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川城,鄉(xiāng)間道。
五六匹駿馬拴在枯樹上,一位年輕的兵卒用大牛皮水袋給馬兒解渴,其余幾個兵中油條圍坐在鍋前插科打諢。
“萬祿,飲食了!”
軍中伍長喊了一聲年輕的兵卒。
“是,大人!”
這位年輕的兵卒名叫田萬祿,是寒川城最普通的新兵,前幾日為了防止難民生事,沐青山下令擴充兵員,田萬祿便是那時應召入伍。
“不必如此約束,以后就是在一個鍋中刨食的兄弟,沒有那么多禮數(shù)。”
伍長是寒川城六年多的老兵油,深諳處下之道,也算是個好伍長。
“是,大人!”田萬祿還是十分拘謹?shù)幕卮鸬馈?p> “伍長有所不知啊!這小子前幾日才娶了妻,想必現(xiàn)在還回味那春風一夜呢!”
另一位老兵油拍拍田萬祿站的筆直的雙腿,一把將他拉坐在身旁,勾肩搭背的說笑,惹得其余老兵也是開懷。
“萬祿!別管他,他當年剛入寒川城軍營時還嚇得雙腿發(fā)軟呢!”
“你也好意思說我,當時一起執(zhí)行任務,雙方還未亮出兵刃,我已經(jīng)感到腳下一濕,轉頭一看不知是誰尿了一褲子!”
“行了!爾等不要嚇唬小兄弟!此次只不過是偵查,做的小心便不會被發(fā)現(xiàn)?!?p> “若是不小心呢?你還能逃了廝殺?讓這小鬼事先明白也好,到時候莫要拖了后腿?!?p> 幾位老兵油子你一言我一語說的田萬祿心里發(fā)怵,他為了養(yǎng)活家中的新婦入伍當兵,訓練才不過幾天便出任務,這份忐忑自然是少不了。
“都少說兩句!萬祿?。〗袢瘴雇犟R兒之后便扎營休息,明天到了月牙集你只管跟在我身后便是。沒那么倒霉的,寒川城有幾十個集鎮(zhèn)可以藏匿匪徒,而且重點在攬月山周邊,輪不到我們頭上!”
“是,伍長!”
“唉!隨你隨你!”……………………
次日,月牙集。
幾位斥候藏匿了馬匹,慢慢摸上了山頭。
山下集鎮(zhèn)中聚集了不少難民,棚屋都已經(jīng)搭到了鎮(zhèn)外,時不時有身穿鄉(xiāng)保卒服飾的人員巡邏。
“看來這月牙集平安無事,沒有什么匪徒藏匿!”一位老兵油笑道。
“不對!情況不對!集鎮(zhèn)中不該有這么多的難民,哪有大旱災區(qū)如此井然有序!撤!回稟城主!”
伍長果然是經(jīng)驗豐富,往往越是看起來平靜祥和的地方,越是暗藏殺機。
“撤!”
伍長拍了拍還在發(fā)愣的田萬祿,原路返回馬匹藏匿地點。
幾位斥候翻身上馬一直到了鎮(zhèn)外的枯樹林。馬兒極速奔馳間,突然一蹄踏空,一個巨大的陷馬坑中插滿了尖銳的粗木矛。
幾位老兵油反應十分迅速,紛紛脫身離馬,只有田萬祿還坐在馬上試圖停下馬兒。
眼看田萬祿便要連人帶騎落入陷馬坑,身旁那位老兵油手疾眼快,一把扯住田萬祿的脖領。
巨大的拉扯力讓老兵油雙手的虎口崩裂,伍長同時間移動到老兵油身旁,這才救下了田萬祿。
“還不快上來,你想害死我?。 崩媳推瓶诖罅R道。
田萬祿看著眼前陷馬坑中被粗木矛刺穿的馬兒雙腿不禁有些發(fā)軟,這一瞬就是生死邊緣。
伍長與老兵油合力將田萬祿拖上地面,其余幾位老兵油將刀劍遞給二人,行動配合十分嫻熟。
“萬祿,跟著我!”
伍長喊了一聲,隨即向其余老兵油招了個手勢,幾人迅速向樹林外撤離。
再觀田萬祿,麻木的拿著長刀,腦中早已是一片空白。
“嗖嗖嗖!”
幾只鋒利的木矛從林間半空射出,伴隨著沖殺聲幾十位馬賊竄出樹林。
“啊!”
一只木矛正中一位老兵油的右腿,劇烈的疼痛讓他發(fā)出了慘叫聲。
“老雨!”
伍長迅速折返將木矛從中斬斷。
“走??!等著一起死嗎?我來斷后!快走!”
這位名曰老雨的兵卒一把推開伍長,雙目一橫硬生生的將木矛從右小腿中拔出,那鮮血直接染紅整個右腳面。
伍長看了一眼身后的馬賊,迅速向林外撤去,主事者一定要當機立斷,要不然只會徒增傷亡。
沖鋒的步伐從未停止,那位老卒淹沒在馬賊群中。
寒川城另外五位斥候在老雨的掩護下撤出了枯樹林,只可惜道旁已經(jīng)是塵土飛揚。
為首的馬賊名曰牛千兒,手握長柄大刀,似笑非笑的看著剩余的寒川城斥候。
“唉!出門沒看黃歷啊!看來這百十來斤今日要交代在這里了!”一位老兵油苦笑道。
田萬祿不能理解這些老兵怎么能笑得出來,他現(xiàn)在想哭都來不及。
“結軍陣!”
