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語風(fēng)上山時孑然一身,臨走時卻是頗多掛懷,王沁聽說其要走,昨日晚間便將一些細(xì)軟、盤纏收拾停當(dāng),早間用完早膳,木語風(fēng)便提起行李,與人一一作別。
木語風(fēng)轉(zhuǎn)目仔仔細(xì)細(xì)左右看了看,這里的一磚一瓦,這里的山林樹木,還有這里的人,江湖何其之大,此地一別也許再難相見了吧。
“我走了?!蹦菊Z風(fēng)走至朱亭山身前,欲和他做最后一別。
“嗯。”
“好,保重?!?p> 千言萬語卻是堵在胸口,最后化作只字片語,誰也沒法吐露。木語風(fēng)轉(zhuǎn)過身去,彳亍而行,忽然,她猛然回過身來,跑到朱亭山身前,緊緊抱住了朱亭山的腰際,一張俏臉緊緊倚在朱亭山的胸口。
朱亭山木在原地,再也說不出一個字,木語風(fēng)的雙臂漸漸用力又緩緩松開,倩影旋踵急急而去,堅定決絕。
王沁緩緩走上前去,看著朱亭山泛紅的雙目,說道:“不去送送?”
“不送了。”
“不后悔?這一去可真是江湖路遠(yuǎn),他日再見,物是人非了?!?p> “后悔?!?p> 朱亭山淡淡吐出兩個字,可實在沒有勇氣邁出這一步。
“那就去啊,她如今無牽無掛,你就忍心讓她一個人浪跡江湖?”
“師兄,你快去追??!”
“再不追可下得山了。”
幾個孩子也是心急火燎,見其如是這般,都跟著一起相勸。
也許是王沁說得他心中不忍,也許是他心中本就不舍,他轉(zhuǎn)眼看了看身旁的一群人,像是在尋找什么答案一樣。
“別看了,二師兄,快去吧!”
朱亭山鼓足勇氣,重重點了下頭,如疾風(fēng)般緊追而去。
木語風(fēng)自轉(zhuǎn)身離去,眼淚就不爭氣的泛濫而出,她加緊腳步,與其心中糾結(jié),不如快刀斬亂麻,早早離開這里。
過了這個彎就下了風(fēng)嘯崖了,木語風(fēng)駐足回首,見到身后了然,也就不做他想,今后四海為家,不知何往,無論無何還是下山再說吧。
行不上幾步,只聽見身后颼颼作響,轉(zhuǎn)眼之中,朱亭山一個翻身,躍至身前,擋住了木語風(fēng)的去路。
“你怎么走的如此快?”
木語風(fēng)只道他因事急追過來,心中又是擔(dān)心又是期待,挑著一雙桃紅的精致眉眼,帶著三分哭腔道:“你來做什么。”
朱亭山走上前去,一雙臂膀?qū)⒛菊Z風(fēng)緊緊擁在懷里,糾結(jié)片刻道:“留下來好么?”
“恨死你了,木頭一樣。”木語風(fēng)竟放聲哭了起來,掙扎的許久,才慢慢安靜了下來。
“是,你若是不消氣,便再打我一頓。”
不料木語風(fēng)聞言卻忍俊不禁,噗呲笑出聲來,哭笑參半,掙開擦了擦眼淚,面色含羞,眉角一揚,“死木頭、爛木頭。”
朱亭山也轉(zhuǎn)眼笑起,“好,你說木頭我便是木頭,來,包袱給我?!?p> 朱亭山接過包袱,轉(zhuǎn)身回山,走出一陣,回身一看見木語風(fēng)還待在原地,一雙秀眼眨巴眨巴盯著自己。
木語風(fēng)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急急追上去,嗔道:“呆子。”
兩人就這般并肩而行。走著走著,一只小手暗暗遞在了朱亭山的手中,朱亭山只感覺溫如軟玉,一頓之下并不抗拒,想著這條路再長上十里便好。
不覺之間,已行至回風(fēng)堂前,兩人見山上眾人皆是翹首以盼,在此相待,便急急將手撒開,只覺得臉燙得厲害。
幾個孩子見木語風(fēng)回山也皆是歡呼雀躍,楊一清更是緊緊上前拉著木語風(fēng),想是有什么新奇事情與她說,王沁欣慰的笑了笑,轉(zhuǎn)而一盆涼水澆下,道:“你們幾個,今日的功課可不能偏廢?!?p> “哎呦……”蘇書哎呦陣陣,倒不是想要偷懶,只是覺得太過掃興。
鐘寧和吳小武也是一臉的失落,但實在無法,只得悻悻跟著朱定中去了。
不過木語風(fēng)的歸來,使得崖上眾人近些日子心情都還不錯,朱亭山兌現(xiàn)了他的諾言,木語風(fēng)日日跟著他一同修行,兩人倒也歡樂無倦。楊覺也跟著閑了下來,專心授徒練劍,幾個孩子平日里也就比以前勞累了許多,在朱定中和師娘面前有時還能發(fā)發(fā)牢騷,在楊覺面前那可都是啞口無言,縱使心懷不滿,也都是盡心盡力。
只是鐘寧還是單單的練著那一招劍指星河,不同以往的是,楊覺給其換上了一把黑鐵重劍,雖較一般利劍短小了些,可比那木劍不知要重上幾倍,每次練功,鐘寧都是大汗淋漓,好在日日修行清心咒,心中氣息也漸漸沉穩(wěn)積聚,氣息倒是十足,也能承受下來。
平凡無間的日子總是流逝的那么的快,不覺之間已是人間六月,這幾月間,夫妻二人夜夜提防,可那黑衣人卻是無影無蹤,再也沒上過崖,崖上變得格外的安寧。
