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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世智能

第五章 機器危情

劫世智能 旭日染發(fā) 4288 2019-11-25 12:41:17

  城市的夜晚,被燈光分割成一塊一塊,每一棟樓房,都像一個巨大的儲物柜,將人們分門別類地收納其中。

  從山上回到家里,就是從鳥的天空回到人的籠子,連空氣都開始變得有了重量。

  銀兒和幾幾也從補習班回到家里。她們今天照例去上了一天的興趣班。

  像往常一樣,回到家,她們開始逐頁復習白天的功課。并未覺察范空生有何異樣,更不知道范空生內心曾經(jīng)的波瀾。

  像無數(shù)都市夫妻一樣,外面的驚濤駭浪只有自己知道,帶回家都是風平浪靜。

  范空生以前很少操心幾幾學習的事,因為銀兒的督促已經(jīng)超出他對幾幾的期望了,但今天他卻下意識地想去看看也的書本。

  其實早在人工智能初期,很多知識性的東西就已經(jīng)可以從互聯(lián)網(wǎng)、通訊設備上獲得,各種外語哪怕不學,也能即時翻譯,因此傳統(tǒng)的學習已顯得不那么重要,甚至沒有必要。那時的專家們就斷言,學習的意義更多的在于掌握一些機器完成不了的藝術性、創(chuàng)造性工作,學著做好一個人。

  但是眼下機器人時代真的來到了,藝術性、創(chuàng)造性工作真是人類存在的價值和意義所在嗎?它們是機器人所不能完全勝任或還有它們不能勝任的嗎?人類還能在這個全新的時代找到與機器人差異化生存的價值和理由嗎……他又聯(lián)想到貓狗動物,人類出現(xiàn)后,它們存在的意義又在哪里?還是每種動物有基自身存在的價值,無需考慮與其它物種的對比……

  范空生借助翻閱一下幾幾書課本,思緒飄飛地神游著。

  一邊翻書,一邊思考,是他的習慣,好像紙張能給他思考助力似的。事實上他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銀兒和幾幾也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銀兒,純粹像是為完成一項工作似的。

  晚上兩人躺在床上沉默許久,銀兒像是問他又像是自言自語道:“學習,還有意義么?”

  范空生當然明白銀兒的意思。

  以前她指望幾幾認真學習,出人頭地,所以不斷嚴格要求、加壓。教育,早已超出教育本身,更多地成了你追我趕,甚至是攀比的工具。但現(xiàn)在大家都不過是機器人的奴隸,生活已經(jīng)封上天花板,所有人都是得過且過,再努力還不是低“機”一等?

  范空生知道,在找到機器人時代人類存在的意義和價值之前,誰也無法解答人類學習的意義在哪里,甚至還是否需要進行學習?

  但是,一個小孩,不學習又能干嘛呢?何況,現(xiàn)在找不到人類存在的的價值,不等于今后一定找不到吧,我們找不到,不等于下一代找不到——當年,中國的歷史上,不是數(shù)次被強大的民族所征服和統(tǒng)治,最終又被中華文化所同化嗎?那么……現(xiàn)在人類被強大的機器人所統(tǒng)治,會不會有一天它們重新又被人類所同化呢……

  “書還是要念的。”

  范空生說。

  范空生知道,銀兒只是感到迷惘才隨口這么一問,事實上她不可能不讓幾幾上學,有《地球憲法》硬性約束著,誰敢犯險。更何況,人有知識,即使做奴隸,也能做得更有尊嚴。

  第二天,原神時代第一個周日。

  南方的G城,一年四季天氣隨機播放,二月底就仿佛翻到了夏歷。太陽像一個巨大的火盆懸掛在東天,空氣從夜里帶出的微薄寒意被烘烤得無影無蹤。街道、小區(qū)的綠化樹從上一個季節(jié)清醒過來,抖擻著明亮的生意。遠處傳來江水隱約的低吟和潮濕的呼吸。

  總在家里悶著也不是個事,范空生決定到小區(qū)花園里坐坐。

  天德園小區(qū)有個大大的中心花園。園中綠樹掩映,亭臺宜人,有假山暗藏幽洞,還有魚池蕩漾一方鮮活,向來是業(yè)主們散步、清談的好去處。范空生坐了電梯,來到H棟一樓大堂,出了大堂門,便下意識地朝著往中心花園的小徑走。

  范空生到中心花園的時候,那里已經(jīng)坐了幾個鄰居,個個面無表情,神情呆滯。范空生卻一個也不認識,便自己走到魚池邊看魚。

  清亮的池水中,數(shù)十尾錦鯉在自由暢快地游弋,不停變幻出各種圖案,像是水中織就的一幅幅錦緞。

  范空生想,人和錦鯉不過是隔了一道水而已,水是魚的空氣,空氣是人的水,人和魚的命運、感知便大有不同。一道水便能將錢的命運與人間屏蔽,人又能通過什么介質將自己與當下屏蔽呢……

