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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文臣

第二章:風(fēng)起金陵(二)

一品文臣 風(fēng)猶驚訝 3629 2020-01-01 18:24:04

  金陵寧國侯府

  “小姐小姐,少爺回來了!”

  巧善還沒進(jìn)門,聲音大老遠(yuǎn)就先傳了進(jìn)來,巧禮忙提著裙子出門去掐她的臉,依稀聽到門外她的訓(xùn)斥,什么“體統(tǒng)”,“喧嘩”之類的。

  丘如煙捂著嘴笑,將不知從哪兒撿來的話本子撂下,接過巧香遞來的帕子拭了拭蔥段兒似的手指,起身打趣兒說道:“快出去瞧瞧,那潑皮丫頭準(zhǔn)又是一臉無辜?!?p>  巧香接過帕子在銅盆里洗凈擰干,隨之笑道:“該打,教了這些年規(guī)矩,一點(diǎn)長進(jìn)都沒有?!?p>  她將熨燙好的狐貍毛對襟披風(fēng)拿下來給丘如煙系上,這雪白狐貍毛襯得她一張小臉兒神仙菩薩似的,煞是水靈。

  巧香瞧著她那雙眼睛,內(nèi)藏外勾,眼尾處微微上挑,垂下眼時(shí)似蘊(yùn)了萬般柔情,像書里寫的仙女兒似的!不由的嘴上說道:“再過不久小姐就滿十四了,少爺準(zhǔn)是回來給小姐過生辰的?!?p>  丘如煙微微一笑不說話,接過巧禮剛灌好的湯婆子去往前廳。

  哥哥早就寫信給她了,這次他是回來接她的。

  接她...去上京。

  周家不放心寧國侯府,便將一雙兒女拿捏在手里,爹爹掌管二十萬金陵駐軍,若有異動,她和哥哥便是那第一滴血。

  誒...丘如煙邊走邊嗅著回廊外臘梅幽香,這金陵城她待了十幾年,突然要離開,心里很是不舍,可是再不舍也要離開呀...

  一路想著想著便到了前廳。

  廳內(nèi),丘如欽正和老侯爺說著什么。

  “哥哥!”

  一聲嬌喚,兩人同時(shí)抬頭。

  透過窗戶,丘如欽只瞧見一金玉雕琢般的人兒穿過對面抄手游廊,快步向屋里走來,一張清透柔婉的臉蛋兒裹在雪白的裘毛里,更添了幾分明艷,一雙靈眸里蘊(yùn)著笑意看了過來。

  他心里頓時(shí)一喜,起身出了門幾步上前,嘴角一揚(yáng)伸手便要抱起來親昵。

  “咳咳??!”

  老侯爺見他伸出手,忙咳嗽兩聲斥道:“你做什么?煙丫頭今年十四了!你還當(dāng)她是個(gè)女娃娃嗎!”

  丘如欽才想起這茬兒,愣了片刻訕訕笑了笑,他差點(diǎn)兒忘了自家妹子已經(jīng)長大了,不可以像兒時(shí)那般親昵了。

  伸出去的手轉(zhuǎn)個(gè)彎兒回了自己后腦勺。

  丘如煙將湯婆子往他手里一塞笑說:“沒長大,在哥哥面前怎么會長大呢?”

  假裝沒看到老侯爺一臉不滿,拉著哥哥坐在一旁笑瞇瞇地和他話家常,兩人好久沒見,自然有一大筐子話要說。

  從七年前被調(diào)去上京到現(xiàn)在,兩兄妹也沒見過幾回,不由地便聊到了上京的一些朝事之中。

  驟然起丘如欽此行的目的,堂中三人頓時(shí)有些沉默...

  還好此時(shí)下人前來稟道夫人歸府了,三人這才收起心事,一家人和和睦睦準(zhǔn)備用晚膳。

  晚膳過后,丘如煙悄悄拉著哥哥去廊下說話,巧香巧禮在不遠(yuǎn)處候著。

  “哥哥,云湘去年及笄了,王妃托安姑姑和母親說了幾次,母親都以你不在金陵為由搪塞過去,明兒云湘來府上,你要是對她...就說清楚!”

  丘如欽當(dāng)然知道云湘對自己的心意,這也是當(dāng)初他跟著新帝匆忙離開金陵的原因之一。可是他也說了很多次,他待云湘只有兄妹之情并未有其他想法。

  “...從小到大我說的還不夠么,也怪我...”

  頓了頓,丘如欽促狹地盯著她:“倒是我家明珠,趕幾天過后就要滿十四歲了,可否有心上人?說出來哥哥替你去瞧幾眼?!?p>  丘如煙耳根發(fā)紅嗔他:“凈瞎說,不理你了!”轉(zhuǎn)身便要走。

  丘如欽忙拉住她:“誒!別別別!”

