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正氣
盛宣懷因為泡了長時間的海水,全身瑟瑟發(fā)抖,再被王大忠和楊用霖一搶白,更是啞口無言。
“大忠、用霖,費什么話?還不快幫盛大人更衣壓驚!”丁汝昌一臉嚴(yán)肅地盯著王大忠兩人。
“嗻!軍門,可是,我們救盛大人有功,總不能被顛倒黑白,白白誣陷成造反吧?”楊用霖拱著手,眼睛直打轉(zhuǎn)。
“行行行,你們救本大人有功,本官赦免你們無罪,銀票打賞你們!”盛宣懷一臉無奈地嘟嚷道。
“子香,立即命令眾官弁在海軍公所大廳集合,擺宴替盛大人壓驚!”丁汝昌笑了笑,一本正經(jīng)地吩咐一邊的劉步蟾道。
入了夜,惱羞成怒的盛宣懷找來方伯謙,一臉陰霾地問道:“方副將本官當(dāng)你是北洋海軍中一等一的人才,方才希望你能夠在這次北洋海軍人身攻擊風(fēng)波中配合本官調(diào)查,可是沒想到你這般沒用,不但沒整掉鄧世昌這個刺頭,反而被耍了,你不感到羞恥嗎?”
方伯謙一臉窘相,急忙辯白道:“大人,都怪標(biāo)下無能,但是,這鄧世昌確實無懈可擊,平時訓(xùn)練認(rèn)真以身作則,咱們即便每日找他的錯處,恐怕也難以服眾吧?”
“方副將,你不是挺恨這個鄧世昌的嗎?怎么,這會子幫他說起好話了?本官就不信,逮不著鄧世昌這
小子的錯處!他在軍中不是有個外號叫“鄧半吊子”嗎?咱們好好的尋他一些錯處,到處宣揚開來,本官就不信,他不身敗名裂!伯謙,現(xiàn)在天色已晚,正是咱們明察暗訪的好機會,快快隨本官行動!”盛宣懷自負(fù)地背著手,命令方伯謙道。
“口令!”“自強不息!”面對哨兵。方伯謙滿臉堆笑地回答道。
“喲!是方大人,給方大人請安!”哨兵一見是方伯謙。趕緊打千請安道。
哈哈哈,雖說是軍人每日不忘自強,但是天色已晚了,這泊地的軍艦已經(jīng)實行燈火管制,你可以不那么認(rèn)真了。方伯謙微笑道。
“方管帶,咱們先上哪條艦?”盛宣懷偷眼瞅了瞅方伯謙。
“大人,上致遠(yuǎn),鄧世昌一定在艦上,咱們不如上別的船,仔細(xì)收集鄧世昌的不法言行,這個過程必須謹(jǐn)慎,否則,給丁軍門知道了,那可就不好了。”方伯謙小聲提示道。
方伯謙跟著盛宣懷在劉公島的海軍停泊地到處亂轉(zhuǎn),盛宣懷生怕有方伯謙在場,使得北洋的官弁有所顧忌,竟然讓方伯謙帶著人先行回濟遠(yuǎn)艦上,自己帶了幾個隨從,沿著來遠(yuǎn)、靖遠(yuǎn)、平遠(yuǎn)等艦一步步訪問,整個路程,他們足足走了一個小時。
“站??!不許動,否則老子就開刃!”暗夜里,燕雀無聲,盛宣懷正在興頭上,突然幾個黑影嗖嗖嗖以極快速度從他眼前飄過,等他要喊隨從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寒氣直逼盛宣懷的喉嚨,使他驚駭欲絕。
“你們是什么人?敢綁本大人!快松手,否則本大人要你們死的難看!”盛宣懷煞有介事地威嚇道。
“盛大人,我們也不要你命,只需要你身上一樣?xùn)|西!”刺客陰沉地要求道。
“什么東西?”盛宣懷吃驚不小。
“你是大清國的財神爺,希望你把北洋海軍的煤炭質(zhì)量,炮彈存儲量告訴我!”刺客冷冷地說道。
“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打探軍事機密?”盛宣懷的眼睛都紅了。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立即告訴我,否則在下就不客氣了!”盛宣懷喉嚨上的匕首瞬間透出殺氣。
