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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唐朝

第十三章 考試,改卷

最唐朝 紫霄星河 4255 2019-11-14 07:00:00

  縣試來臨,縣學要布設考場,六十學子回家備考。隨著方之仕的回歸,方家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方杜氏停了一切家務專門負責方之仕的小灶伙食;方李氏監(jiān)督著家里的每一個人,乃至牲口不發(fā)出任何大的聲響,以免耽誤了小兒子的學習,臉色之嚴肅,神情之鄭重讓觸犯者不待人說,自己心里就猛一顫悠,好像犯了什么十惡不赦之罪一般。

  縣試其實是分兩場,第一場縣學六十學子下場競爭二十個進入州學的名額;第二場是全縣有志于縣學者競爭二十個進入縣學的名額。

  方之仕要參加的是第一場,方星河準備參加的是第二場。兩個考生,身為叔叔的方之仕享受著國寶般的待遇,作為侄子的方星河卻無人問津,當然,這也跟他什么都沒說有關。

  唯一知道此事的是伍芝芳,因為要報考縣試必須有城中常住戶作保人,若非如此,連他都不會知道。

  報完名后,方星河的生活一如往日,上午到雅芳齋走一圈,有活兒就畫畫,沒活兒就回家;黃昏時分上畫舫,能獨奏最好,不能的話就掙個伴奏錢。其它時間都在家里閉門讀書,不顯山不露水,誰也沒看出異常。

  方之仕回家三天后,縣試正式開始??荚嚪謨蓤鲈谝惶靸瓤纪辏衔缈肌段褰浾x》,下午考詩賦各一首(篇)。

  方之仕是由全家一起送進考場的,全家老少無一遺漏,這依舊是方李氏親自坐鎮(zhèn)的結果,縣學外類似這樣全家一起出動的場面并不少見。

  這天,方家所有的農活都停了,全家人都沒下地,似乎是想通過這種非同尋常的重視來給方之仕燒一把冥冥之火,好助他順利通過縣試。

  方之仕上午考完回來,幾乎所有人都“唰”的站起,方李氏問話的聲音都有些發(fā)顫,“咋……咋樣?”

  “都是慣熟的,阿娘你盡管放心,兒子一個沒落”

  方李氏出氣的聲音大得嚇人,“這就好,好??!快,上菜上飯,萬不敢耽擱了下午考試的辰光”

  方杜氏抹了抹眼中的水汽,脆生生答應著就往灶房跑。

  大家坐在一起,吃的卻是兩樣,方之仕面前的小灶菜就連他兒子方星宏伸手,都被方李氏給攔下了。

  但如此舉動卻無人不快,大房方黃氏都不例外,科舉究竟意味著什么,所有人都清楚,其間輕重根本不用多說,所以這頓飯吃的很和諧,很舒心。

  方之仕是絕對的核心,吃飯中方杜氏邊給他布菜邊問起上午的考題,問是瞎問,更多的意思在湊趣兒,方之仕卻答的眉飛色舞,考了什么,他怎么答的且是說了不少。

  方星河靜靜吃,靜靜聽,其間眉角輕挑了兩次,從方之仕所背的默經答案中聽到了兩處漏字。

  一個漏的是“之”,一個漏的是“于”,說起來對于文句意思的理解并沒有什么妨礙,但反應出的卻是誦經功夫究竟是扎實還是浮躁。

  至于字形訛誤,這個聽是聽不出來的。方星河心底暗嘆一口氣,心中盼著其他五十九個縣學學子的水平最好都跟方之仕差不多。

  這種錯誤家里其他人聽不出來,方星河雖然聽出來了卻不會說,考都考完了,現在說了不僅沒用,還耽誤他下午的考試,現在這樣信心滿滿的多好。

  飯吃完,方之仕小憩一番后精神昂揚的走了,他這樣子也讓家里人放心不少,氣氛比之上午的凝重不知輕松了多少。

  方星河第一次沒有在吃完飯后就回房讀書,而是陪著眾人一起給方之仕“煨火”,方李氏嘴上沒說,心下對他這個表現甚感滿意。

  黃昏時分要走時,縣學考試肯定已經結束,只是方之仕還沒回來。方星河悄然而出去了畫舫,回來時又太晚,因此并不知道他下午考的如何。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現在也顧不上了,因為明天就是他進考場的日子了。

