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如沒有爸爸媽媽
小如覺得心情不好。她想那些別的人都多煩啊，她每天要跑到他們面前去，和他們說話，可是他們正眼都不看她一眼，小如想著想著就哭起來了。
小如抽抽搭搭地給咚咚打電話——后來小如說，她不是故意的，可是你想想啊，一個小孩子在哭的時候得到了麻糖，那下一次自然還想要的啊，誰不貪心啊。
小如說得一臉真誠。
咚咚于是給電話鈴聲吵醒了，他迷迷糊糊摸不著南北：“誰?。俊?p> “是我呢！”小如堅決不報名字。
“哦……”咚咚居然聽出來了是她，小如感到很高興，咚咚問她：“你在哪里啊？”
小如說：“在水邊，我等你們?！?p> 叮叮和咚咚很快就來了，他們顯然沒有睡醒，頭發(fā)亂糟糟，走路腳板不離地的。
小如蹦蹦跳跳擠到他們中間去，使勁拍他們的頭：“不要睡覺啦，快醒過來啊，陪我聊天??！”
咚咚一下子躲開了，可叮叮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小如敲著，小如每敲一下他就點一下頭，喉嚨里還發(fā)出“呃、呃、呃、呃”的聲音。
咚咚問小如：“怎么每次見著你你都要哭??？”
小如撅著嘴說：“我現(xiàn)在又沒有哭?！?p> 咚咚說：“你分明就是在電話里哭，你不哭我們就走了?！?p> 小如說：“不許走的?！?p> 咚咚說：“不走你要咋地？”
小如于是領(lǐng)著叮叮和咚咚在水邊坐下來，六條腿從岸上垂到水面上，一前一后一前一后一前一后地把水踢得飛花四濺。
小如說：“我心情不好啊?！?p> 咚咚說：“我知道啊?！?p> 小如說：“我想爸爸媽媽了?！?p> 咚咚說：“我有時也想的。叮叮也是這樣。是不是啊叮叮？”叮叮嗯了一聲。
小如接著說：“可是我見不到爸爸媽媽啊。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從沒見過爸爸媽媽，我沒有爸爸媽媽?！?p> 六條一前一后一前一后一前一后地踢著水的腿有四條停了下來，水聲一下子薄弱了很多。
小如說：“有時候我真的很孤獨?！?p> 叮叮說：“你不要難過了啊。”
小如聽見叮叮主動說話心里樂了一下，叮叮和咚咚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咚咚在說話，好象他們是一個共同體，咚咚是共同體的代表，他說的話代表著他們兩個人的想法一樣。
但她忽然想明白他為什么老不說話了，原來是因為他說話的聲音也和他的笑聲一般怪腔怪調(diào)的，讓她一聽見了就想笑。
小如這么想，于是她也忍不住笑出來了。
她轉(zhuǎn)過頭去看叮叮和咚咚，想給他們一張大大的笑臉，可是她一看，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倒在水邊呼呼睡著了。
咚咚的胳膊極為霸道地擱在了叮叮的肚皮上，隨著叮叮的肚皮一起一伏；叮叮微張著嘴巴，露出兩只白白的兔牙，一丁口水沫正努力地沖破障礙從他的嘴角涌出；他們的四條腿還垂在水面上呢！
小如自言自語說：“兩個傻&，這樣會感冒的。”
她把他們的四條腿從水面上一條條地拖上來，用自己的裙角擦干；他們睡得很熟，一點沒有醒過來的意思；小如掐了掐他們的臉，還是不醒。
這怎么辦啊？小如想了一下，馬上往宿舍跑去，她跑得很快，她怕在她跑的過程中他們醒來了，看不見她，以為她扔下他們走了，那就糟了。
還好當她抱著被子氣喘吁吁地回到水邊的時候，他們依舊睡得不省人事。
小如把被子攤開披在他們身上，她叉著腰看自己的勞動成果，可是并不令她滿意，很明顯地咚咚蓋著的被子要比叮叮多一點。她便俯下身去，把被子往叮叮那邊扯了一下，這一扯又明顯地向叮叮傾斜了。左扯右扯的，好不容易才基本上達到了平分。
小如笑了，她盤膝坐在地上，手托著腮幫子看他們睡著了的臉，像兩片剛冒出芽的葉子那么寧靜。
三、叮叮咚咚吵架了
小如看見叮叮和咚咚總在一塊兒，因此有幾次在校園里單獨地見到叮叮或者咚咚的時候，小如奇怪得很。
每一次她都忍不住要問：“叮叮/咚咚在哪里??？”
如果被問的是咚咚，他就特意憨厚地笑笑說：“可能去了×××吧?！比绻嵌６?，就聲音特婉轉(zhuǎn)地繞一聲：“呃？”
小如覺得很有點問題，最近一次小如打電話給咚咚，結(jié)果咚咚單刀赴會的時候，更加肯定了小如的想法。
小如直接開門見山地問咚咚：“你和叮叮怎么了？”
咚咚說：“沒怎么?。 ?p> 小如說：“你說謊，你們?yōu)槭裁床辉谝黄鹆?？?p> 咚咚說：“人家很忙的?！?p> 小如說：“你看你把叮叮叫‘人家’的了，不是你自家的了。還不承認！”
咚咚低著頭坐在水邊，他踢著水，那動作看起來那么孤寂，他好象在看著被踢起來的水，又好象不是。
