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滬上傾情

第十三章 大島遇害案

滬上傾情 幽蘭清曲 1001 2024-07-12 17:19:34

  次日,各大報紙頭版均有報道大島遇害一事,一時間公共租界內(nèi)的日本工廠老板們?nèi)蓟炭植话?,頗有唇亡齒寒之感,他們寫信聯(lián)名向工部局施壓,要求巡捕房盡快緝拿兇手,保障日僑安全。

  警務(wù)人員經(jīng)過調(diào)查得知,當晚遇害的還有日華廠一名領(lǐng)班,此人叫陳阿發(fā),他的死亡方式與大島很相似,也是被飛刀刺中要害而亡……

  警方很自然地把這兩起兇殺案聯(lián)系在一起,這使得費沃利上尉快速回憶起數(shù)月前的一件事來:當時,大島曾向工部局遞交過一份名單,名單上的兩人被指控為日華廠的工會領(lǐng)導,其中一人叫顧城,另一人叫肖文。

  后來經(jīng)過摸查得知這兩人使用的均為化名,并非真實姓名,顧城乃是一家當鋪的掌柜,人稱“沈老板”,而肖文則被查出疑似《滬報》記者司徒強。

  正當巡捕房準備對這二人實施抓捕時,卻傳來司徒強遇害的消息,而“沈老板”則僥幸逃脫了,那家當鋪大門緊鎖,“沈老板”不知所蹤,仿佛人間蒸發(fā)了一般……

  當時向警方提供線索的,正是日華廠工人陳阿發(fā),就是在他的描述下,警方才繪出這兩人的素描畫像。

  警方因此認定這起案件是報復性殺人,兇手極有可能是當初的漏網(wǎng)之魚“沈老板”,亦或是他們二人的同黨,但茫茫人海要抓捕一個無聲無息消失了數(shù)月之久的人并非易事,猶如大海撈針……

  漆黑的深夜,一艘船身有英文“BETSY”的白色貨輪在黃浦江出沒,貨輪的甲板上站有十多個身穿便衣的持槍男子,很明顯是為了防備有人打劫。

  這艘商船實際上暗藏一百箱煙土,價值約兩百萬銀圓,是潘定邦和日本友人野口三郎從印度購買,現(xiàn)在運銷煙土不像過去那樣敢明目張膽了,說起緣由,要追溯到1909年,那一年清政府與英國簽訂了“十年禁煙條約”,雙方協(xié)定好自1909年起英國將逐年減少對華鴉片輸出,并在十年內(nèi)完全禁止這項貿(mào)易。也就是說1919年后買賣鴉片將不再合法。煙土是未經(jīng)熬制的鴉片,自然也在禁止之列,但毒品帶來的巨額利潤仍舊吸引著一些不法商人,他們由過去的公開運銷變成了偷運走私。

  這片水域距離碼頭并不遠,但前方水位淺,“BETSY”無法駛過去,它正原地打轉(zhuǎn),十張金光點點的舢板魚貫而出,快速朝它逼近,“BETSY”上的持槍便衣立刻警覺起來,端起槍支瞄準舢舨……

  “水警營的兄弟,不要開槍!”舢舨上的人高喊。

  “今天刮的什么風?”

  “無風,今天風平浪靜!”

  直到距離近了些,雙方打了接頭暗語后,持槍便衣們才放下戒心,“BETSY”上的一百箱貨物被卸到舢板上,載滿貨物的舢板快速劃走。

  誰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快到淺灘時,埋伏在岸邊的一群黑影兒蠢蠢欲動了,看到點點火光離自己越來越近,黑影們興奮地叫道:“來啦來啦……快!準備動手!”

