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能聽出來這句話中別的什么意思，但是他自己表達不出來潛藏在這句話之下的含義——也許只是艾倫自己緊張過頭了。
聽到這人沒有為難自己的意思，艾倫脖子上凸起的青筋明顯舒緩了不少。他咽了咽口水，尋思著接下來該怎么辦。
你怎么就能確定他手里拿的就是車庫鑰匙？艾倫腦海里又響起這個聲音。這也許就是個幌子，車庫鑰匙怎么可能在別人那？艾倫也明白，本屬于自己的東西突然出現(xiàn)在別人手中，確實會讓人心生懷疑。但不管他手里的是不是車庫鑰匙，我總應(yīng)該拿過來看看吧，畢竟車庫就在這，真假一驗便知。
幌子！艾倫的腦海里仿佛響起一聲驚雷，緊接著，又有一個閃電般猛烈的聲音在他腦袋里劃過——瑪麗！
如果這人有我家車庫的鑰匙，那他就一定會有我家大門的鑰匙……不好，瑪麗有危險！
“瑪麗，瑪麗！”艾倫一開始只是低語，緊接著便成了大喊。他一把推開老頭的手，眼前這人不再讓艾倫覺得詭異，之前空氣里彌漫著的一絲恐懼也隨著艾倫心中燃起的怒火而消失殆盡。只要是威脅到了瑪麗的安全，不管是誰，艾倫都不會對其產(chǎn)生一丁點畏懼——更何況眼前這人只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
“喔，先生?！崩项^沒有任由艾倫就這樣走開，而是順手拽住了他。
“瑪麗一點事沒有，”老頭的聲音依舊是那么的淡定，像是吹過干裂綠草的一股濕潤清風(fēng)——這讓艾倫不禁想聽聽這人接下來要說些什么。
也許只是我太多疑了。
“要知道，你可不是這座房子的第一位房主。”老人一屁股坐在艾倫家后院的草地上，這隨心所欲的樣子讓艾倫心中那防備的海潮有了退去的跡象。
艾倫的心中竟然也萌生了坐在這草地上的沖動，不過他只是蹲了下去。
“上位房主，喬納森還有他的夫人曾在這住過好多年，”老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艾倫，“我是他們的管家?！?p> “什么？”
“沒錯，當(dāng)初負責(zé)出售這座房子的經(jīng)紀人找我索要鑰匙的時候，我只給了他們一把，”老頭再次把那枚金色的車庫鑰匙遞到艾倫面前。
“我想那位女士也是個粗心的家伙?！?p> 艾倫的大腦已經(jīng)停止了運轉(zhuǎn)，當(dāng)他接收到自己預(yù)料之外的信息時，就會有這種感覺。于是艾倫索性不去思考太多，從老頭手里接過了鑰匙。
“弗蘭克·張”老頭豎起剛才捏著鑰匙的手，作出握手狀。
“艾倫，艾倫·亨德森?！弊晕医榻B不需要動腦筋，握手也是。
他的手可真粗糙，艾倫心想，不過這也符合他那管家的身份。在艾倫心中，管家就是沒日沒夜忙碌于各種瑣碎家務(wù)的職業(yè)，這讓他聯(lián)想到了自己。
“搬家可不是一個省事的活兒?！崩项^用朋友之間談話的語氣說道，不過艾倫沒覺得自己和弗蘭克像是已經(jīng)相識多年的老朋友。
但弗蘭克的言行舉止總是散發(fā)著一種感染力，這種感染力讓艾倫也用那種老相識的口吻回答道:“對，我一直忙到現(xiàn)在，我剛要給瑪麗做晚飯來著?！?p> “我猜瑪麗是你的女兒吧？”
“嗯?！?p>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家里正做著包子呢，你知道什么是包子嗎？”
艾倫搖搖頭，這讓弗蘭克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種得意的微笑。
“那是只有在我們中國才有的東西，不過在你家的對面，同樣可以吃的到。”
