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那時他還叫阿狗,有個弟弟叫阿貓。
取名為阿貓阿狗是父母對他們未來生活幸福的祝愿——因為,在這個時代,有什么比活著更可貴呢。
他狼狽地把所有的報紙推開,臟兮兮地面龐帶著幾分沉默地痛苦。旁邊的弟弟欣喜地說:“太好了哥哥,好多報紙,我們今晚應該能好好享受了?!?p> 他走到弟弟身邊,揉了揉他的頭,卻鬼使神差地越發(fā)地用力,“哥哥,疼!”
“哥哥!”他抬起雙手,臟兮兮地手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把弟弟的頭摳出了血?!皩?,對不起?!彼行┗帕?。
“沒關系的哥哥……”阿貓小聲地說。
“我出去一趟。”阿狗整理了一下自己臟兮兮頭發(fā),對阿貓道:“你等我回來,回來以后啊,我就帶你去河里洗洗。”
“好。好久沒有去洗過澡了。”
。
阿狗悄悄地跟在剛才丟報紙的老人和女孩身后,竟然悄悄地跟到了一個別墅。果然是有錢人!
這些人,仗著自己有錢就可以隨便舍棄任何東西,仗著錢就可以為所妄為。阿狗漆黑的瞳孔出現(xiàn)一分痛恨,繼而出現(xiàn)一分狡黠。
繞到別墅后面去?,F(xiàn)在天色漸漸變暗,別墅漸漸點上了燈光。然而,背后的二樓和三樓卻仍是漆黑一片。“鐺!”隨著一塊石子輕輕敲破一扇窗戶,阿狗心里幾乎是懸著,卻聽沒什么動靜,很快便再次丟出好幾塊石頭。
看著晶瑩的玻璃碎成一塊一塊,他哼哼一笑,有種大仇得報的感覺。
看著自己的成果,他拍拍臟兮兮的小手,神采奕奕地走回原路,突然,他緊貼墻,原來,不遠的街燈下,一個男人正在打開他的車。
一方面,阿狗怕自己的杰作被別人太早發(fā)現(xiàn),另一方面,車這種鐵皮盒子他見得不多。想到此,便沉住氣兒,躲在墻角偷聽。
男人從車后座拉出了一個女人,女人被綁的死死的,嘴上還用白色棉花塞住。國字臉男人帶著一副眼鏡,身穿一套精致長衫,與一身農(nóng)裝的婦人看上去差距尤大。
中年男子拔去婦人嘴上的棉花,女人面龐漲紅,雙眼充血,大喊:“你不是人?!?p> “哎,你怎么可以這么說你丈夫呢?”中年男子看著動彈不得的女人,覺得好生好笑,“你看看你,翠湖,明明可以選擇更好的日子,你卻偏偏要阻止我。你看看,我現(xiàn)在擁有這么好的一棟別墅啊,都是那個東西帶來的?!?p> “那是毒藥啊!你怎么可以這樣?……我的月梅呢?我要見月梅!”
“啊,這我可要感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梅梅不會這么輕易地就來上海。喏,你看到了嗎,餐廳那里,她現(xiàn)在在吃飯呢,一頓飯是你們當初那種苦日子一個月的錢!她對這個家,喜歡的不得了!”
“算了,”男人從長袍里掏出一個東西,“我知道你我不可能達成共識。況且……你這年老色衰的女人我也看不上眼,罷了。你死了以后,我啊,告訴梅梅你是病逝的。我會帶她過好日子,讓她穿漂亮衣服,讓她成為整個上海灘最有名的家族的繼承人。”
眸光中掠過同情,“至于你,就好好看著就行?!?p> 顫抖的手最終僵直,跌落,失去力氣地倒在男人的懷抱里。
阿狗倒吸了一口冷氣,貼近了墻,不敢被這么可怕的男人發(fā)現(xiàn)。
殺妻。
男人的漆皮鞋冒出的噠噠噠的聲音,漸漸淡去。阿狗摸了摸胸口,瘦弱的身體上,一顆心臟幾乎要蹦出來了。他撒起腳丫,飛速地跑向巷外。
“哥哥?怎么這么累?”
阿狗看到后面沒了追兵,心里緊張緩了不少。但手上的動作卻不見變慢,他收好碗,呆呆地看了眼那些卷在稻草下面的報紙,然后回過神,把今天討到的錢藏在報紙底下。完成這一切后,沖著弟弟阿貓微笑一下,“走,咱們?nèi)ハ丛?。?p> 月光亮著,河里已經(jīng)聚集了很多流浪的人。這一段河屬于一條小支流,在郊區(qū)外邊,所以很少城里人會來。阿貓把腳伸進水里,笑得可開心了,“哥哥,好涼!哈哈哈哈?!闭f著把水潑在阿狗身上。
冰涼的水滴淌在他身上,整個人頓時滑膩膩的,遠處就瞧見有些閃著光的螢火,真漂亮。他笑著佯怒,一下子把弟弟推倒在水里。
哈哈哈哈。
平靜的水面好像被吵醒了似的。阿狗看了眼水上,除了月光竟然還倒映出了一絲火光,他想,是郊外的人在野炊吧。
這一次,無論阿貓的水怎么砸在他身上,他都像個提線木偶般一動不動。
水球從天而降,他看清楚了。
那原來不是螢火,不是炊火。而是方臉男人帶著三角眼管家,提著的火把的火光啊。
眼前猛然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