  在夜色掩護下這群水老蟲鉆入江中,他們水性極強快速撲向舢板,須臾,舢板全部翻船,連人帶煙土全部掉入江中。

  事后,潘定邦和日商野口三郎得知煙土被人洗劫一空十分惱火,但也無法明著追究,只能暗中調(diào)查……

  一個禮拜過去了,大島遇害案依然沒有任何突破,這日上午,工部局迎來一位不速之客——日本駐滬總領(lǐng)事矢田七太郎。

  矢田七太郎身形矮小精壯,蓄著撮板刷胡,穿一身筆挺的西裝,進門后他朝年近五旬的費信惇深鞠一躬:“總董先生,都過去一個禮拜了,兇手還是沒有著落嘛?”

  費信惇儼然一位溫文爾雅的西方紳士,客套地招手,示意他坐下。

  他看著沙發(fā)上眉頭緊皺的日本領(lǐng)事,無奈地解釋道:“很抱歉矢田先生,這件案子確實很棘手,巡捕房已抽調(diào)大批人手去調(diào)查……”

  話未說完矢田就站了起來:“總董先生,這段時間有不少僑民堵在日本領(lǐng)事館門前,他們問我,我們?nèi)毡旧倘俗鳛樽饨绲募{稅人之一,出了事,難道巡捕房就這樣敷衍了事?難道我們?nèi)毡救说拿谒麄冄劾锞瓦@么輕賤?如果租界當局無法保障他們的生命安全,他們揚言要把工廠遷走?!?p>  說完長嘆一口氣道:“我該如何向他們交代呀?”

  費信惇思忖片刻,說道:“矢田先生,這樣吧,再給我們?nèi)鞎r間,三日之內(nèi)我們一定會將兇手抓捕歸案?!?p>  ……

  這晚,法租界望志路南面的一幢五棟聯(lián)排的石庫門房子里,幾位學者模樣的人聚集在上海大學教務(wù)長周楚女士家,正圍坐在桌邊商討事情……

  這其中有上海大學教授馮珂、復旦大學教授范增、另外還有兩名記者——《滬報》記者吳蘊初、《民國日報》副刊《覺悟》的主編沈勇華。

  周楚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人,看起來精明干練,烏黑濃密的秀發(fā)挽在腦后,鼻梁上架著副眼鏡。

  她看了看左右,一臉嚴肅地說道:“最近公共租界內(nèi)有日本紗廠老板遇害,相信大家也從報紙上看到了,巡捕房正在追查此事,為避免牽連無辜工人,這段時間大家行事要格外謹慎,通知各工會蟄伏,盡量不聚集,工人俱樂部也不要舉辦任何活動了?!?p>  其他幾人紛紛點頭。

  周楚又道:“這幾個月來,由于斗爭經(jīng)驗的欠缺和工作上的疏忽,未能及時覺察到我們的工會中出現(xiàn)叛徒,導致工會組織遭到破壞,幾位同志犧牲或被捕,這種血淋淋的教訓一定要銘記于心!”

  聽完她痛心疾首的總結(jié),其他幾人面色沉重,年輕的記者沈勇華突然攥緊拳頭,咬著牙道:“一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范增道:“下一步,我們除了重啟那些被破壞的工會,揭發(fā)資本家成立的偽工會外,還要積極組建工人自衛(wèi)隊,讓工人力量武裝起來強大起來,力爭工會的公開!”

  這慷慨激昂的一段話頓時又讓其他人燃起了斗志,馮珂眼中閃著光芒:“范教授所言極是!”

  周楚端起面前的茶盞,飲了一口放下,朝吳蘊初看了一眼道:“小吳同志是范教授的得意門生,你寫的文章我看過,觀點鮮明、筆鋒犀利,你能加入我們,實乃組織之幸啊,以后我們要并肩作戰(zhàn)了!”說完哈哈一笑,房間內(nèi)悲重的氣氛緩和了幾分。

  吳蘊初也笑了笑,略帶靦腆地說道:“周老師過獎了,我一定盡心盡力?!?p>  幾人正說著話,突聽到一陣輕微的響動,屋內(nèi)頓時安靜下來。

  周楚忙給馮珂使了個眼色,馮珂悄悄走到門后,問道:“誰???”

