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長帶著兩名家丁,前去調查兩名死亡客商過去的經歷。
老夫人回頭慈愛的看了眼,還在熟睡的小玉兒,向門口的家丁囑咐了一下。
然后,老夫人笑了笑,向蘇筱筱邀請道:“筱筱姑娘,如果有時間的話,不知道能不能陪著我這老婆子,在周圍走走,我有些話想問問你?!?p> 蘇筱筱抿嘴一笑道:“老夫人見外了,筱筱正好有空。來,我扶您去周圍轉轉?!?p> “你們就守著在這兒,我和筱筱姑娘在這附近走走便回。”老夫人喝止了想要跟上來的家丁,由蘇筱筱扶著向外走去。
“筱筱,我一直有個疑問,我想問問之前蘇州城中鬧得沸沸揚揚的奸殺案,是屋里那位李公子處理掉的么?”
走了一會兒,老夫人率先打破沉默,臉色平靜讓人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蘇筱筱毫不猶豫的回道:“確是公子所為,刺史大人是知曉的?!?p> 又靜靜的走了一會兒,老夫人壓低聲音,臉色凝重的問道:“你覺得會不會兇手沒死,只是逃出了蘇州城?”
“不會,兇手已經伏誅,賈翁走的時候,親口說與我的,而且明府已經確認過此事了?!碧K筱筱很肯定的否定了老夫人的猜測。
“那這個人便很難找出來了?!?p> “你和李公子兩人住一間屋子,李公子又不能動彈,終究人單力薄。”
“不如,今夜你們便搬過來,和我們同住吧,我讓店家在房里加一張床?!?p> 蘇筱筱聽了老夫人提議,眉頭一蹙,欲言又止。
老夫人卻是早早堵住她的嘴:“我那做刺史的兒子,將你二人托付于我,如今事情有變,筱筱姑娘不會讓我為難罷?!?p> “走吧,咱們走得差不多了,該回屋了?!?p> 回到屋中,小玉兒還睡在床上,只是人已經醒了,正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扶著吳母一起進來的蘇筱筱。
“小玉兒,既然醒了就趕快起來,時候不早了,不許再磨蹭了?!?p> 話雖嚴厲,吳母卻是說的很輕柔,明顯帶著一股寵溺勁。
聽見吳母發(fā)話了,小玉兒連忙閉緊雙眼,兩只小手緊緊抓住被子,可愛的小腦袋兩側粉嫩嫩的小耳朵也是一折,緊緊閉上了。
這小丫頭嘴里還念念有詞道:“奶奶,我還沒醒,真的,我還要再躺會兒,呼....呼....”
說完就傳來了極富節(jié)奏的呼吸聲。
吳母寵溺的望了望,柔聲道:“你不是男子,也未及笄,正是孩童心性,想睡就多睡會兒吧?!?p> “不過最遲晌午,一定要過來陪奶奶用膳,明白了嗎?”
小玉兒聞言一臉喜色,陡的睜開雙眼,興奮地用力點了點頭,脆聲道:“我知道了,奶奶?!?p> 這時一個家丁走過來,稟報道:“老夫人,驛長求見?!?p> 老夫人點了點頭,起身向門口走去,蘇筱筱趕緊跟了上去攙扶吳母。
“驛長,你說說現在是個什么情況了。”
老夫人命家丁關上門,便站在門口沉聲問道。
驛長眉毛緊皺,驚疑不定的道:“我和老夫人府上兩位去查過了,這兩名被害客商疑似元陽盡失而死?!?p> “而來往客商中,對二人一致評價,都是熱心救人的好人?!?p> 啊!