  這一晚方星河早早上榻,第二天早早起身,洗漱罷帶著收拾好的筆墨紙硯出了門,一切一如往常。

  到達縣學門外時時間還早,場面卻已是人頭涌涌,比昨天還熱鬧的多,每個考生身邊都圍著不少大人,與昨天的方之仕如出一轍。

  方星河見狀笑了笑,心無波瀾,后世里獨自面對一切,包括高考,于他而言已是一種習慣。

  在縣學門口墻上看完自己的考位,退回來花兩文錢買兩只胡餅,就著八文錢的羊湯熱乎乎吃完,縣學開門了。

  門口照例有搜檢,只是遠沒有明清時候那么夸張,方星河順利檢完進門,一抬頭就見到站在一邊監(jiān)督整個搜檢的趙副都頭,本待上前見禮,都抬起腳了才發(fā)覺不妥,只能微笑著頷首致意。

  趙副都頭也注意到了他,點點頭,臉上沒笑,眼神卻極溫和,目送著他進入了明倫堂。

  “怎么,此子趙都頭認識?”

  問話的是站在趙副都頭身邊的樂鄉(xiāng)縣衙主簿孫真,這次縣學考試兩場,教諭黃樸負責第一場,現在正忙著為昨天的考試閱卷。

  第二場考試的人多,縣學人手根本照應不過來,就由孫真接手,與趙副都頭恰是一文一武的關系。

  趙副都頭知道他想差了,搖搖頭道:“此子是見過的,但與我非親非故”

  孫真點點頭,目光收回來不再留意。

  因著方星河,趙副都頭不期然又想起當日的景象,那些護衛(wèi)、五花馬、那輛精致至極的馬車、還有那個馬車中連車都沒下的女子。

  當然,他也不會忘記方星河上車的景象,以及女子走時透過車窗與他殷殷惜別的場景。

  記憶的畫面一閃而過,趙副都頭扭頭看看孫真,略一沉吟后道:“剛才那個考生孫主簿留意些”

  “嗯?”

  “我并無他意,也不是要主簿為他徇私,只是斗膽提請主簿對待此子時務必小心些,能過不能過自然是看他的本事,但該主簿負責的事情別讓人挑出紕漏”

  孫真臉色嚴肅起來,同僚數載他是深知趙副都頭為人的,看著粗魯其實心思最是謹慎,要不以他的年紀也坐不到當下的位子并就等著接都頭的班了。

  這樣的人說出這樣的話,由不得他不慎重對待,“你是說……看他的穿著打扮不像???”

  趙副都頭既不知道那女子的背景,也吃不準方星河與女子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含糊聲道:“人不可貌相,宦海風波惡,小心總無大錯”

  孫真點點頭,不再多言。

  此時方星河已經坐進明倫堂自己的考位,這里是縣學中供奉孔子之所在,也是最大的一間屋子,共有四十名考生在此考試。坐好等了近三柱香后,考試正式開始。

  上午第一場同樣是考《五經正義》,默經兩道,通經一道。

  默經兩題分別是《詩經.豳風》中的名篇《七月》,這是一首農事詩,同時也是《詩經》中最長的一首詩,看似很難,但因為五經中就屬《詩經》最好背,所以這只能算是一道門檻題。

  方星河看完題目順便掃視了一遍考場,果不其然,幾乎所有考生都面露喜色,有幾個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提筆準備書寫了。

  方星河笑笑再看第二道,這一道出的是《尚書》中的《夏書》,《尚書》語言就連韓愈都覺艱深古奧,難度可想而知,這才是誦經中真正的殺手題。

  兩道默經題看完,方星河心中定了大半,再看通經一道是出自《禮記》,頓時徹底放下心來。

  這次的五經考試于他而言沒什么難度。

  雖則如此,方星河并不敢有絲毫大意,也沒急著落筆。

  先是在心中將兩道默經背過之后才開始打草稿,草稿打完,略略讓眼睛休息了三五分鐘后開始一字字檢查,檢查的目標就是是否有漏字以及字形上的訛誤,也即錯別字。

  檢查的結果很讓人滿意,方星河搓搓手開始謄寫,一筆一畫力求體現出褚遂良楷書之法度。

  當他兩道默經題寫完時,明倫堂中已經有按捺不住的小伙伴提前交卷,方星河只是抬頭看了看,隨即就低下頭來做自己的通經題,他后世考試的經驗已經很豐富,在精準把控時間的基礎上做題節(jié)奏穩(wěn)如磐石,根本不受小伙伴們的影響。

