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鳶挑了挑燃了半截的燈芯,湊到正和蘭心說話的溫眉面前。
“大小姐,你說二少爺以后會不會入閣拜相,像大名鼎鼎的蕭相和徐相一樣。”她壓低聲音沉吟著,“嗯…聽說徐丞相年紀(jì)不過二十出頭,若是二少爺也做了丞相,那應(yīng)該也是左相?!?p> 她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自顧自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才抬頭望著溫眉,笑嘻嘻的問她“大小姐,您說若是二表少爺也做了丞相,咱們大周左相右相是不是郎才女貌……”
“你可別拿你那蹩腳的文縐縐話來說,什么郎才女貌,還比翼雙飛呢,快,新上市的秋水梨,敗敗火?!蹦ǘ酥斜P,笑吟吟的走了過來。
秋鳶被她說了一嘴,不免悻悻然,溫眉接過削好了的梨子,隨手塞了個在秋鳶手里,白她一眼,“你以為誰都能年紀(jì)輕輕就當(dāng)上宰相?那讓那些滿頭白發(fā)還一心想著科考的人何言以對?”
蘭心也跟著附和了兩句,屋里氣氛和睦。
夜風(fēng)裹著土腥味兒涌進(jìn)屋里,蘭心放下啃了一半的秋水梨,起身去了窗戶邊,“看樣子又要下雨了?!?p> 二表哥如今在皇上面前頗得青眼,想必不出意外,會長留京都,不知道大舅母會不會來京呢?
溫眉尋思著,心情復(fù)雜。
大舅母待她是真心的,若是能讓大舅母替她相看一門合適的親事,或許能躲過王氏的安排。
她是內(nèi)宅深閨,想要自己左右婚事,那是不可能的,好在如今二表哥在京都,有他在,王氏想要再如從前那樣把她挪東擺西,也就有了忌憚。
天邊“嘩啦”扯過一條閃電,溫眉忘了一眼被映得刺眼的菱花窗,夏日多雷雨,也不知道二表哥落腳之地可還好。
雨順勢而下,房前屋后,風(fēng)急雨驟。
四條胡同的一座三進(jìn)小院兒正房里,細(xì)長的身影在門窗上被拉得老長。
小廝余錦一身濕漉漉的從外面跑進(jìn)來,在檐下跺了跺腳,脫了斗篷拍掉肩頭的水珠兒,這才進(jìn)了屋。
沈玉樓站在櫸木云紋大畫案前,端視著畫案上的畫,想了想,又在裙邊添了淡淡的一筆。
余錦上前,就看見宣紙上畫著個明眸皓齒,笑容溫婉的少女,鵝黃色的裙邊迎春花肆意盛放,頓時讓整張畫都鮮活起來。
他知道,公子這是又在想表小姐了。
公子如今已經(jīng)十七,早過了成親的年紀(jì),卻遲遲未娶,就是想金榜題名,有了官身,再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把表小姐娶進(jìn)門。
公子……當(dāng)真是個癡情胚子??!
“公子,糖水?!庇噱\撇開心里的嘀咕,笑著上前,把食盒里的藕香蓮子羹端了出來。
沈玉樓喜歡甜食,來京之后,恰巧四條胡同口有個老婆子支了個糖水?dāng)傋?,會一直擺到宵禁時分才收攤,余錦就負(fù)責(zé)每日去買,那老婆子都認(rèn)得他了,每逢余錦去,她就笑瞇瞇的問他:“又來給你家公子買糖水了?”有時也會送些東西,“今兒有新鮮的蓮子冰碗,左右也快收攤了,拿兩碗去吃?!?p> 沈玉樓看著面前多出的一碗新鮮蓮子冰碗,不由笑道:“明兒去的時候,送些母親寄來的桂花酥給那婆婆吧,也算是禮尚往來。”
余錦應(yīng),走到畫案旁,“公子的畫技可真是越來越精湛了,這幅可要收起來?”
沈玉樓的目光就落在那畫中的纖細(xì)身影上,眼角眉梢都柔了幾分,微微頷首。
余錦就小心翼翼的把畫卷了起來,放在了東邊梅花束腰花幾旁的竹筐里,衣角卻扯住了框沿,嘩啦一聲,滿滿一竹筐的畫卷全部滾了出來。
“噯!”沈玉樓低呼一聲,急忙擱了碗,低身去拾。
而此時的右相府卻燈火通明,徐時卿坐在書房里,外面雨勢漸大,風(fēng)急影晃,他卻置若罔聞,視若無睹。
沈玉樓到底還是去了溫府,看樣子,這是賊心未死啊。
捏著白玉棋子的手微微緊了緊,落在紫檀木的棋盤里,清脆悅耳。
剛來回消息的探子畏畏縮縮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因?yàn)榇吧却箝_的緣故還是他穿的單薄,此刻后背一陣一陣的冷汗直冒。
“下去吧?!闭鲁纱虬l(fā)了探子,走到徐時卿跟前,“相爺,明日就是夫人大忌了,您看是……”
徐時卿看了章成一眼,章成忙低了頭,卻還是大著膽子補(bǔ)充了句:“您看要不要把小少爺接去給夫人上一炷香,畢竟母子一場?!?p> “這些事就被別來問我了,你看著處理就行?!毙鞎r卿眼皮兒都沒有抬一下,撥了撥手心里的兩顆棋子,“去打聽一下這屆狀元郎的生辰八字,別的事先放一放?!?p> 章成愣住,狀元郎的八字是那么好打聽的?誰會輕易透露自己的八字啊,萬一被人扎了小人,或是拿去做法……章成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想說什么,可想到徐時卿的性子,還是什么也沒有說,點(diǎn)頭答應(yīng)。
“紀(jì)興就要從福建那邊回來了,遞了信說十二出發(fā),十六能到?!?p> 紀(jì)興是徐時卿的心腹幕僚,這次去福建,就是為了打探榮國公府出海的事兒。
事情說來話長,徐時卿點(diǎn)頭,丟了棋,下了榻,吩咐打水洗漱。
三更天的梆子聲響起,溫汝德這才酣暢淋漓的從王氏身上爬起來。
丫鬟早就準(zhǔn)備好了洗澡水,溫汝德拉過衣架子上搭著的睡袍,徑直去了鴛鴦戲水屏風(fēng)后,泡進(jìn)了浴桶。
聽著屏風(fēng)后傳來的舒服嘆息聲,王氏擰著手帕,只露在外面的臉上潮紅未褪,卻咬緊了唇。
晚上她本想說溫眉如今守了望門寡,一時半會兒想必不會有人家來相看,不如就把沈氏的嫁妝找挪給云姐兒用,等到云姐兒嫁了人,她再給眉姐兒補(bǔ)上。
可還沒等她開口,溫汝德卻道:“之前給眉姐兒準(zhǔn)備嫁妝的繼續(xù)準(zhǔn)備。”
她當(dāng)時還想多問兩句,卻被溫汝德岔開了話,如他倒是只管他快活完事兒,絲毫不顧及自己的感受,王氏心里就生出種被輕待的不悅,連帶著一張臉也沉了下來。
欲妝
春暖花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