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西絲不喜歡人類,至少她不具備熱情與憐憫,
她到最后也不愿對此多加評語,她相信若非來人,
他還能將這番話說得更洶涌、更不羈,只是可惜,
沒有那重來一次的機會,所有事情都只發(fā)生一次。
她期待再多,結(jié)論也只能停留在此刻,換個方式說,
她也不知應(yīng)拿那結(jié)論如何,現(xiàn)在只能選擇這樣沉默,
直到甘洛聲音再次響起,她突然察覺那聲音的折磨,
“你說話啊,哪怕只發(fā)出一點聲音,露出一點表情,
是你先來找我,你不能就這么聽完之后仍呆呆坐著。”
甘洛的催促響在耳邊,甘洛的身影就在眼前,可是,
她無法脫口而出肯定或否定,即使她深知那重要性,
但她還無法作出判定,她何時有過這般優(yōu)柔寡斷之行?
對甘洛的催促早已結(jié)束,地牢中此刻是留下的團伙,
他們有些被帶走、有些去應(yīng)戰(zhàn),剩下仍在等候指令、
或本應(yīng)守在原位的,聚集在廳上酒桌與這廳下燈火,
最驚訝的莫過于道桑,他們明明經(jīng)常說起世道將荒,
也說起工具與螻蟻無所待之的折磨,但今夜究竟為何,
出現(xiàn)如此之多他都無法聽懂的病態(tài)憤怒的消解和無果,
他甚至無從判斷,這番話的由來為何?卑微或是偉大?
推崇或是消抹?充滿真誠的善意還是布滿深重的惡果?
甚至最基礎(chǔ)的,連它的正確與否都無法言說,然而他卻、
對著一個毫不熟悉初次相見的少女,在地牢中激情演說,
并且全然不顧昔日戰(zhàn)友的死活,那近期宴會和鼓動為何?
他們設(shè)計今夜這一出又是為了什么?是為了財富和輝煌,
為了早年說過的不被踐踏或強行扭曲理想,那本應(yīng)是這樣!
看啊,拉克西絲心想,他的這番言論連他兄弟都無可想象!
那她應(yīng)該如何回應(yīng)這眼前景象?她能如何回應(yīng)這熱情高漲?
地牢之門在此刻突然爆了個響,大概有人希望能這樣登場,
即便不合禮儀、不合身份、不合她的容妝,但她仍選擇這樣,
道桑和梅西希特一臉不可置信看她走過燈光、走進地下牢房,
拉克西絲則是不必回頭都能猜到是誰、以何種方式降臨現(xiàn)場,
甘洛被分解注意,看著克羅托一步步走向他們的方向,只是,
這次他沒能看到如同初見拉克西絲時意識般的空無又窒息模樣,
克羅托突然在道桑面前停下,并突然盯著他開口道:“你瞧啊,
明明隨行過如此之久的時光,你竟不知曉他何時變了樣,你說,
這究竟是你的過失?還是他丟失了過往?罷了,恐怕連事實、
你都擺不清晰?!彪S后,她走過他身旁,瞥過梅西希特一秒,
而后,走向最激烈的、那個戰(zhàn)場,放低姿態(tài),對甘洛說到:
“你渴望從一個比你更加極端之人身上得到怎樣的希望?”
隨后,又面朝拉克西絲,擦去她臉上的灰塵,說到:“而你,
你又想從一個這樣的人口中尋求什么道理?那無解的命運?
還是難纏的悲?。俊崩宋鹘z甩開了她,她就是討厭礙事,
她走過比弗羅大橋,來聆聽真實之音,來自地獄、來自那、
更加無助的生命,她要接受質(zhì)詢、反思人世的意義和悲劇,
但最終、她仍是無法給出回應(yīng)、無法給出不一樣的結(jié)局,
克羅托總是能夠預見更遠的光景,但她此刻并不愿傾聽,
“能不能請你、不要總是干涉我的事!”拉克西絲憤怒至極,
“這不是你的事,這是人間之事、命運之跡!”克羅托回應(yīng),
隨后她站起,與眼前的甘洛交鋒,“通過凌辱人民的圣物、
從而與整個大地決裂,僅僅為了以否定和高傲取得片刻勝利,
來自黑夜與地獄的梅菲斯特,實在沒有比這更莽撞之事!”
