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月下美人
暮靄沉沉之際，花炙才托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府中，得知小女兒一直老老實實地呆在府中，這才放下懸了一天的心。
“大人，夫人在二小姐的陪伴下，已經(jīng)睡過去了，二小姐此時在伙房給您燉了參湯。”
花炙微微一驚，這小女兒十指不沾陽春水，哪會燉什么參湯，這些人怎么就不知道攔著些，萬一再把廚房給燒了，豈不是麻煩！
想到這，他抬起腳，直奔廚房而去。這火急火燎的模樣，正巧被從伙房中走出來的花不語瞧見了，她眨了眨大眼睛，叫道：“爹！”
“孩子，你怎么能來這里?！?p> “女兒惹了禍，向爹賠罪。”她手中端著參湯，臉上灰撲撲全是煙灰。
看著小女兒如此，他心里難受的緊，又很欣慰，伸手接過參湯，說道：“孩子，為父知道你的孝心，你快去洗洗，免得你娘親看了心疼。”
剛失了大女兒，他家夫人已經(jīng)是傷心欲絕，如今最好的，就是能讓這孩子陪在她的身邊，而他后半生一定會查清楚汝汝的死因！
比起這點，他又想起小女兒吐血的樣子，更是擔(dān)憂了，“對了，你的身體？”
花不語立即答道：“放心吧，這些年師父一直在給我調(diào)理身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大好了，況且他煉制的靈丹妙藥孩兒身上備著呢，所以爹你不需要擔(dān)心孩兒的身體?！?p> 至于上次吐血，不過是因為連日趕路勞累再加上突聞噩耗，一時承受不住而已。
靈堂前，花不語跪在地上燒著紙錢，她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淚痕，尋燕就跪在她的身旁，與她一同燒紙錢。
“尋燕姐姐，我姐姐平日里可有與人結(jié)仇？”
“大小姐性情溫柔，凡事都讓著別人，從不曾與人結(jié)怨，吃了虧也認(rèn)栽，更別說是結(jié)仇了?！蔽ㄒ唤Y(jié)的怨就是與那個寧浩，一想起寧浩，她咬了咬牙，早知道如此，她哪怕賠上自己的一條命，也要替小姐先殺了他。
花不語抽了抽鼻子，從信中她便可知姐姐的性情，如她這般溫柔善良的人，不該有如此不幸的命運。
這時，雷霆垂頭喪氣地走進(jìn)內(nèi)堂，整個過程中，他一直看著自己的鞋子，不敢去看花莫愁的靈位。
一見到雷霆的身影，尋燕急切地問道：“雷大哥，結(jié)果怎么樣了？”
雷霆抿了抿唇，這才抬眼看向面前的靈柩，眉頭緊鎖，漆黑的眸中像是在痛苦地隱忍著什么。
花不語見他不說話，心中便有了答案，于是說道：“雷大哥不必隱瞞，刑部正式結(jié)案了，對不對？”
面對花不語的質(zhì)問，雷霆輕輕地點了點頭，其實二小姐比誰都看得明白，無論怎樣驗尸，大小姐的致命原因是因上吊而窒息，基本排除他殺，況且證據(jù)不足，難以給寧浩定罪。
二小姐比大小姐多了份靈氣，但也比大小姐多了份莽撞，他生怕她在做出什么沖動的事情，于是連忙補(bǔ)了一句，“二小姐，陛下體恤大人，也考慮了寧浩出言傷人在先，斥寧大人教子無妨，罰俸半年，其子貶至古寺三年帶發(fā)修行，替大小姐念經(jīng)超度。”
聞言，花不語沉默了許久，然后才起身推開棺柩，解下胸前佩戴的玉佩，并抓起花莫愁的一只手，將她手掌扒開，小心翼翼地把玉佩放入她的掌心，然后再慢慢合起來。
“姐姐，我在玄劍宗苦修十余年，這玉也跟著我養(yǎng)了十余年的靈氣，讓它陪著你，你也可免受尸蟲之苦?！?p> 尋燕不由掉下眼淚，拿出帕子替花莫愁擦拭著手，嘴里念叨著，“小姐最喜愛干凈，每日都要沐浴更衣，尤其是這雙手，每天都要洗好幾遍，連指甲也要剪得整整齊齊……”
聽到尋燕的這番話，花不語才發(fā)現(xiàn)自己姐姐是如此愛護(hù)自己的雙手，她握著花莫愁的手，第一次注意到她的這雙手生得極美，骨節(jié)分明，滑膩冰涼，指甲圓潤光滑，可見平時包養(yǎng)得極好，哪會像她一樣，手掌都磨出繭子了，但就在這時，她的目光驟然一縮，冷聲問道：“尋燕姐姐，剛才說什么？”
尋燕只當(dāng)花不語沒有聽清楚，又重復(fù)了一遍，“我說大小姐愛干凈，尤其是這雙手，不僅常常洗手，連指甲每天都要修剪得整整齊齊。”
