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天蕩山一戰(zhàn)之后,李特雖然大勝,但是損兵折將,心里十分懊惱,正擔心此處不是長留之地,忽而一小卒來報,說山下有兩個人要見首領,一主一仆,俱被小卒綁了,帶上寨來,李特把李癢,李流,任回等一干眾將叫上廳來,然后把那人帶上來,遙見那人,卻是羽扇綸巾,一席布衣,頗有些書生氣,非草木中人,李特親解其縛,拱手作揖道,
“不知先生大名,敢問是來尋我李特?”
杜淑亦作揖,道,
“非是我尋將軍,而是將軍要尋我!”
李特道,
“先生何意?”
杜淑輕輕一笑,道,
“李將軍天蕩山一役如何?。 ?p> 李特哈哈大笑,道,
“大勝而歸!”
杜淑卻是輕輕搖了搖頭,看著李特,說道,
“將軍此言,恐怕三分真,七分假,天蕩山雖易守難攻,但畢竟三萬兵甲強攻上寨,李將軍的損失,恐怕也不輕啊,此間非將軍久留之地!”
李特的笑容頓時凝固在了臉上,說道,
“敢問先生大名?”
杜淑道,
“在下杜淑,字世良,乃趙刺史帳下的長史?!?p> 李流任回一聽是趙廞的人,瞬間怒目圓睜,俱要拔劍欲殺!被李特眼神制止。
李特慌忙作揖,以手寬椅道,
“失敬,失敬!先生請坐!”
二人坐定,奉上茶水,李特道,
“不知方前一戰(zhàn),趙刺史如何?”
杜淑也是毫不避諱,道,
“來時三萬人,走時一萬人,損失不可謂不大?!?p> 李特默然不語,杜淑盯看著李特,忽而連聲發(fā)出冷笑,卻不做聲,李特道,
“不知先生為何發(fā)笑?”
杜淑笑止,道,
“在下是為李將軍的家兄而笑,當年的李輔將軍,是如何的意氣風發(fā),朝廷所倚重的前將軍,威名赫赫,而現(xiàn)在,他的弟弟們竟然落草為寇!成為了山賊,以強家劫舍,雞鳴狗盜為生,豈不讓人笑耳?”
李流一聽,忍不了了,拔出寶刀,沖上來就要剁了杜淑,杜淑卻是面色不改,一臉昂然,李流被李驤和李癢拉住,李流憤憤才坐,口中罵道,
“若不是入關之時,受了耿滕那老賊的陷害,老子豈能做賊!”
杜淑一愣,沒想到這個李特竟然還跟耿滕有過瓜葛,杜淑心中暗喜,道,
“今兒這事兒,事成八九了?!?p> 杜淑心里想著,面上卻拱手問道,
“李將軍,不知此話何意?”
李特便把當時如何受到耿滕迫害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杜淑,杜淑大喜,站起來,給李特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道,
“在下此次前來,即為解決趙刺史心中之憂,也為李將軍報仇雪恨!”
李特慌忙起身,道,
“先生此話何意?”
杜淑道,
“耿滕那老賊,心懷不軌,多年來一直意圖取趙刺史而代之,秘奏朝廷,說趙廞私自放流民入關,朝廷震怒,讓刺史大人星夜回京都問罪,此番一去,只怕是性命不保?。 ?p> 李特輕輕嘆了口氣,道,
“李特只是一山野眾人,朝廷大事,恐怕是插不上手?!?p> “不然!李將軍且看這是什么!”
杜淑一拍手,所帶的仆從便恭敬走上來,雙手奉上一匣子,李特打開一看,竟然是印綬!上刻四個大字——
“天威將軍”!
李特大驚,慌忙拜道,
“先生這是何意?”
杜淑卻是哈哈一笑,道,
“將軍勿驚!此印綬專為將軍而造!李將軍有所不知,這益州的兵權,其實是一分為二,趙刺史手下兵馬經(jīng)天蕩山一役,不足三萬,而另一部分兵權,在西夷校尉陳總的手里,共有五萬之聚,而這個陳總,就是耿滕的心腹,這“天威將軍”目前屬下并無一兵一卒……
杜淑還未說完,李流罵道,
“難不成給了我二哥一個空頭將軍的名號!”
杜淑笑道,
“非也!這兵是有的,而且還不少,就看李將軍有沒有能力打造出這支軍隊了!”
李特走到杜淑面前,拜服道,
“還請先生明示!”
杜淑道,
“在下敢問李將軍,此時,關中百姓最需要什么?”
李特不假思索地答道,
“當然是糧食!”
杜淑點了點頭,道,
“一點不錯,如今這個世道,有了糧食,就相當于有了人,有了人,還怕沒有軍隊嗎!自古皆言關中男丁驍勇好戰(zhàn),以一當十,趙刺史是想把這些流民聚攏起來,由你天威將軍率領!”
李特卻愁道,
“先生所言極是,但是天蕩山寨小糧少,恐怕……”
“將軍勿憂!”