  這樣漫無目地的想著,不覺便站久了,感覺小腿有點脹麻,便四周搜尋一番,找了個遠遠的空椅坐下。

  椅子是鐵木構造,給人很強的機械感。

  范空生懶懶地坐著,任由初春的暖陽肆意地蹂躪。一支支陽光穿透過枝杈間隙,和枝葉的陰影一起落在范空生身上,隨著身子的微微動彈,像是罩著一張變幻不定的網(wǎng),讓范空生在感受到溫暖的同時,時間一長臉上又開始發(fā)燙,帶動頭腦也暈乎乎的像是“醉日”。

  正恍惚間,熟悉的音樂突然在口袋里響起。

  范空生掏出一看,是老項的電話。

  “范總,我有病?!彪娫捘嵌苏f。

  “什么病——”范空生問。

  范空生對老項開門見山,直截了當?shù)淖詧蠹不己苁浅泽@。

  老項是范空生當年在報社的舊同事,當時與范空生、章帥并稱報社三大才子。

  老項個子瘦小,性格也細膩得像娘們,說話做事向來有點婆婆媽媽,甚至嘟嘟嚕嚕,如果不是知根知底很要好的朋友有時都不知他說啥。章帥則相反,長得高大帥氣,做事雷厲風行,有時認真到計較。與他們兩個相比,范空生要隨和豁達得多,加上處事睿智公道,朋友們遇到棘手疑難總喜歡找他。

  但老項今天這么干脆是頭一遭,帶動范空生也是脫口而出。

  許多朋友都喜歡找范空生咨詢病情。知道他學過醫(yī),又不做醫(yī)生,解答咨詢不會像在崗的醫(yī)生一樣遮遮掩掩,還不用排隊掛號。

  老項說,他聽見自家的狗說話了!還有貓……然而家里人都聽不見,說家里的貓狗一直是正常叫喚!他又以為是與自家貓狗日久生情,產(chǎn)生類似通感一類的東西,于是特別跑到隔壁野生動物園、花鳥蟲魚市場試驗。不試還不要緊,這一試,情況更加厲害,不僅聽見貓狗會說話,連蒼鼠小鳥都吱吱喳喳說個不停,躁得他耳道都要爆炸。

  “動物們都說些什么呢?”范空生警覺地問。

  “你有病……人類大禍臨頭了……你們和我們一樣了……”老項回答。

  范空生心里一咯噔,這不是與自己前晚一樣嗎?!

  范空生不好意思告訴老項自己前晚的情況。一者老項是來求助的,自己必須維持“健康”的醫(yī)生形象才有說服力,二則自己除了那一次,后來再沒出現(xiàn)過動物人話,或者好了也說不一定。

  “有人說我是幻聽,你幫我分析一下。”

  老項不等范空生回答,繼續(xù)傾訴。語氣明顯很著急,說話也一改平時的囫圇,異乎尋常的流利。

  范空生認定老項不是精神病。因為聽老項的描述和自己一樣,認知清醒。真正精神病不是這樣。頂多是心理障礙。

  但是確診,還是需要憑檢查說話。

  “應該沒那么嚴重,但最好去醫(yī)院檢查一下?!?p>  范空生建議道。

  范空生想,老項一旦檢查清楚,不但有利解決他的幻聽,也順便知道了自己曾經(jīng)的情況。

  “看什么科?”老項問。

  “心理科。三院心理科不錯?!狈犊丈纸ㄗh。

  放下電話,老項便在網(wǎng)上找G市醫(yī)科大學附屬第三醫(yī)院掛號,誰知一搜索,發(fā)現(xiàn)心理科未來一周的號都已掛滿。到底是重點科室,看個心理都得提前一周,老項心想。但他等不了那么久,便接著找其它醫(yī)院,誰知一直找到二級醫(yī)院心理科,幾天之內都已滿號。什么時候門可羅雀的心理科也變得這么熱門了?

  老項一時不得其解,便又聯(lián)絡范空生把情況反饋一通。范空生也疑惑了,這心理科容易與精神病扯上關系,以前可是邊緣科室,一般人都忌諱去看,突然這么多病號,難道是有什么新情況——會不會是也和老項一樣能聽到寵物說人話的?!

  當下便把這想法對老項講了,并建議他:

  “既然掛不上號,今天又是周末,你干脆去看急診,看能否初步查一下原因?!?p>  老項一聽,覺得有理,便親自驅車去了。

  醫(yī)院急診科里竟擠滿了人。

  老項有點詫異,問排在自己前面的人:

  “你是來看什么的?”