歲月漸深,鐘寧對醫(yī)藥的學(xué)習(xí)已到了如癡如醉的境地,平日發(fā)燒、拉肚子、咳嗽都還好辦,自己澆幾遍涼水,少蓋些被子,胡亂吃些東西便就有了素材,自己照著樣子給自己做藥治病,慢慢的這些小病他已是了然于胸。只是這刀傷、內(nèi)傷還有毒傷如何醫(yī)治,自己實在沒什么辦法。
起初的時候,王沁還毫不知覺,只覺得這孩子不適應(yīng)這山上的水土,抑或是吃壞什么東西了,時間一久便瞧出了端倪,可無論如何指責(zé)呵斥,皆是無動于衷,王沁也是沒什么辦法,也都是些日常小病,也就不在放在心上。
,最讓鐘寧欣慰的是,楊一清這些日子對其的討厭縱使還是一如既往,可也不主動來招惹他,每月十五的考較,鐘寧也就不再參加,蘇書和吳小武都是上山日久,憑此一招,也沒有比的必要。
這些日子以來,這些孩子也格外清苦,夫妻二人便想著讓他們歇息幾日,幾個孩子如魚進(jìn)水,哪里肯在山上好好待著,
這天,天一大早,剛剛用完早飯,幾個孩子便溜的沒影了,他們幾個悄悄跑至溪水邊,沿著溪水一路向下行去,青溪自風(fēng)嘯崖邊流下,再向下去幾里,便是白花花的一條大瀑布,瀑布落進(jìn)崖下的神水譚中,泛出雪白的水花,轟隆隆的水聲有如洪雷,隔上個四五里也聽的清。
隨著山勢漸漸變陡,溪水也隨之變急,山間的路也是越走越窄,越走越險。
“你們慢一點?!碧K書走在排頭,一邊摸索著一邊緊緊叮囑身后。鐘寧緊緊跟著,一邊走一邊觀察著四周,像這般艱險之地,說不定有什么奇花異草,飛禽走獸什么的。
幾人又行上了一陣,那水聲已是隆隆在耳,人言若小一點便是聽不清楚,蘇書沿著岸邊,謹(jǐn)慎前行,幾人沿著蘇書的足跡一路尋到了瀑布之前,在斷崖處尋到了一點開闊地。
此間只能看到瀑布的一瞥,要想看到瀑布的全貌還得下得崖去,蘇書已不是第一次來此,也非第一次走這下去,他招了招手,喚過幾人,手指著足下的幾根藤曼,道:“抓著這個就能下去,我先下,你們緊緊跟著我。”
余下三人都是面做土色,這里距下面這么高,萬一……
楊一清連連擺手,“蘇師兄,我可不下,這里就沒其他路了。”
“沒了,沒事的,沒有多高,我都不知爬過多少回了。”蘇書胸有成竹,完全不顧幾人心中所想。
“我先下?!碧K書抓起藤曼,雙腿支著崖壁,就慢慢將自己吊了下去,好在這片懸崖是個急急的陡坡,雙腳支著也看似并不費多大力氣。
“你們下來啊。”過不多時,蘇書便下得崖低,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昂起頭大聲喊道。
鐘寧看蘇書安然無事,心也就稍微安定了下來,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學(xué)著蘇書的模樣,一點一點的向下退去,心中緊張萬分,速度比蘇書慢了許多,好在也安全著陸,一顆心也隨之落回了肚子里。
不久吳小武也跟著慢慢的下來了,只余下楊一清單單駐足崖上。
“清師妹,沒事的,你不要怕,下面的風(fēng)景可美了?!碧K書見楊一清左右不定,便在崖下喊起話來。
楊一清躡手躡腳,心中無盡的悔恨,今日為何會鬼使神差的跟著蘇書去看什么大瀑布,早知如此,便去找木姐姐一起玩了。她咬了咬牙,跪在地上,死死抓住藤曼,她不敢向下看,心像是隨時會要跳出來,渾身冰冷,她吞了吞唾沫,一點一點的退下,也許是太過于害怕,又或是已是力竭,快到崖底之際,竟抓將不住,一聲尖叫,跌落下來。
好在也就兩人的高度,蘇書凝神聚氣,急急上去將其接住,心中也是驚出一身冷汗,好在是有驚無險。
楊一清回過神來,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蘇書哄了許久,才漸漸止住哭聲,這里距神水潭還有些距離,因為水流潮濕,加上此地少見天日,較為陰暗,崖底草木豐盛,各種蟲子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若不是因為楊一清害怕急急催促,他們又緊張著趕路,鐘寧真想在這好生探求一番。
幾人朝著水聲的方向又陸陸續(xù)續(xù)走上了二三里,只見一片豁然的開闊地,幾人皆是“哇”做一片,瀑布飛流直下濺起漫天的水汽,就像是下著綿綿細(xì)雨一般,此時太陽側(cè)著照過,一泓彩虹當(dāng)空飛架,著實的艷麗好看,蘇書帶著他們稍微走遠(yuǎn)一點,找到了一塊花崗石,這一上午實在是累壞了,幾人都不約而同的坐了上去。
幾個孩子躺在大石之上,伸了伸懶腰,一望無際的天空,有如白練的瀑布,山間的風(fēng)暖暖的吹著,直吹每一個毛孔里,渾身的血液都緩慢了下來,心臟似乎也醉了,跟著風(fēng)緩緩跳動,日光照的人生乏意,幾人不覺的有些困倦,竟毫無知覺的睡著了。
“喂,醒醒,醒醒?!?p> 不知過了許久,一顆石子正正砸在了蘇書的身上,蘇書心中一驚,猛然睜開睡眼,跳將起來,四周望去,發(fā)現(xiàn)一群少年正不懷好意的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