眾人聞言皆是大吃一驚,老夫人和蘇筱筱卻是實打實的松了口氣。
“元陽盡失”,看來女子倒是不用怕。
兩名家丁臉色不是很好看,年長一些的家丁,瘦瘦高高的,顧盼之間一雙虎目炯炯有神,但現在這個情況,眼中也是帶著懼色。
未知永遠是令人恐懼的,尤其是帶著神鬼的色彩,百姓們往往是虔誠祈求降下福祉,或是面對災難祈求保護,興不起抗爭的念頭。
這個年長的家丁強自鎮(zhèn)定的,說著自己的猜測:“據某猜測,元陽盡失極有可能是狐妖所為,常人無非就是取其性命,唯有鬼祟才以此傷人?!?p> “不錯,這話在理?!?p> “驛長,這事已不是我們能處理的了,你應當急速上報常州府和無錫縣。”
“為保萬一,我待會兒寫一封信,幫我送去蘇州府?!眳悄赋烈髁艘幌氯绱苏f道。
“老夫人高義!”
“正是巾幗不讓須眉,有花木蘭之風!”
“瞎說,老夫人明明是不欲我等受苦,才出頭相助的。”
“兄臺所言甚是,老夫人真是深明大義?!?p> ...........
吳母抬手虛按,沉聲道:“各位謬贊了,能不能處理了這件事還是兩說,我們確是要盡一份綿薄之力,以免遺禍后來人?!?p> 吳母說罷,讓同去調查的另一個年輕家丁稍等,然后轉身進屋寫了封信,不多時出來,讓年輕家丁帶著速去蘇州城。
年輕家丁大喜,連忙拍著胸脯,保證完成任務,騎著快馬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絕塵而去。
眾人散了,吳母也回了屋,似乎死了兩人,并沒有什么的,反正死的不是自己。
可是在晚上的時候,隨著一聲尖叫聲,一切美好的幻想都被打破了。
因為昨晚發(fā)生的事,晚上的時候,驛長特地帶著兩個驛卒在周圍巡視。
附近駐扎的一支守軍約五十人左右,也分出一半人在附近巡邏。
結果最壞的情況出現了,層層防護下。
眾人本以為可以睡個好覺,又死了三個人。
這三個都是男人,臉上帶著迷醉之色,兩頰桃紅,全身無明顯傷痕,衣衫凌亂。向下身看去,又是元陽盡失而亡,詭異的氣氛在蔓延,一時間男人們人人自恐。
雖是深夜,但還有不少人已經在收拾行李了,有幾人在和駐扎的軍隊交涉,許以重金,請求他們保護他們離開。
另一波大約有十幾個人,相互約定準備結伴,趁著夜色離去。
一時間,差不多驛站走了一大半,只剩了四撥人。
一波是三個行商,帶著大包小包幾個行李,晚上走不太放心,只能等天亮了再走,他們就是許以重金請求駐軍護送離開的;
一波是兩個帶著公文的差役,藝高人膽大,走過的路多了,見過的怪事也多,泰然處之,并不擔心;
一波是一個郎中,帶著兩個學徒行醫(yī)至此在此歇腳,也是闖過大風大浪的,此時依然能沉住氣;
最后一波是李道陵和吳母這一波,他們這一撥人數最多,足有二十幾人,各個都是身強力壯的家丁。雖然事發(fā)詭異,但是眾人聚在一起,卻也有一種看不見的膽性凝聚起來。
除了這四撥人,還有驛長帶著四個驛卒,此地駐軍五十人,人數依舊不少。
此刻駐軍之中,軍帳內,一名將領正襟危坐,望向下方站著的四個什長。
此刻無人說話,外面冷風吹進來,帳子發(fā)出簌簌的聲響,清晰異常。
“老常人呢?”
“沒有找到人,該不會是逃走了?”
“逃走了?”
“眼皮子底下,人就沒了?”
“要你們還有什么用?朝廷養(yǎng)著咱們,不是讓咱們缺了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現在老常不見了,是不是明天你們也不見了,都逃走了?。 ?p> 坐著的將領突然站起,拔劍指著四個什長,須發(fā)怒張,臉黑的像鍋底一樣,搖曳的燭光中極為可怖。
“老常這么多年一直跟著您,我們也是,哪怕是從戰(zhàn)場下來,掙不到軍功,我們也心甘情愿?!?p> “我不相信老常在這個關頭,會突然丟下我們獨自逃走,而且還帶走了一什士卒?!?p> 一名什長忍不住出聲辯解道。
“哐當!”
