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的視線在大廳中緩緩移動,似乎要看清楚每一張面孔。
右相自然沒有這耐性,大喝道:“魏衍,你到底要玩什么把戲?”
“我很好奇,君上當(dāng)年有三千門客,四杰即便來不及聯(lián)絡(luò)所有的人,但起碼有七八百人是簽過字的,為何你只邀請了百來人啊?”
不待右相說話,左相繼續(xù)說到:“就算十年過去了,很多人已經(jīng)去世了,那起碼還有四五百人活著吧?”
眾人都糊涂了,不知道左相到底想說什么。
眼看眾人都被提起了興趣,左相才開口說到:“道理很簡單,你手里只有這一百來人的名單!”
“三千門客,但私底下兩兩之間的交往,并沒有那么密切,很多人都是獨來獨往的?!?p> “假如最開始你手里拿著一百人的名單,再通過審問他們,獲取他們的好友和熟人,最后你手里能得到多少人的名單?加上這十年里故去的,流落到其他諸侯國的,最后在魏國境內(nèi)你能聯(lián)系到多少人?”
“這個不用你操心,在場的也有不少是從趙國、韓國、齊國等地趕來的?!庇蚁嗪吡艘宦?。
“不要偏題了,現(xiàn)在我們說的是人數(shù)。”左相看著右相好像被命中了弱點,顯得更加底氣不足了。
“最近幾個月以來,你搬出了四杰發(fā)明的‘晉合會’這個概念,派出你的手下在信陵祠大肆招攬信眾,期望可以撞見一些沒在你名單上的門客,或者有人聽到了這個名字,會主動派來聯(lián)系你,對吧?”
辛聽到這里,在人群中找到了胖瘦兩廟祝,只見他們好像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大廳里變成了左相的獨角戲,沒有人再說話,都在等他直接揭曉謎底。
“你之所以要搞得如此麻煩,只因你手里名單上的人數(shù)實在太少了,這么點人舉辦一個大會的確是很寒磣?!?p> “所以你提出每位門客可以帶兩名侍衛(wèi),而且可以進(jìn)場??雌饋硎菫榱吮U祥T客們的安全,其實是為了讓場面好看一些。”
“一派胡言!”右相有氣無力的反駁道。
“所以,我?guī)土四阋话?!我派人給一些不在你名單之上的門客發(fā)出了邀請,所以這大廳才勉勉強強充實起來?!?p> “不相信嗎?剛才簽名的時候,你沒發(fā)現(xiàn)其實很多人并不在你的邀請之列?還是你覺得這些人是聽到風(fēng)聲自己趕過來的?”
有人低聲互相詢問起來。
“假如你早點來找我,我可以給你向四杰簽過字的八百人名單!”左相高聲說到:“或者,我可以直接給你三千門客的完整名單!”
全場嘩然。
“三千人名單是信陵君的老總管一人獨有的,他負(fù)責(zé)發(fā)放每個月的俸祿,君上去世的當(dāng)晚,老總管傷心過度醉酒而死。其實真相是什么?是秘衛(wèi)署派人來向他索要名單不成,殺人滅口的吧!”
左相每說一句話,全場就炸一次。
“秘衛(wèi)署當(dāng)然沒有得到那份名單,因為老總管提前交給君上了,而且沒有留底?!?p> “還有,四杰每個人只有自己的那部分名單,完整名單又從何而來呢?”
“安釐王探望過君上之后,君上派人招來了四杰,讓四杰自己逃亡他國,以全君上的忠君愛國之名,又不負(fù)門下眾人的期望?!?p> “四杰完全體會到了君上的兩難處境,為了讓君上死而無憾,四杰交出了名單,并且答應(yīng)絕不鬧事。后來才有了君上召集所有人宣布,繼承人將會在十年后出現(xiàn)!”
全場默然,很多老人為信陵君的仁義和四杰的情義忍不住痛哭流涕。
“四杰明知魏王不會放過他們,但還是沒有聽從信陵君的勸告逃亡他國,而是選擇了留下來舍生取義,后面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p> “但是我要說的是,右相的這份名單自然不是從四杰的口中或者遺物中得到的!而是從秘衛(wèi)署掌控的一些內(nèi)線和奸細(xì)那里得到的!”
“不信你們問問其他人,你們是不是向四杰中同一個人簽字的?而且,你們之中有些人根本就沒有向四杰簽過字!”
“剛才,右相大人表演的親手格殺告密者一幕,可曾讓三位告密者出聲辯解?只怕這三位告密者就是右相一直安插在門客中的內(nèi)奸吧?”
“還有,右相自稱曾經(jīng)向君上效忠過,但我手里的名單里有其他秘衛(wèi)的名字,卻根本沒有你的名字,這是怎么回事呢?”
長吁短嘆不停的響起,右相明白大勢即將無法挽回了。
“魏衍,你說這么多話,到底想表達(dá)什么?你難道想說你就是信陵君當(dāng)年選中的繼承人嗎?”右相發(fā)問了。
全場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左相身上,許多人都想,這個詆毀了信陵君多年的家伙竟然是他的繼承人,左相真的是忍辱負(fù)重十年嗎?
就好比越王勾踐為了復(fù)國而臥薪嘗膽,又好比背負(fù)趙氏孤兒秘密的程嬰,投身敵陣身負(fù)罵名只為了把趙武養(yǎng)大成人。
全場人都萬分期待著左相的回答,只有魏活一人心里在滴血,他明白左相不能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
......
就在幾個時辰前魏活得到工布第二之后,左相又向他展示了其他證據(jù),魏活激動得不由自己。
信陵君養(yǎng)育栽培的恩情和左相的救命之恩不能兩全的問題瞬間完美解決,為這樣的一個人選而戰(zhàn),這世上還能有比這更令人激動的事情嗎?
但是左相卻告訴他,他不能承認(rèn)自己是繼承人。
左相說,自己以王族遠(yuǎn)支的身份出任左相之位,已經(jīng)被很多人詬病了,迫使他不得不把很多精力都放在討好魏王身上,才能勉強保住左相之位。
而且為了自保和自污,這么多年來,他不得不時刻站在魏王的角度,盡量淡化信陵君的功績和影響,這樣固然討好了魏王,但為自己可樹立了不少敵人。
作為親近的人員,比如魏活,知道真相之后,可以理解自己的苦衷,改變對自己的印象。但對天下人來說,奸相這個形象一旦形成,以后可就難改了。
而且,奸相這個形象留著也是有其他方面的好處,比如自己一直和秦人打交道,如果突然變成正義凜然的形象,有可能秦人會立即拋棄他,另外尋找其他人了。
所以,左相總結(jié)道,他繼續(xù)留下來扮演現(xiàn)在的角色,而另外挑選一位形象完美無瑕的人選出來擔(dān)任繼承人。
這個人必須是王族嫡系,能獲得王族上下的認(rèn)可,這個人在百官百姓心目中也必須有極高的聲望。
這樣的條件算下來,最后的人選已經(jīng)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