  通經題的做題過程與默經題一樣,做完時與預期一致還剩柱香時間,他并沒有提前交卷,耐心的又檢查了一遍,直到標志著考試結束的三聲鑼響,這才起身交卷離場。

  縣學外面比早晨進場前更熱鬧了,方星河剛一擠進人群就聽到一個稚氣的聲音哀嚎道:“我漏字了,哎呀,《七月》我背的不能再熟了,早知如此……”。

  嘴角一笑,方星河飄然而去。

  中午沒有回家,回家也沒飯吃,今天阿耶他們都下地了,一天兩頓中就沒有中午。狠狠心在外面花二十文吃了一份羊肉餡的嬌耳,也即后世的餃子,又喝了一大碗不要錢的餃子湯,全身又熱又舒坦,正適合考場再戰(zhàn)。

  下午的考試是詩賦各一,賦要求寫樂鄉(xiāng)縣城,詩給的題目是《詠秋》。

  按例,唐時科場上考詩必須是律詩,取其法度謹嚴易于評判,且要限題限韻,不得有絲毫差池。

  但方星河看到的除了個詩題外別無所限,顯然出題者還是充分考慮到了考試性質,沒有太為難考生的意思。

  賦看似難其實簡單,這是一種形式大于內容的文體,注重文采華美,聲韻和諧,對付它的好辦法就是把前朝賦體美文背它個幾十篇,考試遇上的時候華詞麗句不要錢似的往上套,這樣即便不能出彩,但誰也挑不出大問題來。

  尤其是像今天這樣以城市為題的賦,什么《三都賦》,《兩京賦》之類的經典之作簡直不要太多,騰挪空間足夠。

  賦文之后是詩,既然題目沒硬性要求,方星河也就沒想著非得寫律詩。

  做題的路數還是跟上午一樣,先腹稿,再草稿,檢查無誤后謄正,隨后第二遍檢查,直至考試結束交卷離場。

  方星河是最后交卷的幾個人之一,走出縣學,外面已是紅霞漫天,想了想索性直接出北城前往畫舫,當晚的伴奏都沒耽擱。

  畫舫忙完,踏著月色回到家往榻上一躺,方星河長出了一口氣,是好是壞最多兩天后也就出結果了。

  縣學中正燈火通明的連夜改卷,方之仕等六十人的卷子由黃樸一手把握,方星河等人的卷子則是孫真抽調縣衙書辦們閱卷。

  還好此事吳可思不知道,要不然她之前一定會把孫真也請上望江亭切磋切磋學問。

  縣衙戶曹資歷最老的書辦杜江改完一份卷子,呷了口茶湯飲子后又拿起一份,漫不在意的眼神猛然一凝。

  城南蘭若村方星河,這不是女兒夫家二兄的小混子嘛,他還真來考縣學了!

  女兒回娘家時早抱怨過方星河想讀書的事,方姓也并不常見,再加上明明白白寫著的城南蘭若村,必是那二混子無疑。

  就方家如今的境況還供得起兩個讀書人?胡鬧!

  杜江心下一哂,卷面都懶得看,隨手將方星河的卷子放在了左邊黜落的一沓上,若無意外,最晚明天早上這些黜落的卷子就會由雜役統(tǒng)一收走銷毀。

  分明就是個泥腿子的命,非要學人家讀什么書,真是!

  參與的人多,大半夜的時候卷子就已經閱的差不多了,各案紛紛將自己取中的卷子統(tǒng)一送往孫真處,由他再做定奪。

  孫真接過卷子一一瀏覽,因是漏字和錯別字早有書辦們勾出,他看起來速度就很快,全部看完,這沓卷子里沒有方星河的名字。

  連初篩都過不了,這考生看來不行啊。這樣也好,省心!

  不過他的墨卷得留著以防萬一。

  孫真拿過考生考位表看了看,又想了想初篩的人員安排,扭頭向旁邊雜役道:“去,把杜書辦那里所有的卷子都取來”

  雜役應命來找杜江,杜江也沒在意什么,像這樣的復核不過是虛應故事罷了,復當然得復,但誰又會真的細看,閑得慌?

  “都在這兒,自己拿”,杜江擺擺手,頭都沒抬,只想著盡快把剩下的卷子弄完,回家好好補一覺,年紀大了,這樣點燈熬油的身子實在受不住。

  卷子送到孫真案頭,別的他還真沒看,直接就在黜落卷里找出了方星河的卷子。

  展開,細讀,直到把五經卷看完,手中拈著的筆硬是一次都沒落過,這意味著連一處錯誤都沒圈出來。

  孫真的臉色開始發(fā)沉,五經卷看完再看詩賦卷,隨后把兩份卷子放一起看書寫楷法,臉色沉的發(fā)黑,“老?;蓿媸抢香;蘖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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