花不語緊緊握著手，眼中冒出一抹火光，“尋燕姐姐，那日姐姐的手可有磕磕碰碰？可有受過傷？”
“不曾。”尋燕記得很清楚，那日小姐一切完好無損，就連指甲也是圓潤地似剛剪過。
花不語的目光落在那節(jié)有破損的指甲上，晶瑩剔透的指甲縫里藏著微不可見的異物。
見狀，她拔下發(fā)間簪子，用尖銳的一端，小心翼翼地挑出指甲里的異物。
尋燕看著她奇怪的舉動，十分疑惑。
二小姐這是要做什么？
花不語將挑出來的異物放在帕子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異物，并吩咐道：“雷大哥，你去將我爹叫來，還有衙里的仵作?！?p> “是！”雷霆如閃電般消失在靈堂。
宮墻之內(nèi)，小小天地間，花好月圓下，穿著藍(lán)色舞衣的女子站在月光下翩然起舞，微風(fēng)揚起她的舞袖，帶動著三千青絲與夜色融為一體，曼妙的嬌軀如水柔軟，雖沒有聲樂伴舞，卻仍讓人眼前一亮。
晉德帝停駐在回廊里，一動不動地望著那個女子。
七院站在他身后，他見晉德帝突然停住腳步而看向那個女人，很識相地退了下去。
他很清楚，陛下多久沒有動心過了，后宮該添新人了，這個女人若能讓陛下感興趣，也好。
七院笑了笑，他還是莫要打擾到陛下好，明早宮里可要多一名寵妃了，他得趕緊安排下去，不能怠慢了這個未來的娘娘呢。
夜風(fēng)微涼，晉德帝慢慢走近那名女子，抬手解下了自己的披風(fēng)……
女子停下了舞蹈，地上的影子也隨之不動了，她兩側(cè)嘴角高高揚起，雙目含著似水柔情看向晉德帝，在晉德帝看來，面前女子如畫中人，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想去抓住她的影子，阻止她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
已到了深夜，宮中唯有一座宮殿依然亮著燈火。
金嬤嬤打發(fā)了殿里的宮人，替秦后鋪好了床被，好生勸說道：“娘娘，時間不早了，該讓奴婢服侍你就寢了?！?p> 秦后穿著盛裝，一絲不茍，端莊地坐在榻前，猶如一座神像，神圣不可侵犯。
“今夜，陛下是不會來了，娘娘何必呢。”
“本宮身居皇后之位，應(yīng)盡該有的責(zé)任?！卑磳m里的規(guī)矩，陛下今日本該就在她的宮中休息，是陛下壞了規(guī)矩，而不是她，陛下可以憑著自己的喜惡行事，而她卻不能做錯任何一件事，今夜的長樂宮必須燈明至天亮。
金嬤嬤蹙眉，這事怪不得陛下，是皇后不解風(fēng)情，如此冷冰冰的模樣如何才能得到陛下的寵愛？看來還是得讓二小姐出手，好斬斷宮里這些卑劣下賤的爛桃花。
長樂宮的燈火一直未滅，直到天微亮，而晉德帝下旨賜一名秀女入住錦繡園，一時間驚動了后宮的女人們。
秦后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并無異常，如平常放下藥碗，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殘渣。
前來請安的柳婕妤按耐不住了，“皇后娘娘，您應(yīng)該清楚知道錦繡園代表了什么，陛下怎么能讓其他女人入住，這簡直是在打您的臉啊。”
馮嬪在旁附合道：“皇后娘娘，這秀女到現(xiàn)在還沒有向您來請安，未免太沒規(guī)矩了些，您要是不給她個下馬威，以后她在宮里還不得橫著走。”
秦后微微掃了一眼底下的幾人，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男人總是喜新厭舊，陛下不過是圖個新鮮罷了，爾等與其操心這些事情，不如想想該怎么給陛下誕下皇嗣，不用本宮多說，你們也應(yīng)該清楚，這后宮的女人只有誕下皇子，地位才算穩(wěn)定。”
被這么一頓訓(xùn)斥，柳婕妤等人臉色更加不好看了，紛紛起身行禮，“皇后娘娘教誨的是，臣妾知錯了?！?p> 皇后如此放縱宮里的新人，以后還有誰叫宮里的規(guī)矩當(dāng)回事，若得皇帝寵愛也就罷了，如她們這些個把月甚至更長時間才能見到圣上的人還不得被新人踩在腳下肆無忌憚地凌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