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入離宮苑
次日清晨丑時,宋國秋和醒了。他從床上盤腿坐起,閉上眼,冥想了五分鐘,才翻身下床。
層層穿好里衣外衣,穿好鞋,去客棧后院取了清水,認認真真地洗漱了一遍,又將頭發(fā)好好地梳理,宋國秋和回到房間,在銅鏡面前站著看著自己,干凈整齊,清爽素凈。
他拿好包袱,系好腰間地事物,然后走出房間,關(guān)上房門,十分清爽地邁出了客棧。
客棧門外,天色還是朦朧熹微,天邊泛著魚肚兒白,有些嶙嶙彩霞,微風(fēng)縷縷。街上就一些老皇城根兒下地大爺在溜著鳥兒,看著京報。京城的清晨略有一些靜籟,露珠凝在空中,空氣清新而舒爽。
秋和要去八里合莊。雖然就在西市,但是西市實在是大,現(xiàn)在若騎了馬去,午時人群水泄不通,馬兒便寸步難行。
秋和不快不慢地穩(wěn)穩(wěn)向八里合莊走去,不過三刻鐘地時間,街上已經(jīng)開始有小食攤販起攤了,蒸汽水霧彌漫開來,人群一點點地開始擁擠起來。
一轉(zhuǎn)角,看到了那面大大地酒旗,秋和往里踏進,發(fā)現(xiàn)卻沒什么食客。他轉(zhuǎn)了轉(zhuǎn)頭回顧了一下,卻沒有看到想要找的人。
他低頭想了想,有些懵暈。
“秋-和!”
秋和猛的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昨天的光頭少年此時正在門外,拉著滿滿一車的生牛肉和面粉,站在清晨的陽光下,一手揮起來和他開心地打著招呼。
秋和小跑著走下臺階,看著車上的貨物,愣了一下。“你不是店里的店小二嗎,買菜的事情也是你來負責(zé)啊?!?p> 釋真如聽著秋和的話,又是淺淺一笑?!澳苷叨鄤诼铮 ?p> “嗯...釋真如,你忙不忙,我想去離宮苑登記,你可以帶我去嗎?”秋和表情略呆,眼神卻明亮干凈。
釋真如看著秋和,笑著說道,“好啊。那我們這就走?!比缓筠D(zhuǎn)頭向店里的另一個店小二招了招手,“阿輝,你記得把車上的東西搬回廚房哦?!?p> 一個叫阿輝的小男孩慌里慌張地跑出來,他有些緊張地看著釋真如,又看了秋和一眼,剛想開口說,“大...”,便突然瞥到了釋真如笑著對他悄悄搖了搖頭。于是趕忙轉(zhuǎn)口說道,“大哥,你放心去,我這就放好?!?p> 釋真如拍了拍小男孩的頭,輕輕嘆了口氣。然后轉(zhuǎn)過去看著秋和,“走吧。我們也該出發(fā)啦?!?p> 宋國秋和有些疑惑,他不知眼前的男孩怎么這么緊張。但也沒想多,開始走向遠東市的離宮苑。
兩個少年一腳前一腳后地走向越來越擁擠的人潮,順著人流向東走去。
......
“秋和,你說你是雍州人?”
“嗯,是啊,我從小就在雍州長大。我是雍州蒼游鎮(zhèn)上的人,嗯...住在西游山上。”
真如側(cè)過頭悄悄看了秋和一眼,繼續(xù)說道,“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呀?”
“嗯...我是師傅在秋水邊上撿到的,自小跟著師傅長大。我有兩個師兄,他們特別好。可是長到四歲的時候,我的師兄們就都不見了。師傅說,他們來了京都,進了學(xué)宮,讓我自己來京都找他們?!?p> 釋真如依然在前邊帶路走著,卻低著頭,有些沉默。
“秋和,師傅給你保明書了嗎?”