艾倫是什么時候?qū)Ωヌm克完全放下防備的呢？大概就是聽到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吧。艾倫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力量驅(qū)動著自己跟著弗蘭克走進他的房子——艾倫沒想到弗蘭克的房子就在自己家的斜對面。這股力量是如此的強烈，以至于壓過了艾倫想要使用手中這枚金色鑰匙的沖動。
當(dāng)艾倫走進弗蘭克的家時，一股濃重的香氣讓他終于明白驅(qū)使著自己的力量是什么——此時正在挨餓的女兒，當(dāng)然還有他自己。
艾倫從來沒有聞到過這種香味，他聞上去像是面粉味兒，但是又多了一些別的味道，艾倫猜測是豬肉味兒?？傊?，這種混合著面粉還有豬肉的香氣讓艾倫的神智迷離，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快要被它所攻陷。
想要征服一個男人的心，首先要征服他的胃。這句話用在這里也是對極了，不管“包子”是一種什么樣的食物，艾倫第一時間考慮的是弗蘭克有沒有做足夠的份量。
“聽到這悅耳的聲音沒？”弗蘭克說。
艾倫把精力從沉淪在滿屋香味兒中的鼻子上抽出來，轉(zhuǎn)移到自己的耳朵上。沒錯，艾倫確實聽到廚房里傳來一陣“噗嗤噗嗤”的聲音。而且正如弗蘭克所說，這聲音真他媽的動聽。
艾倫點點頭。
“這就說明那些小家伙已經(jīng)熟嘍，”弗蘭克把艾倫帶到餐廳(弗蘭克的家比艾倫的家要小的多，為了節(jié)約空間，餐廳和客廳是合二為一的)，“亨德森先生，你不妨坐在這稍等片刻?！?p> “叫我艾倫就行?！卑瑐慄c頭示意道。
趁著弗蘭克噼里啪啦在廚房忙活的空，艾倫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發(fā)呆。
從餐桌這同樣可以看得到廚房，弗蘭克沒有關(guān)上門，所以他在廚房里的一舉一動，都被艾倫看在眼里。
平心而論，艾倫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是在生活。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產(chǎn)生這種想法，就好像自己之前過得不是生活似的。上次回到家看到妻子在廚房忙碌的背影是什么時候呢？艾倫已經(jīng)記不清了，也許只有幾個星期，也許已經(jīng)幾個月了，或者壓根就是上輩子。
艾倫為自己之前對弗蘭克的誤解感到羞愧，現(xiàn)在他覺得弗蘭克是個熱心腸的老頭，還帶有一種老年人特有的幽默感。這種幽默感不是電視節(jié)目里那些諧星們嘩眾取寵(至少艾倫這么認為)的幽默，而是那種通過言行舉止讓人覺得神經(jīng)放松的幽默。艾倫喜歡這樣的幽默。
如果不是那聲狗吠，艾倫會一直享受著當(dāng)下這種等待美食的狀態(tài)。
那聲犬吠像是你在一碗湯里喝出來的一根頭發(fā)一樣，讓艾倫覺得一陣反胃。不管是野狗，還是弗蘭克養(yǎng)的狗，只要是狗，今天在艾倫這里都不受待見。
“包子來咯?！备ヌm克端著一盤白球狀的東西出來了，這些圓滾滾的食物每個都點綴著一簇手工捏出來的小花，艾倫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做。艾倫確信自己聞到了肉的香味兒，但眼前這些只是一堆白花花的面團。
“咬一口?！?p> “什……什么？”艾倫還沒有聽明白，“直接……”
“對，用手拿起來就好，就像抓起一個棒球一樣?！?p> 艾倫照做了，他知道自己看上去肯定是笨手笨腳的。
“好吃！”原來豬肉藏在這些面團里。
艾倫顧不上禮節(jié)，又一口氣吃了好幾個。他暫時忘記了那聲狗吠。
THER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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