四位老兵各守一面將田萬祿護在中心位置,這是當年羨問途老將軍立下的軍規(guī),太谷以西的三州軍士沿用至今。
當年羨老將軍出關,組織邊防軍摻雜了不少新卒,由于戰(zhàn)事緊急根本沒有時間訓練新兵。
這些未染敵血的新兵便被派上了戰(zhàn)場,所以羨老將軍便立下了這留種的規(guī)矩,無論戰(zhàn)事如何慘烈老卒必須沖鋒在前,而一次次在戰(zhàn)場上活下來的新卒也就慢慢適應了這等氛圍,迅速形成可戰(zhàn)之力。
老將軍的忠骨已埋了青山,但這特殊的留種陣沿用了下來,昭示著千年來燕國不滅的軍魂。
“放箭!”
千牛兒早已不是當初只懂拼殺的馬賊,經(jīng)過長時間訓練他也學得了如何在戰(zhàn)場上最低程度的減少傷亡。
箭矢無情,戰(zhàn)場亦如是。老兵油紛紛倒地,伍長也身中數(shù)箭,眼看馬賊便要沖殺上來。
“噗!”
伍長在馬賊沖鋒之前從身上拔出一支箭矢狠狠地插入田萬祿的后背,隨即將其壓倒在地,用血手劃過田萬祿的臉龐。
伍長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響起在田萬祿耳旁。
“要想活下去,莫要出聲!記住我所說的話?!?p> “伍長大人!”
“呼!從小便聽大人講東海上有一座高入云霄的枯山,若是能看一眼就好了!”……………………
伍長死了,沒有什么激烈的拼殺場面,就這樣活活被箭矢射死了。
田萬祿聽著耳旁的馬蹄聲,從始至終不敢睜眼,忽然他覺得臉上一熱,隨后一把尖刀從伍長的后背刺入他的胸膛。
雖然并不深,但這種疼痛感真真切切,支撐田萬祿忍住慘叫的是活下去的信念。
補刀還沒有結束,隨后田萬祿的右腿又被劃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小的們,提上這官兵頭領的頭顱去與大當家領賞。”
牛千兒的模樣田萬祿并沒有看清,但這個聲音他會記住一輩子,有朝一日,他要讓這個馬匪挫骨揚灰。
馬蹄聲消失在遠方,田萬祿直到傍晚才敢睜開雙目,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殘軀不由得淚流滿面,最后田萬祿簡單的為自己包扎了一下傷口,一瘸一拐的向寒川城方向而去。
這一去便是一生。這一生也因為此時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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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集,李府。
李開花與劉經(jīng)腹回到集鎮(zhèn)已有七八日,他一直在等待沐青山被撤職的消息,但等來的卻是一顆斥候的頭顱。
“做的不錯!下去領賞吧!”
李開花閉目靠在座椅之上,腦中飛速運轉計較??磥磴迩嗌蕉〞谛度吻芭c攬月寨決一死戰(zhàn),剛剛好轉的局勢又要陷入低谷,只怕天下行會的糧草未到,攬月寨又要過那東躲XZ的日子。
“三哥,你說我是不是考慮欠佳?”
“大當家何出此言?我等做的便是火中取栗之事,沒有千金買糧又怎會聚集如此多的難民為大當家所用。”
明玉辰近日已經(jīng)聚攏了兩千余難民,從中挑選了數(shù)百位青壯進行新卒訓練。這些計劃都是二人商量過的,要想壯大唯有此法可行。
“我是怕沐青山大舉來襲,我等招架不住又被打回原形?!?p> 李開花有了攬月寨教訓,也明白一兩年之內(nèi)不能和官府為敵。
“大當家狹隘了!誰說攬月寨必須要和寒川城一戰(zhàn)?這天底下可從不缺少大樹!就看大當家如何依附了?”明玉辰飲了一口粗茶微微笑道。
“寶二爺?”
李開花眼中微微一亮,暗嘆自己怎么把此人忘了!
“不錯!正是太谷寶二郎,聽聞他近日正在為大月城之事惱火,為何不將這把火引到寒川城?!?p> 明玉辰從李開花入上乾府城便已想到了今日的局面,至于化解之法自然也斟酌完善,寒川城與太谷州接壤,這等強援為何不用?
“三哥所說倒也可行,只不過寶二郎如今風頭正盛,怕不會與我攬月寨做這交易?!崩铋_花看著墻上的簡易地圖說道。
“這就不勞大當家煩心了,明日屬下便去會一會這寶二爺!”
“以何作價?”
“千兩黃金,寒川城的堪輿圖,以及明某這條舌頭?!?p> “那就拜托三哥了!不過三哥還是要抓緊訓練一些斥候,李某不想再聽到傳言之類的話語。”
“大當家放心,攬月寨的路才剛剛開始走,明某還要見一下攬月寨的明日正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