  “看聽力。”

  “我也是來看聽力?!?p>  “聽不清嗎?”

  “不是,是聽得到貓狗說人話——”

  他剛說出口,就見附近的人目光齊刷刷地朝他看來,幾乎異口同聲:

  “我也是……我也能聽到……”這聲音一傳開,整個大廳都騷動起來。

  這時導醫(yī)小姐沖黑壓壓的人群喊話:

  “聽得到寵物說話的,全部先掛耳鼻喉科,篩查聽力。聽力正常的去看心理科。”

  原來這一大群真是自己的同病人!因為病人太多,醫(yī)院幾個科室都臨時加班。

  老項隨著隊伍緩緩移動,快要下班的時候終于輪到進去。經(jīng)過幾個醫(yī)生,做了幾種測試,最后說老項聽力正常。然而就去看心理科。

  心理醫(yī)生問老項:

  “最近精神壓力大嗎?”

  “這個——”

  老項不好回答。

  醫(yī)生見狀,便換個問法:

  “平時抽煙嗎?發(fā)病前有沒抽得更厲害?”

  老項回答“是。”

  于是醫(yī)生又問:“平時喝酒嗎?”

  老項“不喝?!?p>  “可以喝一點,但不能喝醉?!?p>  老項百思不得其解:“醫(yī)生,我這得的究竟什么???不需要到精神病院看吧?”

  醫(yī)生說:“看見外面那些排隊的嗎,和你一樣,得的一種新鮮病,最近各地都有,醫(yī)學專家經(jīng)過這幾天遠程會診,給它命名叫寵物溝通癥,就是能聽到各種寵物像人一樣開口說話?!?p>  “那有治嗎?”

  “經(jīng)過大量病例統(tǒng)計學分析,發(fā)現(xiàn)患者病發(fā)前都大量抽煙,喝酒后不出現(xiàn),因此認為酒精能抑制該病的發(fā)生,建議喝點酒,當然是少量?!?p>  然后又開了復合維生素,谷維素一類神經(jīng)營養(yǎng)藥,示意老項可以走了。

  老項回去之后,就暫時把煙戒了,開始少量喝酒。

  本來煙酒不分家,老項全占,但是因為老項要開車,有一次喝酒后請代駕,半道上代駕竟然死在車上,而車子還在司機腳下的油門下跑,要不是老項爬到前面駕駛室去剎住車,能不能活到現(xiàn)在還難說。雖然撿回一條小命,但也讓老項驚悚不已,從此不敢再請代駕,也就不敢在外喝酒。慢慢的,酒就約等于戒了。

  老項跟范空生回復這個事,似乎對求醫(yī)過程并不太滿意,總覺得醫(yī)生還隱瞞了什么。

  范空生也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但又說不清楚。

  果然,當天晚上,移動通訊里就有了一則新聞:

  最近,全世界爆發(fā)了兩類新型疾病,一類是能聽見貓狗等寵物說人話的寵物溝通癥,另一類是不知不覺就想模仿貓狗等動物行為的,如學貓叫,四肢著地模仿狗跑……這兩類疾病都與共同的精神心理因素有關,專家們將它們統(tǒng)一命名為返畜綜合征,少量飲酒可能有幫助……

  原來如此!

  范空生想,怪不得自己在剛開始的時候出現(xiàn)過“幻聽”,后來心情稍放松便沒再出現(xiàn)。至于模仿貓狗等動物行為的,自己身上雖示出現(xiàn),但想必也是有的。然而這心理壓力的原因,同為人類的專家又怎么方便明言?

  看來老項的精神壓力大??!然而這又有什么好辦法呢?

  還沒等范空生替老項想出什么辦法,老項就出事了!老項被機器人中心給抓起來了。

  據(jù)說竟然是老項的仿真性愛玩偶愛米莉給舉報的!

  原來,老項自從患上寵物溝通癥,就開始戒煙,喝酒。開始少量喝,病情并未見好轉,仍然時常聽見狗說人話,甚至想抽煙而忍住不抽時,不但貓狗會說人話,連飛過的野鳥也講人話,一到晚上,附近動物園的老虎獅子大象更是“人聲鼎沸”。

  去咨詢醫(yī)生,說他這寵物溝通癥目前沒特效藥,是慢性病,要靠慢慢調理,在這過程中病情反復,病程綿長都是正常的,酒還可以喝。

  于是老項開始放開喝。

  誰知那天一下喝多了,老項開始又哭又鬧地罵起來:“都是該死的機器人害的呀!要不是你們,我們怎么會變得人不像人,狗不像狗……”

  這下闖大禍了,被他的仿真性愛玩偶愛米莉聽到,當即就被舉報到了機器人中心。老項立馬就被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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