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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文臣

第一章:風(fēng)起金陵

一品文臣 風(fēng)猶驚訝 3975 2020-01-01 18:23:09

  明歷晉文十六年,四皇子允益攜天子遺詔繼位,改國號為成豐,皇城由金陵遷往上京。

  太子允丞被一紙詔書發(fā)配鳳陽,為太祖守陵;大皇子允德授封南陽王,封地福建,未得召不許回京,周太妃念及云湘郡主身有舊疾,故留金陵親王府養(yǎng)病。

  其余皇子公主皆外放封地,無一留京。

  至此,皇權(quán)旁落,周氏大權(quán)獨攬,實不知為王朝福禍也...

  上京城

  東廠刑房外

  雨亭瀾逗弄著歇在廊下的海東青,手里端個金碟兒,慢條斯理地給它喂食。

  廊外院子里跪著的兩侍衛(wèi)低頭屏氣,唇色發(fā)白。

  那碟子里的東西是今日潛入府中被抓住的密探身上一片一片割下來的...

  傳聞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兼東廠提督心狠手辣,睚眥必報,文武百官皆不敢惹...

  雨亭瀾將碟子遞給身后的人,盛北忙上前用熱帕子替他一根根擦拭手指,半晌,他動了動兩片嘴唇,沒什么表情。

  “賞?!?p>  兩侍衛(wèi)忙磕頭謝恩:“謝督公賞賜!”

  雨亭瀾兩指揮了揮,兩人如獲大赦般輕聲退下。

  他盯著夜空看了會。

  今晚這月色也過于暗了些,他琢磨著得送給薛行川一件兒大禮才行。

  薛行川剛從錦衣衛(wèi)衙門回府,聽屬衛(wèi)稟報探子折了,他心里一緊,當即思忖著雨亭瀾會怎樣報復(fù)。還未待他在府門口下馬,便聽府內(nèi)鬧哄哄的,一侍衛(wèi)上前跪道:“稟大人!書房走水了!”

  ——糟了!名單?。?p>  等他匆匆趕去,書房著火處已撲滅。

  薛行川收緊手指,看著那只焦黑的書案匣子,名單已經(jīng)毀了!那可是他查了半年的河南布政使下重臣貪墨的名單!他還指望趁著這些東西在皇上面前拿下河南巡察司的職位!

  眼下全泡湯了!

  薛行川后牙槽發(fā)緊,面沉如水,恨不得立刻將那雨亭瀾一刀砍死!

  錦衣衛(wèi)和東廠歷朝歷代都在你爭我斗,從未言和交好。雖然都只效忠天子,卻勢如水火,雙方都經(jīng)歷過你為我上我為你上的時刻,究其緣由在于當朝帝王更看重誰罷了。

  如今的成豐帝是隨著雨亭瀾一同長大,自然與之東廠更親近。

  翌日早朝路上,兩人的轎子在承天門遇到,雨亭瀾下了轎,斜著目光打量他,見他眼下一片青,挑挑眉,透著幾分譏誚。

  “喲,薛指揮昨兒沒睡好?”

  薛行川最看不慣他這副陰陽怪氣的做派,冷笑:“比不得督公清閑。”

  雨亭瀾勾了勾唇,帶了幾分笑意:“那倒也是,皇上待大人如親兄弟般看重,我等內(nèi)廷之人的確比之不上?!?p>  薛行川臉色一變,這等大不敬之言他也敢亂說?。?!

  他見周遭漸漸有大臣聽著聲往這邊瞧,壓下心中怒氣,冷哼一聲提刀往門內(nèi)走去,心里安慰自己何必跟一個閹人逞口舌之快。

  雨亭瀾跟著進了門。

  走著走著總覺著今兒哪里有點兒不太一樣,他一路想著,直到走到皇極門才琢磨出不對勁。

  回首看了一眼門外。

  今兒門外三千營巡哨時,那馬背上的坐著的怎么不是寧國侯府那紈绔?

  以往老早就瞧見他懶洋洋地騎著馬滴答滴答走過,臉上笑得像朵兒花似的,巡哨多大的官兒啊,天天這么高興。

  稍微一思忖,他才想起,似乎那人是回金陵接妹子去了。

  他幾乎從不參與朝中幾大黨派斗爭,自然沒怎么注意這些與他無甚關(guān)聯(lián)的事。

  早朝過后,各路人馬紛紛回了衙門辦公,

  到了司禮監(jiān),雨亭瀾開始批紅,案上內(nèi)閣票擬出來的折子堆了一大桌,將他纖細的身形遮了一半。

  今日早朝又是科道言官和周氏的戰(zhàn)場,明里暗里打著官腔,間或夾雜著江北渚與周檢的口舌之爭。

  這個周檢真是草包一個,一個小小的侵田案久拿不下,這大理寺卿這頂帽子,要不是靠他爹周太保,還真戴不了這么久。

  轉(zhuǎn)念雨亭瀾又想了想。

  這江北渚確實有幾分本事,當年他竟看走眼了,那在外三年觀政考核,倒是讓他歷練了一番。此人以后接了首輔李彥的擔子和周家對上,想來應(yīng)該更為激進些,李彥確實是老了,做事過于溫和了些。