  門外無人應答,“咚咚咚”卻傳來三下叩門聲,馮珂回頭望了一眼周楚,周楚朝他點點頭,馮珂猛地將門拉開。

  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個穿黑色竹布長衫、戴著西式禮帽的陌生男人,由于帽檐壓得很低,看不到對方全臉。

  男人伸長脖子朝房間里窺了窺,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走錯門了!”說完便匆匆離去。

  此人鬼鬼祟祟的樣子讓周楚起了疑心,她忙對大家說道:“這人獐頭鼠目的,恐來者不善,今天的會議到此結(jié)束,大家趕快離開?!?p>  果不其然,幾人離開會場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一群腰間別著手槍的巡捕突然闖入周楚家中,領(lǐng)頭的巡捕道:“有人舉報這里非法集會,我們懷疑這里藏有違禁品!”

  周楚陪笑臉道:“軍爺,你們怕是誤會了,剛剛是有幾位朋友造訪,但那是我們大學里的一些教授啊,大家一起討論討論學問?!?p>  周楚的解釋并沒有得到認同,那名巡捕一聲令下,一群手下動作粗暴地翻箱倒柜,東翻西找,將周楚家?guī)缀醴藗€底朝天。

  然而并沒找到他們要找的東西,只好警告一番揚長而去,周楚這才長舒一口氣。

  ……

  而“大島案”這個燙手山芋被扔到了公共租界巡捕房刑事科總探長方文征手上,方文征頂著巨大壓力急得團團轉(zhuǎn),三日內(nèi)若抓不到兇手,上司便要革了他這探長的頭銜。

  “媽的,這群赤佬可真會出難題!沒有線索的事兒,到哪去抓捕兇手呢?”方文征心里暗罵又叫苦。

  正當他在辦公桌前來回踱步,腦子一片混亂時,一名身穿制服的華捕敲開了門。

  “方探長!”他抬起手朝方文征行了個禮。

  “什么事?”

  探員似乎看出了方上司的憂慮,胸有成竹地說:“關(guān)于大島案,我有辦法可抓住兇手!”

  方文征一聽兩眼直放光,急急地問道:“唔?什么辦法?”

  探員幾步走到他跟前,不緊不慢地說:“這案子明顯是有針對性的報復殺人,兇手雖然逃脫,但追根溯源無疑和日華廠以前的工會有關(guān),而工會成員主要是工人,抓不到工會領(lǐng)導人,我們可以去抓工人,他們痛恨大島和叛徒陳阿發(fā),故案發(fā)當晚,未去上工的工人都有嫌疑?!?p>  方文征聽完,眉目逐漸舒展,示意他繼續(xù)往下說。

  探員接著說道:“我們只要把日華廠當晚未上工的工人抓來嚴刑拷打,相信一定會有人撐不住而認罪?!?p>  方文征摩挲著下巴思索片刻,眼珠滴溜一轉(zhuǎn):“是啊,這倒不失為一種辦法……”

  探員眉毛一挑,笑道:“我們要做的只是盡快結(jié)案,給日本人一個交代而已?!?p>  “哈哈哈,還是你小子頭腦靈光??!”方文征頓時眉開眼笑,拍了拍下屬肩膀,目光中飽含贊賞。

  這段時間日華廠并未開夜工,大島遇刺是晚上七點左右發(fā)生的事兒,而工人下班時間遲了一個鐘頭,是晚上八點鐘。巡捕調(diào)查得知,當晚有三名男工因傷病等原因未去上工,便將這三人捕去。

  一番酷刑過后,一人被屈打成招,承認自己殺害了大島和陳阿發(fā)。

  為了打消日本人的疑慮,方文征玩起了栽贓嫁禍,在對那名工人住所進行搜查時,聲稱找到了練習射擊的靶子和飛刀,不久后這名工人就被執(zhí)行了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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