小如看他，看著看著竟看出了憂郁，她心里直驚嘆，原來咚咚會憂郁的啊，那么憂郁的咚咚，她從來沒見過，她不想看見咚咚滿懷憂郁，她心里痛了一下。
小如在咚咚身邊坐下，她想摸一摸他的頭，然后說些體己話，讓他不那么憂郁，可是她的手一碰到他的頭，他就馬上跳開了，他呱呱叫道：“不要碰我的頭！”小如覺得非常尷尬，下面的話也說不下去了。
咚咚說：“我心里煩，你別煩我?！?p> 小如想說你煩什么可以告訴我啊，我說不定可以幫你……
話到嘴邊，剛才的那一幕又把她的話硬生生地頂了回去。
小如她不是輕易接受別人好意的人，也不是輕易向別人付出好意的啊，咚咚不讓她碰他，使她心里涌起一股自卑的情緒——他嫌棄她了。
而她一直都以為咚咚很喜歡和她玩的……
小如思潮起伏，她就那么坐著，仰著頭看著咚咚，不知所措。
更讓她不知所措的是，咚咚竟忽然哭了起來了，在此之前還從來沒有男孩子在小如面前哭過的。
咚咚一邊哭一邊說：“那些壞人，他們趁我不在家，把我的小狗抓走了，他們剝了它的皮，把它切開一塊塊……”
小如聽了大吃一驚，她心里憤慨得要命，耳邊響起那小狗被抓時凄厲的叫聲，還有咚咚抱著那小狗在院子里打滾玩耍的情景，她覺得她懂得咚咚心里的難過?。?p> 她多想把咚咚抱進懷里陪著他一起哭，可是她想起咚咚不要她碰他，她就猶豫著猶豫著放棄了。
她想說些話安慰咚咚，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她是很笨很笨的，很多時候笨到連話也說不出來。
她結(jié)果就這么坐著看咚咚哭，她討厭自己的無能，后來更發(fā)展到憎恨自己，她老是在想那一刻她看起來簡直是有點無恥，就這樣看著別人哭。
還好咚咚哭得很安靜，他只是流了一下子的淚，很快就擦掉了，否則小如還要接受更久的煎熬。
小如等著他平靜下來，實在很沒話找話地問：“你心里不高興，你跟叮叮說了嗎？”
咚咚說：“他哪有空理我。我讓他陪我打球他都不陪，他說這里痛哪里痛，都是騙人的?！?p> 小如說：“這就你不對啊，叮叮不舒服，你應該好好體諒他，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他。”
咚咚說：“我怎么沒體諒他了，他看起來好好的，一整天沒說有什么不好，就我叫他的時候他才說不好了，我?guī)退矿w溫，體溫也沒事啊，我說帶他去醫(yī)院他也不去。他是存心找茬的。”
小如接著想說那我們叫叮叮出來好好問一下吧好不好？可是咚咚已經(jīng)站起來了，他說：“別煩我了，我走了?！?p> 說完他就真的走了，那走的姿勢意志堅決，毫無商量的余地。
小如愣愣地看著他走，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她在心里反復反復地念叨：我就這樣看著他走啊？我就這樣看著他走啊……
好長一段時間，小如才清醒過來，她馬上意識到：叮叮和咚咚是不能吵架的！
她決定，她要馬上去找叮叮，她想叮叮興許有著難言之隱，她要告訴叮叮，說咚咚很不高興，叮叮知道了就會去找咚咚了，然后他們就會和好如初了，然后他們仨又可以一起玩了。
小如于是坐在叮叮宿舍門口等著他，叮叮穿著一條褲管肥肥大大的短褲東搖搖西晃晃地走了出來，他的兩條腿在褲腿的映襯下顯得特別瘦弱。
叮叮在小如身旁站定，他看見小如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渾身不舒服，他說：“呃？干嘛？”
小如說：“我看看你哪里不舒服?！?p> 叮叮說：“我沒事啊?！?p> 小如說：“你沒事干嘛和咚咚吵架?！?p> 叮叮說：“我們沒吵架吧。”
小如說：“那為什么不一起玩啊?！?p> 叮叮說：“我們沒有必要整天粘著的啊……”
小如說：“你們一定要相親相愛的……”
小如說著說著就哭起來了，她的臉皺在一起的樣子很不好看，可是她也顧不得那么多，她是忍不住眼淚的，一到難過的時候就要哭的。
叮叮表情呆呆的，他說：“呃……你不要老哭好不好啊……”
小如說：“我不準你們吵架的……”
叮叮說：“好啦我們沒吵架啦。那天我就是不太想動，不太想動也是不舒服啊，人很累。”
小如說：“你應該跟咚咚說的，不能瞞著他，你們是兄弟。你們要相親相愛?！?p> 叮叮說：“我們是的啊。呵呵?！?p> 叮叮陪著小如到水邊轉(zhuǎn)了一圈，小如覺得很不好玩，她想他們仨怎么可以少了咚咚的呢？少了咚咚就不是他們仨了啊！小如便提出要回去了。
叮叮說著好啊，忽然又一本正經(jīng)地說：“其實，我是很深沉的人。”
“?。?！”小如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噗哧一聲樂呵呵地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