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路開著,幾乎沒有顛簸,言梓吟就這樣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穿著自己精心挑選的婚紗,與最愛的三哥攜手走進(jìn)神圣的教堂,共同宣誓,彼此承諾,交換對戒……她是幸福的,三哥也是幸福的。
他們相視而笑,沉溺在彼此的深情中,時間就此停止周轉(zhuǎn),將一切美好鐫刻。
她的嬌笑在陽光下格外絢爛,蕩印在他的深眸中……
但鏡頭猛然一轉(zhuǎn),屋內(nèi)光陰驟然退盡,視線由明轉(zhuǎn)暗再轉(zhuǎn)明,那美麗的新娘就無端端變成了莫雅,而她,則成了畫面外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旁觀者。
看著畫面里的人相擁深吻,如癡如醉……
不是這樣的,不是……
“不是,不是……”一直在副駕上安睡的言梓吟忽然掙扎著喊出了聲,焦急而無助。
戴修川也剛巧停了車,車子穩(wěn)穩(wěn)停在別墅院,他的手卻還緊緊箍在方向盤上。幽深的眸子轉(zhuǎn)過來些,看著旁邊的人停止了囈語,確定她又陷入沉睡才抬起手,指腹小心翼翼滑過女人側(cè)臉的淚痕,拭去她眼角的濕潤,最后移到鼻尖,在上面輕輕一點。
她的呼吸很急,每一下都帶著焦灼,怕是做噩夢了吧。
張姨聽到動靜趕緊迎了出來。
他也回神,下車?yán)@道副駕駛把人抱了起來,轉(zhuǎn)身朝門的方向去,動作一氣呵成,看不出一絲情緒。
張姨良久才反應(yīng)過來:“少奶奶這是……”喝多了?她緊跑了兩步追上去,“少爺,我給夫人煮點醒酒茶吧?!?p> “不用?!贝餍薮ㄒ豢诨亟^,這回終于帶了些不悅,“很晚了,你去休息,不用管她?!?p> “可是……”張姨還是不放心,喝這么多酒怕是會傷胃。
“我不是說了嗎,在這個家里只要不把他餓死就夠了,其他的不必管?!?p> 張姨知道小少爺又鉆牛角尖了,勸不得,就只好默默下樓關(guān)上了房門。
言梓吟的夢無止盡地圍困著她——
言質(zhì)在女兒的再三央求下向戴家提了親,為此言質(zhì)還折了不少本,大家都是生意人,這在情理之中卻也不合情理。
戴修川知道后第一個找的就是她。
“言七!你什么意思?”那是兩年里戴修川第一次主動找她,她當(dāng)時捏著衣角想了想,他們已經(jīng)三個月沒見過面了吧。
他們彼此都消瘦了很多,尤其戴修川,他的雙手緊握成拳,精明的骨節(jié)像一排尖銳的刻刀,好似隨時就能剖開那層皮肉。
言梓吟毫不避諱地打量戴修川,看不出有什么情緒。
很久,她語氣淡淡地說著:“三哥,聽說你找了個女朋友。我覺得,我應(yīng)該比她好一些,你……娶我吧?!?p> 戴修川至今都不知道言梓吟是以什么心態(tài)說出的那句話,他從她的臉上捕捉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這令他煩躁至極。
“言七,你可真夠歹毒的!”當(dāng)時,戴修川是這么回答的。
那是言梓吟第二次從戴修川口中聽到歹毒這兩個字,她不明白在那短暫的對視中,他如何定義了自己的這一舉動,或許她根本沒有去想,無非是仇恨作祟。
還記得他第一次說她歹毒是在醫(yī)院,喬巧兮被確診為植物人的時候,他說她歹毒。
“哥……我好想你,你別不要我……”言梓吟不安分地在戴修川懷里動著,斷斷續(xù)續(xù)吐出的幾個字也終于被對方聽清了。
我好想你?是啊,所有人都知道言梓吟喜歡那個人,因為巧兮執(zhí)意要嫁給那個人她才狠了心痛下殺手,那可是疼了她二十多年的姐姐啊。
她說她想那個人,既然這樣又為什么非要嫁給他,他到底算什么?復(fù)仇的犧牲品?
他不甘心,憑什么所有人都要為了那個人舍棄他。他的怒火毫無征兆地上竄,又不受控制地盡數(shù)撒在醉酒的人身上:“言七,你在喊誰?”
言梓吟似乎是聽得到他說話,又好像只是依舊陷在夢魘中,喃喃地應(yīng)了聲,“哥……”
應(yīng)該是喊了數(shù)字的,但戴修川怎么也聽不清,又或者不夠清楚到讓他定下心來,“哪個哥?”他狠狠地咬了咬牙關(guān),環(huán)著言梓吟腰身的手越發(fā)收緊,“是三哥,還是……還是大哥?”
大哥?言梓吟果然還是有些許意識的,又或者她對這個早就閉口不提的稱謂太過敏感,以至于在聽到的那一瞬就潸然落淚。夢魘中,那個火熱的巴掌又灼上心頭,那可是最疼愛她的大哥啊,卻也不肯聽她解釋,嘶吼著讓她滾……讓她滾……
“大哥……”情到深處,言梓吟便嘟囔出聲。
多么真切灼心的兩個字……
言梓吟,你果然在騙我!
戴修川嗤笑一聲,眉眼間的溫存一點點凍結(jié),腦袋里又開始彌漫那個聒噪的聲音——我沒有錯,不是我的錯。
果然,有些事是你無論如何都忘不掉的,就像存了多年的電話號碼,即使刪的不留痕跡,卻還是爛熟于心,想都沒想就撥了過去。
有些事,還是不能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