杜淑道,
“趙刺史已經(jīng)撥了五千斛糧食,用于李將軍做招募兵馬之用,這五千斛糧食,足以招募到兩萬多的精兵猛將,日后的所有軍糧供應,也都由趙刺史來供發(fā)!”
李特大喜,道,
“只要能夠開倉放糧,趙粲刺史真乃是古之大善也!”
由始,李特攜糧食,在汶山招兵買馬,關中流民聞訊,盡皆來投,其中驍勇者如雍州人上官昌,長安人王猛盡皆提升為偏將,短短一個月,李特便招募了兩萬余人,趙廞以五日為限,定時送糧,眾將在汶山日夜操練,弓馬日漸成熟。
李特暫且不提,話說李癢,李流,李攀,費陀,符成五將攜天蕩山五千兵馬駐扎于益州大營,拜見了趙廞,與趙廞部下眾將領也都見了,趙廞在大營中,擺下接風宴席,大家一杯水酒泯恩仇,相互都不計較天蕩山一事。
這宴罷,李流睜著惺忪醉眼,被李攀攙扶著,出了大帳,冷不丁旁邊有一隊巡邏的小隊走過,李流定睛一看,走在前面的,正是在天蕩山一役中,暗降射死自己寶馬的劉尚!李流頓時火氣沖天,掙扎開李攀,手下摸腰,寶刀卻是已經(jīng)卸下了,李流疾步走上去,一把揪著劉尚的軍甲,只輕輕一提,把劉尚提到身邊,不由分說,揮拳邊打,邊打邊罵道,
“讓你這賊廝暗箭傷人!你賠我的馬!賠我的馬!”
這劉尚猝不及防被李流揪過去打了一頓,想要發(fā)力,不想李流力大無窮,掙脫不得,只能吃了這頓打,口里不住哀嚎,費遠聽得聲音,慌忙出了打仗,罵道,
“你這賊兵,死性不改,怎敢毆打我的部將!”
李流聽得此言,收了手,醉意上頭,瞪著如銅鈴一般猩紅的眼睛,正欲向費遠走來,卻被李攀緊緊抱住腰,費遠大怒,也正欲竄過來與李流廝打,不想費遠也被手下小卒緊緊拉住,費遠罵道,
“怎么!這個賊兵,還跟老夫較量一番否!劉尚!給我把寶刀提過來!”
李流大罵道,
“老匹夫!老子難道是怕了你不成!李攀,休要抱我,給我把寶馬提過來!”
“住手!”
一聲爆喝,眾人皆停,抬頭一看,原是刺史趙廞冷著臉,走了出來,方才的事,只聽李流費遠的對罵,便能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趙廞道,
“天蕩山之事,說好是各為其主,吃了這頓酒,便不再追究,怎還要廝打!各自散了!”
李流費遠被手下架著,盡皆散去,走時仍大罵不止,許弇趁機上前道,
“明公,下官有話要說,請回帳一敘。”
趙廞看了看許弇,然后轉身回了營帳,許弇放了營簾,看大帳之中沒有其他人,便道,
“明公,你也看見了,非我一族,其心必異,明公不得不防??!”
趙廞看了看許弇,然后輕輕嘆了口氣,道,
“公使,其實我何時又真正相信過他們,只不過現(xiàn)在跟耿滕的大戰(zhàn)在即,我不得不用他們?。 ?p> 話說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炎威漸退,云露生涼,金風去暑,已入初秋,朝廷派來了第二任詔使彌度,于成都城內宣詔,耿滕,陳總率五千輕騎趕到成都城下,遙見城內,趙廞擺好了宣詔臺,臺周圍不過七八名甲士,耿滕正要拍馬進城不想功曹陳恂拉著耿滕,道,
“內史,可讓詔使出城頌詔,內史萬不可進城,此詔對趙廞不利,萬一趙廞圖謀不軌,內史大人性命休矣!”
耿滕在馬上哈哈大笑,道,
“這趙廞,手里不過三萬兵馬,難道他還能反了不成!達若,不必如此驚慌!老夫去去就回!”
說罷,耿滕縱馬揚鞭,帶著十幾名仆從,進了成都,耿滕一進城,忽而城門緊閉,耿滕大驚,只聽城墻上一人高喊道,
“狗官!可認得你爺爺否!”
耿滕回首一望,竟然是怒目圓睜的李流!此刻李流站在城墻上,捻弓搭箭,不等耿滕回話,只聽“嗖”的一聲,這箭正中耿滕心窩!耿滕翻身落馬而死!周圍的仆從也被沖出來的軍士盡皆斬殺!
卻說陳總和陳恂立兵于城外,只見耿滕一進了城,城門立馬關閉,二人心中俱是暗道不好!慌忙縱馬布兵,片刻,城門打開,只見李流騎著寶馬,架著刀,刀刃上掛著耿滕的頭顱,沖了出來,隨身還有千余名兵士一同涌了出來,李流大呼道,
“耿滕已死!降者不殺!”
陳總大怒,余視手下道,
“趙廞已反,誰與我斬了這賊將!”
陳總麾下兩元小將,盡皆戳槍上馬,高喊道,
“反賊休狂!王讓,度鞭在此!”
