“勞宮穴”,沉聲道:“小銅人,你搓搓她的雙耳,另外找一碗醋,給她灌下?!?p> 隨后將無念抱到殿外舒緩,等小銅人端著一碗醋趕來,再給喝下。
無念咳了幾聲,剛一睜眼,便激動叫道:“人……頭,許許多多會笑的人頭!”
武樞狠狠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大喝道:“怕什么,天塌下來,有你師父在呢?!睙o念捂著自己額頭,漸漸緩過神來。
“小銅人,你與你師姐在外面候著,里面的事,交給我與你娘?!蔽錁衅鹕恚^也不回進殿去。
微風剛起,遠處便有幾個身影靠近。
“見過行愿小主持?!?p> 行愿聞聲抬頭一看,來者是慧覺。身后跟著慧慈與慧空。
只見慧空裝模作樣往殿中望去,開口問道:“寺中弟子為何突然紛紛離去,究竟發(fā)生何事?”
“慧空師兄,我……沒能守住白龍寺……”行愿神情低落,聲音越發(fā)微弱。
“這不能怪你,你年紀尚小,很多事由不得你掌控……”
慧覺背對著行愿,嘴角隱隱露出滿意的微笑,又心想:“這盛蘭丫頭果然聰慧,借魔教的手法滅口,便無人懷疑她,值得好好栽培?!?p> 殿內武樞對青璇竊竊私語,察覺到有人進來,才大聲道:“我們不能久留了,再待下去,必死無疑?!?p> “那等我埋了這些盛家尸身,就收拾包袱啟程?!鼻噼了计?,終于應承下來。
“怎……怎么會這樣,是誰干的?”慧慈看著滿地尸首,不禁大聲驚呼。
“是夜叉教的十三碎玉手干的,他們把后門石化的教眾救走了,想必昨晚就已潛伏在哭山,我們必須趕緊離開?!鼻噼贿厡Ρ娚f道,一邊招呼慧明把尸首拼好,搬到后門處掩埋。
眾人疑惑之際,一個面黃的僧人跌跌撞撞跑進來,驚慌道:“出大事了,山下百泉村的幾百名村民都拿著武器,堵在寺門口,說是再不開門,就放火燒了白龍寺?!?p> “什么?”慧慈圓眼驚怒。
“他們村的人一直挺和善的,從未見過如此行為,其中定有緣由,說不定有人故意想陷害我們白龍寺?!被劭招币曇谎刍塾X,滿是懷疑,接著又捂著鼻子,墊著纖瘦的雙腳,看著地上的尸首,一臉嫌棄。
“是誰陷害我們白龍寺?我定要把他揪出來,用我的棍棒狠狠伺候!”慧慈的圓眼瞪的像貓眼一般,氣的直跺腳。
“他們還說什么?”慧覺看著慧空、慧慈二人,雙眉緊蹙,面色陰沉。
“說是村里很多人得不死邪癥,聽聞我們寺內私藏大量七夜白霜草,要向我們討要,否則就報官?!泵纥S僧人焦急地說道。
慧覺深深地嘆了口氣:“看來我們走不了?!?p> “奇怪,山下那幫村民為何知道寺內有大量私藏的七夜白霜草?”武樞聽見窗外傳來雀喧鳩聚的嘈雜聲。
“有意思,一波來聽曲,一波來唱戲,好不熱鬧……”青璇似乎毫不在意,緊盯這三位班首,心里滿是冷嘲。
眾人聞聲趕到寺門口,幾位僧人死死地抵住寺門。
“行愿小主持,我們快抵不住了,他們人太多了?!币晃簧藲獯跤鹾暗?。
“打開吧,我們身為出家人,應慈悲為懷。他們都是一些純樸的村民,不會亂來?!毙性干锨皠裾]道。
“是。”
門口的僧人都散開,一打開房門,便是當頭一棒,門口的村民一窩蜂涌進前院。
其中有幾人抬著一口精雕細琢的玄冰棺材進來。
行愿看到此等昂貴的棺材,內心不禁懷疑起來。
“豈有此理!”
無念見村民打人,心中怒不可遏,上前教訓揮棒之人,反爪卸棒,連腳飛踢,幾人立即倒地不起。
“你們出家人怎可隨便動手?”一個洪亮有力的聲音從眾村民身后傳來,一個頭戴結巾的老翁,氣勢洶洶,上前大叫道:“浮屠老主持在哪,我要好好與他理論一番?”
“你這瞎眼老頭,不分青紅皂白,出口就說我打人,你沒看見是你們先動手的?”無念憤怒地撿起木棒,提手便是一揮,嚇得結巾老翁腿腳一軟,坐地不起。
“還有沒有王法了,老朽吳好之好歹是百泉村的里正,你們不以禮相待,還咄咄逼人,棍棒威嚇?!眳呛弥笈?,但不敢起身。
“什么狗屁王法,這世道有錢有勢的才是王法,沒錢沒勢里不要命的也是王法。你們頂多算熏臭了的魚肉,骨頭都沒幾兩重,王法都不屑將你們放在砧板上。”無念譏笑一聲,吐了吐舌頭,以示藐視。
青璇聽到她的話,覺得頗有自己牙尖嘴利的英姿,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
“你你你,一個小娃娃竟說出如此粗鄙之語,你們老主持呢?老朽不跟娃娃一般見識。”吳好之氣的臉紅脖子粗,急聲叫道。
“吳里正,浮屠老主持昨日離開白龍寺,云游去了。小僧行愿,是白龍寺的新任主持,不知村長需要本寺如何相救?”行愿雙手合十,作揖行禮道。
村民將吳好之扶起來,他慌忙擦了擦汗。
瞧見是一個帶著佛頭儺面的怪童,面色極為不悅,但沒有了剛剛盛氣凌人的氣勢。
吳好之咳了兩聲,輕聲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們老主持出去云游,也不能拿一個怪娃娃來糊弄老朽。當年白龍寺是百泉縣村民幫忙重建的,寺中佛像也是村民湊錢,請工匠打造的。這算下來,多少還是有一些恩情的?!?p> “如今,你們是打算恩將仇報,過河拆橋了?”
“并非過河拆橋,而是這座橋已經擠不下那么多人?!被塾X毫不在意,只是滿臉微笑,恭謙作揖。
“你們抬著一個冰棺進來是為何意?”武樞狠狠瞪著吳好之,上前怒道。
“這棺材里躺著是老朽的女兒,她就是死在哭山的石碑前,今日白龍寺若不肯出手相救,老朽就......與我女兒一起殉葬在此,以求佛祖憐憫?!眳呛弥疵钠鹩嗔?,撲在冰棺上凄然大哭。
眾村民被這話鼓舞,紛紛大喊道:“交出七夜白霜草!”
“不然就燒了你們白龍寺!”
剛沒喊幾聲,就聽到了一聲慘叫聲。
眾人回頭一看。
只見一個頭上著火,滿臉都是紅色鱗片的小女孩,眼窩深凹,整個雙眼已成黑色,嘴里不停地撕咬一個女人的脖頸。
“娘……你做的菜真好吃……娘……我怎么看不見你……”
她邊吃著自己的母親,邊嘴里嘀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