“什么人?口令!”正在這時,隨著燈光一閃,一隊北洋海軍制服的士兵步了過來。
“他們是奸細(xì)!快救本大人!”盛宣懷仿佛遇見雨后甘霖,急促地大喊大叫。
“別動,再喊殺了你!”刺客緊緊扼住盛宣懷的要害。
“我是致遠(yuǎn)艦軍官榮輝,來人口令!”前進的士兵再度確認(rèn)。
“笨蛋!他們是日本奸細(xì)??彀阉麄冝k了!“盛宣懷急的火冒三丈,拼命掙扎。
“啪!“一聲洪亮的槍聲,盛宣懷突然感到脖子一松,那個控制他的黑衣刺客已經(jīng)應(yīng)聲倒地,盛宣懷定睛一看,原來開槍的,正是他背后的鄧世昌。
“鄧管帶!幸虧你即時趕到,否則,本大人的大清軍事機密就要被搞走!“盛宣懷感激地一拱手。
“弟兄們,前方有超過十多人的倭寇奸細(xì),正在港口停泊,立即把他們滅了!“鄧世昌一聲令下,榮輝便帶著士兵靜悄悄地向港口移動。
次日,大清早,盛宣懷突然前來丁汝昌的海軍公所辭行。
“盛大人,聽說你昨晚遇險了,汝昌,沒有及時趕來,真是抱歉了。”丁汝昌面帶慚愧地拱手道。
“不不不,丁軍門,是本官錯了才對,真不該聽信那起小人對鄧大人的流言蜚語,害的本官幾次找鄧大人麻煩,現(xiàn)在證實了,世昌果然是了不起,昨日要不是他不計前嫌我的小命就完了,丁軍門,你們北洋海軍確實是被外面流傳的流言給誣陷了,盛某回去一定向李中堂說明?!?p> 針對鄧世昌的一場人身攻擊風(fēng)波,最后以盛宣懷的幾句慚愧畫上了一個滑稽的句號,由于鄧世昌確實沒有克扣軍餉,以及傳播社會流言的幕后黑手被丁汝昌追查到底,朝廷的御史清流黨頓時失去了臭罵的資本,北洋海軍暫時度過了一次罵仗的危機。
光緒十七年的時候,由天津造船廠自造成功的“龍驤”號鐵甲巡洋艦被李鴻章坑摸拐騙,編入了北洋海軍的陣營,改名“平遠(yuǎn)“,自此以后北洋海軍在劉公島上渡過了無一新船,無一新炮的漫長三年。
“豈有此理!因為李中堂的老對頭翁老頭掌管戶部,一句話禁止鋪張浪費,就停了我們北洋水師的經(jīng)費。軍門,你看看,在京城,皇太后修一個頤和園就是動輒幾百萬,這個錢,他翁老頭倒能付得起,而我們海軍呢?偏偏沒槍沒炮,這仗一打起來,我們怎么為朝廷看家護院?”
一大早,北洋左翼總兵劉步蟾就聯(lián)合鄧世昌、林泰曾、林永升一干人物來丁汝昌的提督府鬧事,一番道理把丁汝昌講得連連點頭。
“子香,說起來,咱們海軍雖然是銀子多,待遇好,但實際上,不過就是皇家的看家奴才,別把自己太當(dāng)一回事,咱們海軍添艦添炮,還不是要太后老佛爺高興的時候,李中堂活動下來,畢竟,朝廷的正經(jīng)銀子,都是皇家的嗎。“丁汝昌苦笑道。
“軍門,這話雖然牽強,但是世昌認(rèn)為,這銀子不是皇家的,畢竟,這戶部的稅銀是天下百姓的心血,我們軍人監(jiān)護的,是我大清萬里海疆,要是銀子用不到咱們這,外敵入侵,太后豈不是也要完蛋!”鄧世昌氣沖沖地說道。
“正卿說的對,咱們海軍雖然成立日久,但是新式軍艦一艘也沒有添過,要知道,這世界科技日新月異,每天都能生產(chǎn)出更厲害的武器,標(biāo)下知道,現(xiàn)在日本在不遺余力的擴建海軍,一旦咱們落后,就不容易追上,到時候,是要死人的。”方伯謙一反常態(tài),也支持鄧世昌道。