  丘如煙背過身偷笑,心想哥哥一如既往沒變。

  她轉(zhuǎn)過身,一雙眼流光瀲滟地望著他:“那你說,如今是否有心上人?”又添一句,“那些秦樓楚館兒里的可不算!”

  丘如欽故意逗她:“為何不算?我玉蒼公子心懷天下,怎么能只容納一人呢?豈不是白白辜負(fù)了我這一胸的溝壑?”(玉蒼乃丘如欽表字)

  “心懷天下哪是你這般用法!”丘如煙啐他一口,“你這人!嘴上沒個(gè)正經(jīng)!我看啊,干脆就讓母親答應(yīng)了那南陽王妃,讓你跟著去那封地當(dāng)郡馬爺!也好收收你肚子里那些花花腸子!”說罷跺跺腳走了。走在路上恨恨想著,以后一定要來個(gè)人讓他好好嘗嘗為人心痛的滋味!

  丘如欽看著被他氣跑的寶貝妹子,心里有些悻悻然,丫頭長大了,知道還嘴了!轉(zhuǎn)念心里又暖暖的,也知道為哥哥著想啦。

  他抬頭望著天上被云層厚厚遮住的月兒,心上人么...

  忽然間腦海里一閃而過某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难疲鸵浑p透著幾分傲慢的眼睛。

  丘如欽愣了愣,臉色怪異地回了房。

  他為什么會想起那個(gè)人...

  翌日早膳過后,寧國侯府外停了一頂小轎,那轎子前面掛著親王府的牌子。

  云湘在侍婢的攙扶下緩緩掀簾而出,娉娉裊裊,如弱柳之姿。

  她今日著藕荷色交領(lǐng)長襖,通袖領(lǐng)口繡有銀蝶撲花紋樣;肩上搭著絳紫色繡金線嵌珠荷葉邊云肩,脖頸更顯修長;長襖下是一條黛色纏枝牡丹團(tuán)紋妝花馬面裙,腰墜香囊環(huán)佩,移動間叮當(dāng)作響,如瓊蓮仙子。

  云湘走到大門前,左右侍女上前將披風(fēng)給她整理好,她捋了捋胸前系著紅綢的發(fā)絲,雙眼藏著嬌怯,緩緩進(jìn)了侯府。

  丘家兩兄妹正在侯府書閣里一個(gè)看話本子一個(gè)搗鼓袖箭,下人稟道郡主來了,丘如煙抬頭看自家哥哥一眼,見他一臉愁容,拿起帕子勸慰道:“走吧,云湘來了?!?p>  內(nèi)院右?guī)浚?p>  云湘扣著茶杯聽見屋外聲響早已坐不住。

  丘如煙掀開珠簾,徑直上前拉著她的手,柔聲關(guān)切道:“怎的手這般冰涼,巧香,快去拿湯婆子來?!?p>  云湘對她笑笑,眼神止不住往她身后瞟。

  丘如煙見狀拉著她坐下說道:“昨兒哥哥回府還問道我你身子可好,我想著今日你該是要來的,到時(shí)候當(dāng)面問你豈不更清楚些。”說罷給自家哥哥使眼色。

  丘如欽咽下一口熱茶笑道:“是啊,許久未見了,云丫頭身子可好些?”

  云湘粉頰微紅,低頭細(xì)聲細(xì)語答道:“倒是好了些,不似以往冬日那般咳著?!鳖D了片刻她又抬眼看他,眼里藏不住的羞怯,輕聲問道:“玉蒼哥哥在上京可還待得習(xí)慣?”

  丘如煙在一旁默默飲茶,云湘戀慕了哥哥這么多年,誒...哥哥怎么就一點(diǎn)兒不動心呢,莫非哥哥心里真真的藏了個(gè)心上人兒?

  這廂丘如欽為了不落尷尬,便撿著話題說上京城的景啊物的。

  “上京城不似這金陵城這般多的穿針小巷,那邊的路頗寬敞,可并駕八匹馬,當(dāng)然也沒有咱們金陵城的畫舫燈船這些物什,著實(shí)沒啥滋味兒?!?p>  他撇嘴又道:“一到冬天,整片整片的下雪,雪大的時(shí)候把門檻兒都能掩著,光是掃雪都要掃一個(gè)早晨。不像咱們金陵城,有山有水,連雪也是溫溫柔柔的?!闭f到此處他端起茶杯飲一口茶嘆道:“最讓人不慣的便是那上京的吃食,口味太重,一頓膳下來,要飲幾盞茶才壓的下去那股子味兒,還是咱們金陵的吃食味道妙些。”

  說到吃喝玩樂,丘如欽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丘如煙聞言打趣兒道:“照你這般說,那上京樣樣不如咱們金陵城,那你為何當(dāng)初要跟著新帝巴巴去上京?”