說罷,王讓度鞭直奔李流而來,李流絲毫不懼,一刀甩了耿滕的頭顱,與王讓度鞭大戰(zhàn)一處,戰(zhàn)不十合,李流賣了個破綻,王讓一槍刺了個虛空,心窩卻暴露了出來,李流架著白虎偃日刀,回首一劈,正把王讓劈下馬!度鞭大驚,正欲勒馬回陣,只聽平地里一聲炮響,左邊李攀費陀,右邊張燦蔣俊攜伏兵盡皆殺出!
陳總大驚,兵馬已亂,兵士只顧逃命,哪敢抵抗,片刻間,陳總的五千隨軍便被殺的七零八落,陳總陳恂被亂軍沖散,各自逃命,陳總慌忙之間逃亡山林,正碰見李攀,李攀絲毫不懼,抖擻精神,持槍相斗,話說這陳總,乃原是鄧艾手下的大將,武藝高強,僅數(shù)回合,李攀不能敵,接連虛晃數(shù)槍,盡量拖著陳總,陳總只顧逃命,那想著廝殺,一刀甩了李攀,再行幾步,碰上了費陀!
這費陀原是西涼人,披肩散發(fā),張牙舞爪,看似唬人,實則是草莽出身,武藝尋常,憑借著一身氣力與之相斗,吃下二十合,被陳總一刀砍中肩膀,墜馬落地,陳總正欲補殺了費陀,不料身后蔣俊張燦追來,陳總一人獨斗蔣俊張燦兩人,三十多合不落下風,三人正激戰(zhàn)在酣,陳總余光一撇,身后李流揮舞大刀一連砍翻數(shù)人,拍馬直取陳總,陳總心怯,不敢再與之交戰(zhàn),只得是悻悻罷手,飛馬而去。
話說這陳恂原是謀士出身,武藝稀松平常,天幸李流李攀費陀,蔣俊張燦盡皆奔著陳總去了,自己卻一路上沒碰見大將,后背被小卒砍傷一刀,伏在馬背,一路逃到了廣漢,投奔了廣漢太守趙模,這趙模原也是鄧艾麾下部將,鄧艾滅蜀之后,趙模和陳總都留在了蜀地,麾下有兩萬余兵士,趙模聞陳恂所言,大怒,正欲率兵討伐,卻被陳恂制止,即可修書一份,俱言趙廞謀害益州內史耿滕,意圖謀反,請朝廷發(fā)兵討伐!
趙廞聞成都城外,自己大勝陳總,喜笑顏開,拉著李癢的手,就不松開,原來,此計,正是李癢出的,李癢此人,號稱李家智囊,時五十三歲,天蕩山一戰(zhàn)的伏兵之計,也是李癢出的,不過李癢歲多智,卻極為貪酒,并且量小多醉,早年李癢在家兄李輔的軍里做主薄,本來前途無量,誰知道多次貪杯誤事,導致李輔也受到了貶斥,最后不得已才辭官回的老家。
趙廞拉著李癢的手,進入打仗之后,假意讓李癢坐上座,李癢倒是也不推辭,直接坐下了,旁邊的杜淑和許弇面露尷尬,趙廞心里不快,但還是面帶喜色坐在了下席,趙廞端起酒杯,說道,
“我聽聞玄序好飲酒,這是我差人,從南蠻之地費九牛二虎之力取得南蠻本地最好的果酒,請玄序品嘗一番如何?”
李癢大笑,然后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贊嘆道,
“果然是好酒,果味純正,不過,跟我關中之酒,差了些醇香?!?p> 趙廞再度不悅,不過依舊是面帶笑容,道,
“南方蠻荒之地,跟我華夏的鼎盛繁榮,還是有差距的!”
李癢卻輕輕搖了搖頭,道,
“趙大人此言差矣,華夏鼎盛,所釀造的酒千篇一律,乏味,實在是乏味的很,這民族的果酒,細品起來,倒是有那么一股子民族的風韻,喝慣了華夏之酒,再喝一喝民族之酒,別有一番風味!”
趙廞心中暗道,
“這個李癢,怎么事事與本官唱反調!”
心里不快,趙廞面上卻依舊帶著笑意,道,
“酒這事情,咱就不要再提了,這陳總和陳恂回去之后,必定會前來復仇,這陳總有五萬兵馬,而這成都城的守軍只有不到三萬人,不知道玄序有何破敵之法?”
李癢又犯了老毛病,見著酒就忍不住,一連飲下數(shù)杯,睜著醉眼猩紅的眼睛,說道,
“此事,頗為容易!”
趙廞大喜,拱手作揖道,
“煩請玄序指點一二?!?p> 不料,說到緊要處,李癢卻又不說了,只一邊喝酒,一邊打著哈哈,道,
“這不是陳總還沒來嗎,等來了再說!”
一席話,一盆涼水從趙廞的頭發(fā)尖潑到腳后跟,也給李癢留下了殺身之禍。
究竟這趙廞如何抵御陳總大軍,放蕩不羈的李癢性命又將如何,各位看官稍慢,且看老生下回分解——高沾單臂斬張燦陳總連中伏兵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