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家住孟津河，門對孟津口。常有江南船，寄書家中否？
——
孟津河畔，人來人往，熱鬧非凡。這里的人們臨河而居，交通方便，音書通達(dá)，較為便利。
有一戶人家，大門就對著河的渡口。這里經(jīng)常有江南的船只來來往往，而這家門戶里的主人，總是對著這些從江南發(fā)過來的船只翹首以盼。
“老丈，李郎那邊可有書信物件捎回？”蘇七娘放下手中的活計，走到一艘船邊慌張地問到。
今兒個正值十五，已是傍晚時分，客商們早已卸貨下船，在酒肆里打著牙祭。
老丈本是坐在船上打著盹兒的，聽到蘇七娘那熟悉的聲音后，眼睛都沒有睜開便習(xí)慣性地?fù)u了搖頭。
秋日的斜陽映照得落霞通紅，倒映在這條蜿蜒的河。天邊并沒有齊飛的孤鶩，只有那星星點點般如時光一樣漫長的水，像極了蘇七娘眼里努力忍著的翻涌的波。
“唉！造孽喲！”老丈嘆了口氣睜開了眼，“七娘啊，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要不你自個兒寫封書信老朽找人捎過去罷！”
蘇七娘聞言，收回了放在遠(yuǎn)處那散渙的目光，道：“妾身謝過老丈，然妾身并不知李郎詳細(xì)去處，只知一年多前出門時候是去往江南一帶?！?p> “那就沒辦法了咯——”老丈的聲音字字清晰，拖得老長老長，充滿了無奈和惋惜，直直的貫入蘇七娘的雙耳。
蘇七娘像是魔怔了般雙眉緊蹙，鼻子發(fā)酸。那雙目里眼淚欲滴，心里道不出是苦還是怨：“李郎啊李郎，你可已是忘了我而心別有所屬？”
守船的老丈也下了船去，在酒肆里要了一小桌酒菜。他夾了幾口菜，又嚼了幾顆花生米，便倒起一杯酒來喝得慢慢悠悠……
“哎，你們說七娘子家的那位，會不會已經(jīng)拋棄她另尋佳人了呀？”
“你們可別亂說，那李郎君看著可不像是這種人?！?p> “我看這事兒啊，八九不離十吧！男人嘛，尤其是想要當(dāng)大官的男人，那可說不準(zhǔn)喲……”
“雖說這李郎啊，才華出眾，但是這想要在官場上站穩(wěn)腳跟呀，那還不得有可靠的后臺才行呀！可他自家又沒什么根基，那不就得娶一個……”
“好了好了，莫要再說了，這事兒吧，落在誰身上都不好受，這天色也是將晚。
夕陽漸漸隱入江水里，涼風(fēng)吹過，眾人也忽然自覺無趣，都各自往回走，我就先一步回家去了?！逼渲幸荒贻p婦人偷偷瞄了不遠(yuǎn)處的七娘子一眼，打斷了這群人的談話，隨后帶著自己手上的活計回家去了去。最后只剩七娘子孤身一人籠罩在冗長的夜色里……
【二】
君自故鄉(xiāng)來，應(yīng)知故鄉(xiāng)事。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
——
秋去冬來，寒梅花開。李承言正在一家客舍的柜臺前打著算盤勾勾畫畫對著賬冊。
門外吹著風(fēng)，店家抱著幾枝擠滿了花朵兒的枝條進(jìn)了屋來，插在了柜臺邊上的花瓶里。
可能是突然嗅到了梅花的香氣，李承言只抬頭看了一眼，心中便有了一股莫名的觸動，那些內(nèi)心深處里的愧疚與煩躁化作了一股濃濃的哀傷。
“李郎君，可是賬冊有誤？”店家見李承言突然皺著眉頭呆在那里，便疑惑地問到。
“不曾?！崩畛醒曰剡^神來，回了店家的話。
“無妨，賬冊之事務(wù)必仔細(xì)，不急于此時?！钡昙液吞@的說到。
“有勞魏公您費心了，一柱香后李某便可對完帳冊?！?p> “今兒已是大寒節(jié)氣了，李郎君也在小處一年有余，家中難免會掛心，開歲可要回鄉(xiāng)去？”
“不曾打算?！?p> “還是回去看看罷！”
而李承言只咧開嘴角尷尬地苦笑，并沒有做聲。
店家見他如此，便也不再與他說話，只坐在躺椅上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而后輕輕呷了一口。
一柱香過后，門外飄起了稀疏的雪花，而后漸漸大了一點。李承言呆呆地望著門外，當(dāng)一名年輕女子邁著細(xì)碎的步子如花開般走過去的時候，他的雙目里便出現(xiàn)了蘇七娘的身影。
那個美麗溫良的女子，也是他最掛心的人兒，就像是家鄉(xiāng)院子里雕花窗前那株盛開的梅花，靜若姝好。
兩年前，大雪節(jié)氣，李承言與蘇七娘喜結(jié)連理。洞房花燭的那個夜晚，第一場雪下得如夢似幻。
李承言帶著滿身酒氣挑開蘇七娘頭上的紅喜蓋頭時，蘇七娘瞬間滿臉通紅，低下了頭去。李成言見狀咧開嘴就笑了：“瑞雪兆豐年啊，這今兒個可真是個好日子，七娘，你真美?！?p> 那時候，雕花窗前的梅花還未盛開，但是蘇七娘比梅花盛開更要婀娜耐看。
第二年，李承言便想獨自一人外出，一邊游歷一邊學(xué)習(xí)，然后去京城參加殿試。做這個決定的時候，窗前的梅花開得正盛，天上并沒有明月光，只有無邊且濃重的黑色。
“七娘，等我回來，可好？”他輕輕地?fù)ё√K七娘的腰肢，說話的時候口中吐著一團(tuán)輕薄的白霧。
蘇七娘便順勢靠在了他的肩上，而后輕輕“嗯”了一聲，便不勝嬌羞，讓那滿樹的紅梅瞬間失了顏色。
李承言摘下一枝開得飽滿的花溫柔地插在她的發(fā)髻，隨后抱著蘇七娘，便是很久很久…………
此時的李承言獨自一人躺在床上，窗外并沒有明亮的月光，亦沒有飛雪映梅花。只有屋內(nèi)的一盞燭光與屋外漆黑的一片。
“七娘，我該回去找你嗎？你現(xiàn)在過得可好？你可有怨我？”李承言雙眼泛紅，輕聲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