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九江雙蒸
“不!”我十指扣著江底欄桿,朝著大江怒吼,驚飛身后棲息樹上的夜鳥無數(shù)。
然后,俯身猛吐起來。
直吐盡了胃里面的宿食,接著干嘔,就好像要把心肝脾肺腎全部吐掉一樣,怎么也停不下來。
“這不是真的,不可能!不可能!”
我也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一直到聽見腦海里另外一個自己夢囈般地在說,“我要去、要去找他們!”
對,還有他們!
如果僅僅只是在一個星期前,我除了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以外”,別無他法,可是,現(xiàn)在不同!
我能直接找他們驗證。
艱難地扶著石欄起身,我已經(jīng)吐得直不起腰來。
倏地,一道黑影從綠化叢里躥出。
這頭雙眼冒著綠光的野狼,獠牙猙獰,利爪就像是森白的匕首,它朝我撲來過來,將爪子刺入我的心臟!
吊眼男!
我兀地起身!已經(jīng)冷汗淋漓。
四顧茫然,只有江影搖曳的霓虹和望眼黑寂的木棧道。
“是夢......”
我頭痛欲裂,抱著腦袋想著。
人心底里最恐懼的惡魔,必將在其最脆弱的時候冒出,給予他最致命一擊。
而我的這只“惡魔”,就是吊眼男!
佛陀菩提樹下悟道49天,受到萬千諸魔滋擾而心寂不動,終得正果。
可我不是佛,甚至還沒有皈依,面對魔,我只能想到一個辦法!
掙扎著從長椅上站了起來,走到江邊,看著對面已經(jīng)熄了燈的高塔,吹著風(fēng),讓自己迅速冷靜下來。
回望了一眼空空蕩蕩的長椅,我快步朝著停車的地方走去。
路過一家24小時便利店,我買了一杯熱美式咖啡和一瓶冰水,一包香煙、兩支杯裝九江雙蒸以及一些速食的豬雞魚小三牲肉。
冰水漱口洗臉,然后將滾燙的咖啡幾口喝掉,我徹底清醒過來。
開車上路,將油門直踩到底。
油老虎拖著沉重的車身和心情沉重的我,于黎明將至前的黑夜深處,在空蕩時路大道上一路咆哮。
時間是凌晨四點三十四分,距離五更結(jié)束還有不足兩刻鐘。
吉普停在忠佑廣場旁邊。
本來打算在白天都城隍廟開門的時候,和佟彤一起過來的,可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等不了了。
下了車,我在“忠佑”牌坊前,直接將買來的速食肉包裝袋撕開,放在地上,點了三根香煙,擺在石階處。兩支杯裝九江雙蒸同樣揭開,放在兩側(cè)。
掏出黑色木牌,我在牌坊下面站著,口中念念:“三牲敬無常,魑魅魍魎莫靠前!香酒問二將,孤魂野鬼速離開!”
興許是黑色木牌的緣故,我隱隱看到,在三根點燃的香煙冒起的煙霧里,不少虛影攢動。
我再叱一遍,然后又說:“各位兄弟姐妹,給個面子,鬼門關(guān)開啟在即,你們?nèi)舨幌朐馘e過今年的通關(guān)機(jī)會,請速速避退,否則,待會范將軍和謝將軍現(xiàn)身,將你們拉入黑名單,可就怪不得我了?!?p> 這句話純屬瞎掰,我只是想借范謝二將的名頭嚇?biāo)麄兞T了。
不過,做得了孤魂野鬼的,必然不是善茬。他們餓了整整一年,見到了好吃的,能克制這么久已是極限。
人為財死,鬼為食亡。想要讓他們就此退去,光憑一句恐嚇,談何容易。
果然,我說話間,虛影反而越聚越多。
“后天七月初一私祭日,我會在鬼市設(shè)下譙宴,各位到時光臨,我無任歡迎?!彼?,我不得不先給他們一些可以兌現(xiàn)的甜頭,“而且,我是本次持牌鬼販,你們?nèi)绻邢埠锰载浀?,我對著黑牌承諾,今年,無論哪位朋友來到的攤子,我都會讓三分利!”
“當(dāng)然,大家要是有好東西想要交易,也可以到我的攤子來,就算我收不了,也可以給各位介紹行家?!?p> 我怎么也預(yù)料不到,這時只是急中生智、不得已許下的承諾,會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給自己帶來難以想象的收獲。
“叱!爾等孤魂野鬼,聚在衙前作甚,莫非想要造反!”尖利霜寒的呵斥聲忽然響起,煙霧之中虛影頓時消散,香煙燃盡。
我朝著直沖牌坊的那條大路看去,見到一個頭戴黑色高帽、手持黑色哭喪棒的矮小黑壯、面容兇悍的鬼差,正領(lǐng)著一群被套了鎖魂鏈的虛影走來。
“天下太平!”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黑無常的真容,即使早有心理準(zhǔn)備,仍然覺得腳底生寒。
黑無常在我身上和面前的地上打量了一圈,因為太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能夠感受到他的“善意”。
“小哥,你這是有事?”范將軍“溫柔地”看著我,卻令我毛骨悚然。
我雖然知道,他的語氣已經(jīng)極盡溫和,但還是被他的渾身煞氣幾乎嚇尿。
“突然想起答應(yīng)過給兩位將軍供些酒肉,就連夜送來了,但您也知道這時辰,人間的酒家都關(guān)門了,只好先買些便食將就著,希望二位不會介意。”我咽了咽喉頭,盡量裝出平靜和誠懇,恭敬地說。
“沒事沒事,我和老白一點都不介意,世人皆畏我等鬼差為虎,平時避之都不及。小哥可不知道我們的日子過得有多艱難,想要吃點兒好的,要么自己張嘴討要,要么只能等上面的大人物賞賜,小哥能親自送來,老黑、老黑我真是感動??!”
范將軍說著,作勢抹起了一把辛酸淚,不過好在大庭廣眾之下,他沒有撲過來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老黑,還有一刻鐘時間交差,你快些吃。”
白無常謝將軍這是終于從隊伍后面冒出來,高瘦蒼白、猩紅的長舌拖到了胸前,倒是一點也不影響他“說話”。
他手執(zhí)白色哭喪棒,頭戴“一間生財”的高帽。
明明笑容和煦,可身上縈繞的煞氣,比黑無常還要濃郁。
“好嘞,老白,這是九江雙蒸啊,咱哥倆有多幾年沒喝過了吧?自從他……”范將軍用他哭喪著的黑臉湊到了酒肉上方,一邊貪婪地吸著香氣,一邊喋喋不休。
“老黑,住聲,吃就吃,莫多言!”謝將軍這時已經(jīng)走了過來,聽到范將軍的話,突然斥道。
“二位將軍,你們認(rèn)識關(guān)恩慶,對吧?”
范謝二將聞言,頓時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