天哪,難道她不懂得那番發(fā)言對他來說已經(jīng)卑微到了極致?
拉克西絲在心中反擊,隨即傳來的是甘洛的話語:“莽撞?
那可真是一件酣暢淋漓之事!如果你如此判定,那么是的,
我也將真誠面對自己,難道莽撞無法原諒?難道莽撞個性、
也不被這世間允許?”克羅托直面對方,才深覺憤怒至極,
她從未聽過如此狡辯之語,“難道你所做過的那無盡惡事、
也該被允許?事情必然有眾多發(fā)展的可能性,但為何偏偏、
要去做盡那深淵之事?如果可以選擇,又為何偏偏妥協(xié)于、
那些莽撞的行徑?”“我們沒有選擇!”“任何人都有選擇!
任何人都有想要實現(xiàn)的愿景,你不愿改寫身處泥潭的命運,
因你不想壓制那些污穢、害人、又為人唾棄的無恥和惡習,
就像那毫無理由的莽撞到底,而明明只要聆聽過些許圣音,
只要能夠作出改變決定,人總有機會重新開始自己的生命!”
這番話他剛剛已經(jīng)進行反駁,拉克西絲又在心底嘲笑這辯局,
她親愛的妹妹,不知以這番話感動過多少人,人們熱淚盈眶、
反思自己過去,自此走向與愛緊緊相擁的圣途,或以死謝身,
但那無法對他發(fā)揮作用,兩人的所說“選擇”有最本質(zhì)差異,
這并非什么善惡至上之爭,只是一個靈魂默默走到了如今、
走到了這樣的階段而已,但這特殊的時間與場地,造成了、
注定只有拉克西絲一人能夠理解的邏輯,而可笑之處在于、
她卻是在場唯一無法發(fā)言之人,她的發(fā)言只需對甘洛而已。
“又是那理性、那善意,”甘洛毫不掩飾地對此展示厭棄,
“是否人人攜帶與人為樂、與己自保的理性,保持善意,
才是人間最大的期許?那為何人不拋棄自己、做那機器?
或者,最初便該如此,沒有惡意、也沒有這絕望的谷底。
邏輯!親愛的小姐,理性包含世間最美妙的邏輯,而你,
說到救贖之路時并未表明所謂邏輯。”甘洛仍未放棄反局,
“那便超越那邏輯,”克羅托開口,“超越那理性所代表的、
成為借口的工具,將其還原為一種純粹的真理,那至上的、
虔誠信仰之心,你明明從未做過什么善事,卻敢妄加談?wù)摗?p> 那些充滿勇氣和感動的人世道理,一個生來極盡惡事之人、
說起那些邏輯又有何意義?你觸怒了世人、更觸怒了命運!
你的心底空無一物、邏輯背后蕩然無存,連最簡單之善意、
都可觸動那些理論的根基,但你卻從未嘗試、你根本不愿嘗試,
卻將虔誠踩在腳底!你甚至從未有過那個名為‘信仰’之心。”
“你說對了?!备事迳踔琳孤缎σ猓路鸷ε逻@憤怒不夠徹底,
“何等狂妄又自大之心!”“不,自大的是你!”這是最后的反駁,
緊接著、在那爆炸聲突然響起、而地牢之頂轟然倒塌之際,
拉克西絲抬頭直面克羅托的怒氣,她真的生氣,無可遏制!
直到周圍開始陷入火海的窒息,拉克西絲先是發(fā)覺一陣慌亂,
隨即突然想起:“是啊,結(jié)局總是掌握在她手里、由她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