長劍墜地,將領突然跌坐地上嚎啕大哭,像個孩子一般絲毫不管形象。
其他幾名什長,心中惻然,隱隱猜到了什么。
有人忍不住低聲哭泣起來,那名出言的什長,搶身到將領身前厲聲問道:“老常他...是不是....”
“死了,死了,都死了?!?p> 將領慘然一笑,陷入了自責之中:“之前吳老夫人派家丁往蘇州府報信,沒能走出此地三里便精元盡失而死,我讓老常帶一什人突圍?!?p> “哪知道生生斷送了幾個兒郎大好性命,都是我的錯,你...殺了我吧,為老常他們償命!”
突然,將領將長劍撿起,遞到那個什長手中,脖子就直挺挺的往前送去。
那什長立刻丟了手中劍,其他幾人見狀圍了過來。
大家苦勸道:“老常之死自有天數,怨不得你,將軍唯有斬了兇手,才能告慰老常在天之靈?。 ?p> “是??!將軍如此,不是便宜了那賊人,白白丟了一條性命,老常在天之靈,看見了也會不高興的!”
...........
一陣怪風卷來,燭光熄滅,月光中只看見一道影子閃了進來。
黑暗中傳來一名什長驚呼:“什么東西,給我滾開!”
“乒里乓啷!”
一陣打斗聲過后,暗中有人喊道:“老趙!你沒事吧?你在哪?”
這人隱約見到前面站著一團黑影,便徑直走了過去。
毫無征兆的,黑影倒在了這人腳下,借著月光一看,竟然是老趙,四名什長中一人。
此刻老趙躺在地上,卻是沒了氣息。
“是誰殺了老趙?有種出來跟老子單挑,偷襲算什么英雄?”
話雖然說的硬氣,此刻將領和幸存的三名什長,背靠背聚在一起,守著老趙的尸體,望向帳外無盡的黑暗,心中一片冰涼,原來的冬天的夜晚也很漫長的。
另一邊,官道上,一行十幾個人大包小包的,緩緩向前方走去。
驛長帶著兩名驛卒,在門口望著他們,漸漸被濃濃的夜色吞沒,憂心忡忡的喃喃道:“希望一路平安吧?!?p> 伸手不見五指得的官道上,一行人正緩緩往前走著。
走在最后的是一個士子打扮的儒生,一臉緊張的跟在隊伍末尾。
他想往前擠,前面兩個虎背熊腰的大漢,攔著就是擠不進去,只好作罷。
一陣怪風過來,風很大,卷的馬車不穩(wěn)。
上面馱著貨物,也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大家都去穩(wěn)定貨物去了,渾然沒有發(fā)覺那名儒生突然一臉陶醉的止步不前了。
還喘著粗氣撕了衣衫,沒一會兒慘白著臉癱軟在地,人群沒有發(fā)現這名儒生已然死去,即使發(fā)現也只會急急離去,此刻卻是回不了頭了。
接著這怪風,又連著刮了好幾次,漸漸大家發(fā)現少了很多人,此刻只有那兩個虎背熊腰的大漢,護著一名肥碩的商賈,還在繼續(xù)向前方突圍。
這時,一陣怪風刮過,兩名虎背熊腰的大漢掙扎了一下,也露出了一臉陶醉的神色,像那名儒生一般,也慘白著臉,軟軟的倒了下去,一身賁起的肌肉,也似乎是脫了水似的癟了下去。
那肥碩的商賈只看了一眼,心中大駭,跳下馬車踉踉蹌蹌,一邊往前跑去,一邊口中念念有詞道:“狐仙大人,饒我一條賤命,我愿意做牛做馬,我愿意日日上香禱祝。”
“嗚...桀桀”
怪聲響起,有一陣怪風刮過。
“撲通!”肥碩的富賈猝然倒地,臉上卻帶著令人不解的陶醉之色,月光映照下,肥碩的身軀,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驟然縮水,配合著慘白的臉龐,著實令人不寒而栗。
同一時刻,李道陵懷中鉆出一個雪白狐貍的小腦袋,一臉凝重的望向驛站外,好一會兒才垂下眼瞼,悠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