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疑心病是本能
自古君王，仁者立之。這是他都知道的道理。
“我以為當(dāng)時在平安縣跟蹤我的人是安逸侯爺。原來是你。”
容小龍說道。
“怪不得今天你來的怎么那么巧，我之前就把安逸侯府周圍轉(zhuǎn)了一圈，周圍都沒有寺廟。最近的是雞鳴寺，要快馬來，老馬跑不動。”
“你身上有兩種香味，一種聞起來就很貴，像安逸侯府花廳里點(diǎn)的那種暖暖的味道。還有就是檀香的味道，那個香不貴，是廟里常常會聞到。你的人跟蹤我到了安逸侯府，發(fā)現(xiàn)情況不好找你報信?！?p> “你知道我見了顧文熙。你知道我去了悅來客棧，你知道我進(jìn)了陌家——你真的是雁南聲嗎？”
雁南聲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一邊的瘦師爺就先道：“你這小孩長得乖巧，怎么腸子繞那么長？疑神疑鬼的。我都說了他是雁南聲?！?p> “你說了不算?！比菪↓堈婊貑苁輲煚?。
“你說的怎么能算呢？”
雁南聲問：“那我要怎么才能讓你相信我是雁南聲呢？”
“墨染是你的手下，”容小龍沒有正面回答他。
“他葬在平安縣，碑上連名字都沒有刻?！?p> “我會為他厚葬?！?p> “杜衡有一塊貼身玉佩，正面刻著杜字?！?p> 雁南聲溫和道：“反面是一棵草，香草。他名衡。我與他初識的時候是疏影閣的排行榜比武，他是當(dāng)年比你還小一點(diǎn)，奪了疏影閣第二十九名。雖然險勝好歹是進(jìn)了前三十。我要送個禮物給他。于是刻了一個玉佩。我以為是草蘅，結(jié)果等刻好了才知道他是衡山的衡。不過這個玉佩他很喜歡，于是一直戴著?！?p> 容小龍不做聲，雁南聲在江湖赫赫有名，杜衡是新一任的南武林第一劍，自然也是赫赫有名。兩個赫赫有名的人的年少相知的故事，不被說書人說的天花亂墜才怪。何況那玉佩既然一直戴著，見到的人自然也不少了。
雁南聲嘆了一口氣，眼前的小孩子疑心病很重，也不怪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何況他差點(diǎn)被蛇勒死，再遇到井繩沒放一把火燒了都算勇士。
“陌白衣?！?p> 雁南聲忽然道。
“陌白衣是他行走江湖的名字。取‘自往來無白衣’。他姓陌，單名一個云。弱冠之時他的祖父從‘南有炎火千里’這一句取了他的字?！?p> 容小龍猜：“所以他叫南千？陌南千？”
“不，他叫景炎。”
雁南聲很努力的在證明自己是雁南聲。
可惜說的這些事情容小龍都不知道。
杜衡也不知道。
瘦師爺?shù)溃骸翱斓搅恕笥蚁劝扬埑粤耍瑥拈L計較。小孩子家家的，別放那么多愁心事在心里。”
他們快要到方家了，馬車悠悠拐了個彎，這個時候瘦師爺忽然打了個冷戰(zhàn)，一貓腰，竟然一句話沒說就從馬車上跳了下去。
別看他長得一副文文弱弱的樣子，身手竟然十分敏捷，從沒有減速的馬車上跳下去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落地。
他在拐角的時候跳車的，等容小龍伸長脖子去看的時候，早就沒影了。
鑒于車上其他人等都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容小龍也只要強(qiáng)做鎮(zhèn)定。
這個時候一直不發(fā)一言的杜衡忽然說了一句：“他是雁南聲?！?p> 而這個時候，雁南聲忽然道：“我今日去廟里，是為了一個孩子祈福?！?p> 一下子接收到兩個信息的容小龍噎到，他猛然回頭，對上了雁南聲溫和而克制的笑。
“從平安縣開始，我就派人跟蹤你，保護(hù)你的安全，讓你能夠順利的走出平安縣順利的進(jìn)淮城。薛長老讓你去找文大人也是得了我的授意。這件事情很復(fù)雜，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該讓你知道個通透，若是讓你知道了許你會覺得官場渾亂。何況知道了太多別人會以為你是我的人，我人在官場，就算是清白公證如顧大人，也是有敵人的。何況是我?！?p> 所謂真相是個很撲朔迷離的東西。
它若隱若現(xiàn)，若近若遠(yuǎn)。有的時候你覺得自己很接近了，再走一步卻發(fā)現(xiàn)眼前的不過是海市蜃樓；有的時候明明自己就是云里霧里渾然不清，可是回頭惘然，它在燈火闌珊處。
眼前的雁南聲隔著迷霧，站在燈火闌珊處望著他，臉上帶著寬容的微笑，漂亮的已經(jīng)不夠真實。
容小龍一步都不敢往前走，他連往前走一步確認(rèn)的勇氣都沒有。
他不敢打破眼前的‘海市蜃樓’。
容小龍說：“你不會讓我知道通透的。你怎么會讓我知道通透呢？你會保護(hù)我證明你是個好人，你不會讓我知道的太多的。”
‘知道的太多’也是一個罪名。
當(dāng)贏家要除去輸家的時候，罪無可罪，只能怪你‘知道太多’。不會怪罪自己‘說的太多’。
嘴長在我身上，我說怎么了？耳朵在你身上，你可以不聽啊。你怎么就聽進(jìn)去了呢，聽進(jìn)去了，就要死了。
容小龍果斷的選擇不聽。
容小龍說：“還有一個孩子？除了杜衡和陌白衣，還有一個？”
雁南聲剛剛想說什么的時候。方府到了。
雁南聲恰好的收了聲。
他們走的也是旁門。
正門若非重大節(jié)日或者皇家親臨，平時都是不開的。縱然如此，這方府的旁門也做的一派端莊。一群侍衛(wèi)親信早早的恭迎在門口。
容小龍跟著方卿和走，進(jìn)了院子，入了回廊，余光好像看到有人盯著自己，回頭看去發(fā)現(xiàn)確實有人，兩個人，他們看的其實是方卿和。
其中的一個年輕人見容小龍回頭看他，先是一楞，繼而反應(yīng)過來，對他一笑。
那人笑容如春風(fēng)和煦，令人愉悅，容小龍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流露出了笑意。惹得旁邊的中年人好奇的回頭四下觀望。
然后那兩個人很快消失在容小龍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他只來得及聽到兩句對話。
那個年輕人問：“那孩子是誰??？”
那個中年人答：“我可是頭一遭來。奇了怪了?！?p>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