“好,本軍門門反正也要上書朝廷,既然大家都想法一致,那就聯(lián)個名,先跟李中堂發(fā)發(fā)牢騷?!倍∪瓴に伎嘞肓税胩?,方才緩緩點頭道。
“軍門,咱們不可太魯莽了,要知道,這朝中混蛋太多,萬一像上次再捕風(fēng)作影,誣陷咱們造反,那可就得不償失了?!绷痔┰鴳n心忡忡地提醒道。
“是呀,這也不可不防,朝中盯著咱們北洋海軍這塊肥肉的不在少數(shù),要謹(jǐn)防流言蜚語,盡量不要被當(dāng)靶子!”丁汝昌認(rèn)可道。
“口令!自強不息!“劉公島的黃昏,楊用霖和王大忠、柳子、吳胖子一干人聚在鐵碼頭上飲酒唱歌,正在激動的時候,突然聽到哨兵的一聲口令。
“不好!一定是有什么長官來查夜了,快把酒收起來!”柳子一臉緊張,哆哆嗦嗦到處藏酒壇子。
“這么晚,是哪個長官還在巡夜?”那還用說,一定是鄧大人!“楊用霖不加思考地隨口就道。
“沒錯,說曹操曹操到,楊都司,為什么在這里喝酒呀?你可是很記得北洋海軍章程的?!北娙诉€沒反應(yīng)過來,鄧世昌已經(jīng)一臉嚴(yán)肅地立在了他們的面前。
“鄧大人,唉,我說是誰呢?這月黑風(fēng)高的,喝點酒沒關(guān)系?!巴醮笾倚ξ囟似鹁茐?。
“王大副,您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吧,繞劉公島跑十圈,可不許停下呀!”鄧世昌身邊的榮輝立正回答道。
海濤的起伏聲中,淡淡的月光映照著劉公島,一隊軍官組成的長跑隊,沿著全島,舉步維艱。
“唉,柳子,有沒有超過十圈了?”王大忠唉聲嘆氣地問柳子道。
“大哥,我忘了!”柳子頭暈?zāi)垦5乜喟桶偷馈?p> “唉,上次咱們冒著生命危險綁架盛宣懷,和鄧大人配合的多默契,還以為大家是兄弟了,沒想到,一碼歸一碼,怪不得鄧大人得罪人!”柳子苦惱道。
“哈哈哈,這就是鄧大人,沒辦法咱跑吧。要是大家都不跑了,咱們海軍就完了。”楊用霖樂呵呵地挖苦道。
“救命呀!“忽然間,劉公島鐵碼頭的一端,嗚嗚的有人講話。
“喂!楊大哥,聽起來,是妹子的哭聲,這島上哪里來的女子?“王大忠奇怪地碰了碰楊用霖。
“這可不得了,要是被丁軍門知道島上有女子,咱們都吃不了兜著走,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楊用霖精神一緊張,飛也似地帶著柳子、吳胖子趕了過去。
午夜的鐵碼頭,沒有燈光,只有隱隱的海風(fēng),柳子眼尖,看見碼頭上,有一個看起來瘦小的身影在碼頭上試圖跳下海水救人。
“有人落水了,快!看咱的水性!”吳胖子當(dāng)仁不讓,一下子跳進海里,和柳子一配合,竟然把人給拽了上來。
“是一個小子!喂你醒醒!”吳胖子和柳子拼命地?fù)u晃著落水者的腦袋,試圖給他吐水。
“這位,你是一個姑娘嗎?”楊用霖怔怔地打量著鐵碼頭上的呼救人,發(fā)現(xiàn)“他”瘦瘦小小,頭上盤著辮子,扎著頭布,但是,在月色下掩飾不了“他”那稚嫩的面龐和白暫的皮膚,讓楊用霖的第一感覺,就認(rèn)定“他“是個女扮男裝的丫頭。
“官爺,這是我的弟弟,叫三伢子今年才十三歲,在劉公島當(dāng)兵?!惫媚锬懬拥鼗卦挼馈?p> “嗯?十三歲怎么會在海軍當(dāng)水勇?要知道,我們北洋水師的水勇可都是精挑細(xì)選的,怎么會有十三歲的水勇?“楊用霖大惑不解道。
“官爺,因為,我弟弟是代人當(dāng)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