  江北渚和他老師,時任督察院御史與戶部尚書的李彥不太一樣,李彥還有幾分偏中庸的心思,若是周氏不主動下絆子,他倒也不會去針對。這江北渚就不一樣了,當年在朝中還未站穩(wěn)腳跟,便借著抗倭把太妃侄子,時任兩廣總督的周鋮給一腳踹了下去,硬生生地將兩廣從周家手里奪了回去。

  倒是個不留情面的!

  也算得上是有勇有謀,只是不知道若是李彥一死,僅憑他一人能否擔的下戶部與科道(御史與六科)三大處。

  他收回思緒,撿起一本折子,是禮部尚書徐閣老的。

  他掃了幾眼,冷哼一聲,這徐子謙又上奏為前太子求情了。

  幾個秉筆太監(jiān)在一旁協(xié)助他,皆不敢大聲喧嘩議論,唯恐驚擾到他。

  他拿起茶盞抿了一口今年進貢的雙上綠芽,思忖了片刻,擱下茶盞在折子上朱筆寫道“授封地,宗人府賜封著辦”

  他撂了筆。

  太子回京是不可能的,圈起來當個閑散王爺才合皇上心意。

  文武百官對皇上的繼位頗多微詞,禮部言官等人揪著這一點不放,一直到現(xiàn)在都未立皇后。而周家又對那后位虎視眈眈,這樣一來二去,皇上如今都二十出頭了,后宮還空著,簡直是歷朝歷代聞所未聞!

  只有他們這些宦臣急的火燒火燎的!

  他接過秉筆太監(jiān)遞來的一本折子,那太監(jiān)低聲說道:“印公,金陵遞過來的?!?p>  “金陵?”說著他翻開折子,掃了一眼。

  “小溫子殺了那邊的刑部主事?”語氣似乎頗顯意外。

  那太監(jiān)似有話說,雨亭瀾掀起眼皮掃他一眼,不耐道:“有話就說?!?p>  那太監(jiān)忙一五一十恭敬稟告與他。

  “那金陵刑部主事的爹和上京吏科給事中柳大人早些年是好友,如今柳大人聯(lián)合右御史范大人請求罷免咸溫公公的鎮(zhèn)守太監(jiān)一職,說他濫用職權(quán),肆意殘害官員,請皇上著督察院派人前去代職...”

  “做夢?!?p>  雨亭瀾冷笑一聲,將折子扔到簍子里,表示不會給皇上看。

  “皇上那里自有我去說,范林春那膽子叫幾個人去提醒他幾句就縮回龜殼里去了,”一個正二品御史卻半點實權(quán)都沒有,督察院全聽李彥一個人的。

  這柳大人怕是也明白李彥不會管宦官的事才去找范林春的吧,也是個假仁假義的貨色。

  官場上哪有什么朋友!

  他冷聲問道:“人果真是咸溫弄死的?”

  咸溫在他手下多年,雖為金陵鎮(zhèn)守太監(jiān),可是并未出過什么簍子,何故將人殺了。

  那太監(jiān)也不太了解,只老實答道:“屬下不知,那邊的人說是這事似乎與織造局有些牽連。”

  “織造局?”

  雨亭瀾一愣,想了想,今年的春絲由織造局押送,算算日子也該到金陵了。

  進貢的東西可馬虎不得,看來他得親自去問問咸溫了。

  下了早朝,一身緋色朝服的修長身影正往文淵閣走去,觀之后背的補子,乃是一雙孔雀,正是那正三品戶部侍郎,江北渚。

  “留慕慢走?!保ń谋碜郑?p>  江北渚腳步一頓,回過身,一雙沉靜素淡的眸子看向來人。

  回頭一看是兵部尚書兼內(nèi)閣大學(xué)士林大人,微微拱手低頭道:“林閣老?!?p>  林儲才上前與他并行,他縷縷胡須慢悠悠說道:“你在戶部待了兩三年了,少青(李彥的表字)天天將你困在戶部算著那點糧啊米的,什么時候來我兵部坐坐?”