  丘如欽瞪他一眼,總不能當(dāng)著云湘面兒說是為了躲她吧,這丫頭忒壞。

  只嘆氣道“皇命難違啊?!?p>  云湘想起了自己的身世,面色有些郁郁,丘如煙忙轉(zhuǎn)移話題問道:“那上京豈不是沒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了?”

  “倒也不是,在那邊我見著一種吃食名曰‘豌豆黃’,如今三月正是上市的時(shí)節(jié),到春末就不賣了?!闭f起吃食來他倒是滔滔不絕,

  “這豌豆黃做法頗講究,先是手工精選原料,選出顆粒飽滿......不不干不艮,講究入口用舌頭一抿很快化開...”

  丘如欽一番如數(shù)家珍,仿佛由他親自做的般贊不絕口,房中幾人言笑晏晏,丫鬟們也聽的津津有味,仿佛又回到他們?nèi)藘簳r(shí)那些美好日子。

  一個(gè)上午就這樣在談笑聲中過去。

  用完午膳,云湘身子不好,安姑姑差人來接她回府喝藥午睡,云湘在兄妹二人的陪同下去往侯府大門。

  云湘一路上心事重重。

  她去年及笄了,母親早已為她相看世家勛貴,她一直拖著不答應(yīng),可過了今年便再也不能拖了。

  兩兄妹一路送她到了府門外,云湘依依不舍辭別,轉(zhuǎn)過身一步步往不遠(yuǎn)處停著的轎子走去,丘如欽轉(zhuǎn)身回府。

  “玉蒼哥哥,我...”云湘走到半路又轉(zhuǎn)身叫住他,上前將手里一直緊緊攥著的荷包塞給他,“太醫(yī)說這些藥材有提神醒腦的功效,我...我便繡了個(gè)荷包裝了進(jìn)去,你忙于公務(wù),要...要注意身子?!?p>  她咬咬唇,連抬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說完這些話便快步進(jìn)了轎。

  坐在轎子里時(shí)臉上早已染上一片羞色,又有些怕,心想回到府中安姑姑又要說她不守禮教了,可是那又怎樣,那可是她戀慕了這么多年的男子呀!

  丘如煙在門口捏著帕子偷笑進(jìn)了門,丘如欽拿著那荷包如燙手山芋般,拿也不是丟也不是,一臉無奈跟著也進(jìn)了門。

  傍晚,一家子人用了膳,丘如煙留下和母親討論時(shí)興的衣料繡樣,打算趁著清明前將春衣花案定下來,老侯爺則將丘如欽叫去了書房。

  他提起筆在紙上寫字,頭也不抬說道:“刑部的人查獲了一大批兵器,夾在織造局的官船里。”

  “兵器?”丘如欽不解,“哪兒來的兵器?除了抗倭,朝廷最近沒有仗要打???”

  “這也正是我不解之處。”老侯爺遂又問道,“你在京師可有聽到什么風(fēng)聲?”

  丘如欽思忖半晌,確實(shí)沒有任何消息傳出,搖了搖頭問道,“這刑部主事可查到別的?”

  老侯爺冷哼一聲,撂了筆,走到站到窗前緩緩說道,“那刑部主事當(dāng)晚審人時(shí)便被咸溫的人帶走,次日清晨被人發(fā)現(xiàn)死在家門口的巷子里?!?p>  “咸溫乃織造局主管太監(jiān),官船查出私貨他難逃干系,可是殺人滅口這事未免做得過于明目張膽了些?!?p>  丘如欽不解。

  老侯爺擺擺手道:“太監(jiān)速來聽?wèi)T了奉承,哪有什么腦子,一聽今年的貢品出了問題心里一慌,難保下手狠了些?!?p>  丘如欽卻忽然想到什么:“咸溫是司禮監(jiān)出來的人吧?!?p>  “不錯(cuò),是那雨亭瀾麾下之一?!崩虾顮敾仡^看他,面上驚疑不定,“你是說這事和司禮監(jiān)有關(guān)?”

  丘如欽不說話,直覺這事和雨亭瀾無關(guān),他那種人,要是想做點(diǎn)兒什么,完全可以明面兒上來,沒必要這么遮遮掩掩。

  “這倒未必和他有關(guān),過幾日我去一趟織造局,假意打聽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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