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潮城。將軍府。
“本將雖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你的行為舉止太過魯莽粗劣?!?p> 林逐撐著腦袋,懶洋洋地看向閔廉。
“要說你是個探子,你還真配不上這個名號?!?p> 小春已經(jīng)吃飽喝足,躺在林逐腳步發(fā)出幸福的呼嚕聲。閔廉全身冰涼,他已經(jīng)被凍地嘴唇發(fā)紫,甚至都快缺失了說話的能力。林逐見狀,扔過去一件貂皮長袍,不屑的哼了一聲。
“把你自己搞暖和了再來說話?!?p> 閔廉從來沒想到林逐會說出這種話,按照這府子里所流傳的林逐的性格,他此時應該是直接將自己殺了才對,為何要做這些無謂的舉動。難道他更喜歡用緩慢而折磨人的死法嗎?閔廉這么想著,沒有行禮便退回了房間。
桌上的飯餐已經(jīng)漸漸沒了熱氣,閔廉換上了整齊的衣飾,并喝掉了桃禮送來的姜湯,好不容易才將身子搞暖和了,大腦卻又僵住了。
憑借自己一人之力是完全解不出林逐話外的意思了,他到底想對自己說明些什么。
林逐一直坐在正廳,甚至連姿勢都沒變化。
“將軍是在試探奴才嗎?”閔廉率先發(fā)話,或許是離開軒禮司太久了,除了記得要保守自己和軒禮司的秘密,在天閔府安穩(wěn)和舒適的生活中,他已經(jīng)被磨光了所有的刺和棱角,宋以清一心想做的就是安穩(wěn)地活著,而于閔廉來說,這未嘗不是他的心愿。
“你說實話便可,本將無須試探你。”
林逐看著眼前執(zhí)拗至極的閔廉,揮了揮手,下人便將被綁著的宋以清押了上來,幾個下人手顫顫巍巍的,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將軍夫人”,生怕弄痛了宋以清被林逐責罰。宋以清被事先灌了迷湯,此時正是昏迷不醒的時候,粗麻繩子已經(jīng)陷進了她的手腕,將她手上勒出血紅的痕跡。
“若是讓本將說破,只怕要宋以清付出點代價。”
“別?!遍h廉終于吐出一個字,“我來自天閔府,我是翊國人?!?p> “你再說一遍,你到底來自于哪兒?”林逐的眼神毫無任何攻擊力,似乎只是在跟閔廉闡述家常一般。
“天閔府?!?p> “抽鞭子?!绷种鹕ひ舻统?,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聽得分外清晰。
幾個家奴面面相覷,誰都不敢先下手。
林逐眼神飄散了過去,其中一個壯實的奴才閉著眼睛用力抽了下去。鞭子擦過宋以清才養(yǎng)好的身體,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只不過那聲響聽起來,分外刺耳。
“你到底把宋以清當成是什么東西?”閔廉終于忍不住發(fā)問,“你把她當成是人嗎?還是可以褻玩的玩具?”
“繼續(xù)抽,抽到他說實話為止?!?p> “你要抽抽我,傷害一個弱女子算什么本事!”閔廉紅了眼,惡狠狠地看著面無表情的林逐。
“你為何如此護著她?”林逐話語輕柔如珠玉落盤,原本一句簡單的問句,都被此時的林逐說的別有一番風味。
“噢,本將知道了?!绷种鹜蝗幌肫鹆耸裁此频?,轉(zhuǎn)過身認真詢問閔廉,“是因為宋以清,是你一個至親長輩的女兒,所以你才如此護著她嗎?”
“不過說來也奇怪,你一個孤兒,哪來至親長輩呢?”林逐圍著閔廉走了好幾圈,“是叔父?堂伯還是……”
“是師父?!遍h廉抬起頭,并不躲避林逐,“是軒禮司司主——李玉。”
太久沒有聽到師父的名字,太久了……這個名字曾經(jīng)對于自己來說猶如圣旨一般貴重的名字,時至今日卻成了自己心中的一道詛咒。每次觸碰到這個名字,就會讓林逐變得不像一個帶有正常感情的人。
林逐嘗試過從頭開始屬于自己的人生,但是那種被至親拋棄的無奈和痛苦,已經(jīng)深深扎根在他的心底,它那種扭曲而長滿著詞的枝干,已經(jīng)將年少時候的自己給活活殺死了。每個睡不著的夜晚,林逐都能想到北鹿之戰(zhàn)上,那群朝自己奔來的將士。他們原本應該是伙伴,是隊友,卻因為自己不肯安心受死,在刀光血影之中成為了彼此痛恨的敵人。
林逐無數(shù)次問自己,憑什么?他為軒禮司做了那么多,最后被拋棄的竟然是自己。當年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年,就被李玉傳來的一紙書信給活埋了。
李玉給自己傳來的最后一封書信上,只寫了四個字——棄玨忘逐。
玨,是自己前半輩子在軒禮司的名稱,雖然所有棄嬰都被喚成為李玨,但只要自己在軒禮司,李玉口中的阿玨一定是自己。
逐,是師父親自賜的字。只有自己的名字,是師父親自給的,這么多年,就靠著這一個逐字,自己如同走狗一樣在外面為軒禮司賣命。
如此想來,他或許早就有深意。
焚林而畋,放逐之人。說的不正是自己嗎?
“李玉?!?p> 過了這么多年,林逐終于又有勇氣重新說出了這個名字。
“我不知道你跟軒禮司有什么血海深仇,但我……”
“你還在為了軒禮司賣命?”林逐問題問地突然,閔廉突然梗塞。
“我……”
“背叛軒禮司,我留你一條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