  江北渚低眉不說話。

  林儲才見他不回應(yīng)也不惱,他找李彥要了兩三年的人了,李彥跟護寶貝疙瘩似得不給他,無論無何,這次他一定得將人要來用一陣。

  他湊近江北渚耳邊低聲道:“漕運那邊查獲一大批兵器,夾帶在織造局的官船里,金陵刑部抓到一人,從他嘴里弄出點東西,可惜那刑部主事被咸溫的人逮了去,給弄死了。不過隱約透出點兒風(fēng)聲,這兵器似乎是運往北邊兒的?!?p>  江北渚抬頭看他:“建州?”

  林儲才點點頭不說話,似乎是認可了他的推論。

  建州從前朝開始就是周氏三大親衛(wèi)屯兵之地,說到北邊,除了周氏,再也想不到其他勢力。

  他看著遠處的文淵閣嘆了一口氣道:“春耕要到了,你們戶部就要忙起來了,到處都要人外派各地監(jiān)督里甲賦稅播種春耕,現(xiàn)在不去查,過陣子可就沒機會了,況且,那么大一批兵器你就不好奇是拿來干什么的?”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眼前沉穩(wěn)端肅的后生,眼里不乏贊賞。

  從當年統(tǒng)籌兩廣抗倭?xí)r就想提拔此人到兵部,無奈被李彥捷足先登將人劃去了戶部。新帝登基折了大批東宮官員,如今朝廷青黃不接,好不容易出來個優(yōu)秀后生還被人先下了手。他這心里真不是一般的急躁!

  林儲才見他沉思又道:“你也知道你老師那一把老骨頭,能把今年撐過去就實屬老天給他留命了。戶部能擔大梁者不多,周家早就將你視為科道言官一派,若是手里不握著點東西,等少青一走,你便是兩面受敵。那掌印太監(jiān)表面上看起來誰也不幫,可是周家家大業(yè)大,你老師手下言官又輕慢宦官,難保此人遲早被周家拉攏。他是皇上寵幸之人,若是他都站在周家一派,那這朝廷就真的無我們?nèi)萆碇亓??!?p>  說道這里,他又嘆了一口氣,語氣帶了幾分難以言明的心情:“留慕啊,來我兵部吧,掌天下兵,也好過天天為那些錢財里的勾心斗角打交道?!?p>  江北渚聽了他這番話,笑了笑停下了腳步,兩人站在了一起,更顯得他身量頎長拔高。

  他一身朝服熨燙的規(guī)規(guī)整整不帶一絲褶痕,補子上的孔雀色彩艷麗,金花腰帶上系的钑鶴綬帶被風(fēng)吹起,頃刻間腰牌玉佩撞擊作響。

  他人本就端方清冷,此時一笑頗有冬雪回春之感。

  只見他微微拱手道:“閣老之意,下官怎會不知,正如閣老所言,戶部如今還有我和老師撐著,若我來了兵部,將來老師登仙而去,屆時戶部無人,豈不為周氏所握?財政民戶乃國之命脈,而善兵者卻是能者居多,倒是不缺我一個...”

  說到這里他抬眼掃過翰林院方向,帶了幾分意味:“探花郎天天往兵部跑,我見之頗為勤勉,閣老何不用心栽培?!?p>  當朝探花乃林尚書的幼子,為人天真爛漫,酷愛兵事。

  頓時,林儲才換下了憂國憂民的一張臉,橫眉冷哼:“他不是那塊料,跑得再多也沒用!”遂又皺眉道;“來兵部這事就此揭過,那這批兵器你可有想法?”

  江北渚負手看往遠處,微微笑道:“自然是有的...”

  “哈哈哈...我就說你這后生,面上裝的那么大義凜然,心里卻不是那么回事兒。”

  兩人出了皇極門分道揚鑣,江北渚進了文華殿,而林儲才則去了武英殿。

  雖同為六部,但入閣大學(xué)士不在六部處理政事,而是各有一殿分開處理公務(wù),只有朝議或者殿議時才去文淵閣大殿一起議事。

  當年太祖皇帝政事繁忙,時常批閱奏折至凌晨,后來成祖上位便組建內(nèi)閣協(xié)助處理公務(wù),歷經(jīng)幾代帝王之后,漸漸賜予內(nèi)閣票擬大權(quán),在宣宗時期,為了制衡內(nèi)閣權(quán)力,又賜予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秉筆批紅大權(quán),各自牽制,至此已百年之久。

  今上天子乃前朝第四子,先帝駕崩后,本應(yīng)太子繼位,然周太妃聯(lián)合內(nèi)廷太監(jiān)搬出先帝詔書,廢太子允丞赴鳳陽守陵,扶四子允益繼位。一時舉朝震驚,多數(shù)擁護太子之臣鋃鐺入獄,東宮輔臣更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當時皇城錦衣衛(wèi)和東廠到處抓人,臣子百姓人心惶惶。

  新帝登基后,朝政為周家把持,只有寥寥幾個資歷名望頗高之輩能與之分庭抗禮,而依附著周氏的臣子世家更是多不勝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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