“嗯,師傅臨行前給了我一個包袱,包袱里就有這個東西。”“我可以看一眼嗎?你放心,我不會做什么的。”
秋和從懷里掏出了那份保明書,遞給釋真如。真如看著那排清秀雋永的小字,上邊兒寫著“雍州大卜學(xué)堂保明書?!?p> 釋真如眼神突然極為復(fù)雜,卻馬上掩蓋下去。
“那就好呀,秋和。你要進學(xué)宮,得先參加學(xué)考;要參加學(xué)考,就得先用保明書去離宮苑報道。這下,離你見你師兄就又近了一步啦?!?p> 秋和點了點頭,開心地笑了一下?!笆前?,好久沒見師兄了,不知道師兄還記不記得我啊。”
釋真如卻似乎有些難言之隱。沉默了一會兒后,他又側(cè)過頭看著秋和?!澳阋欢ㄒ娔銕熜謫幔俊?p> 秋和看著釋真如,非常認真地點點頭?!拔议L在西游山上,并沒有什么一起玩的同齡人。師兄們從小帶著我一起玩兒,而且,他們教會了我很多東西?!?p> “就這樣嗎?”真如很是疑惑。
秋和也沉默了會兒,抬起頭說,
“二師兄一直對我最好。在走之前的那一年,二師兄一直在偷偷地跟我說,等我長大后,一定一定要去京都找他。他說,他很需要我。”
釋真如有些了然地看著秋和。他看著秋和投過來的好奇的目光,擺了擺手,說,“沒事兒,你已經(jīng)來京都了,很快就可以見到你師兄們了。我就是好奇,問一問啦?!?p> 釋真如在前面帶著路,快速地走著。走了快半個時辰,太陽越來越熾烈,光頭少年不停抬起手,摸著他光溜溜的頭。
平和的他也難得地嘟囔了起來,抬起手摸了摸頭,“哎呀,光頭太遭曬了!”
秋和在后邊兒看著,楞楞地也噗嗤笑了出來。
“你可別笑哦,我今天只是忘了帶上斗笠,我這光頭啊什么都好,就是太遭太陽喜歡了。你摸摸,可燙了喲!”光頭少年轉(zhuǎn)過頭來,有些委屈巴巴地說道。
宋國秋和看著眼前摸著頭的光頭少年,伸出手,朝向了他的光頭。
“欸,我可沒真讓你摸??!”釋真如跳后了一步,活潑的不行。
秋和的手僵在了空中,然后想了想,緩緩說道。“嗯..,是這樣的,釋真如,你的后面就是離宮苑了。我們到了?!?p> 光頭少年一愣,然后伸出手又摸了摸自己的頭,“哈哈”干笑了一聲,背身轉(zhuǎn)了過去。
......
離宮苑,是宗華國官方最高級別的教育苑。這可以說是宗華國唯一一個可以與宗華臺相比擬的機構(gòu),掌宗華教育之大計。每年秋考、摘星宴、通天祭上等重大學(xué)宮盛會上,它都是最為重要的出席方和主辦方。離宮苑里有諸多文官司員,是與國家文官系統(tǒng)分離的,他們專司宗華學(xué)宮學(xué)堂大小之事,并且負責(zé)每屆盛會大小事宜。
離宮苑內(nèi),另有一院,名小書院。就是“小書院”簡簡單單三字,十分樸素。
然而小書院內(nèi)卻是匯集了天下最為博學(xué)淵識、堪稱學(xué)界饕餮的學(xué)人。
現(xiàn)在的宗華臺和離宮苑,對現(xiàn)在書院里的這些人,有著超乎歷代的尊重和敬重。十五年前那場驚天事變,讓書院老一輩真正的博學(xué)大師損傷殆半。留下來的,熬過那兩年之后,都被好好奉養(yǎng)了。
這些人在外低調(diào)無比,在學(xué)宮界內(nèi)卻是個個名聲閃電如雷。每年秋考即各大考試,便是這些智者出的題。
他們以博學(xué)著稱,所出的題自然與他們的名聲相差無幾。宗華秋考之題,堪稱天下一絕。不在于難,而在于廣。天下三教九流、七門八束、四書五經(jīng)、佛經(jīng)道藏,只要是現(xiàn)有的書籍,他們都會拿來出題。
因此,學(xué)考之難,更是難在于此。考題如涵五湖四海于內(nèi),學(xué)子須得廣識博學(xué),方能考得佳績。
宋國秋和與釋真如轉(zhuǎn)身走進了離宮苑巨大的外門,然后順著指示木牌,繞過了重重莊嚴肅穆的回廊,來到了離宮苑的主體建筑前。
這是一棟無比高大樸素的殿堂,十七根素凈雄渾的大理石柱分立在寬廣的大堂中央,稍稍發(fā)出一聲聲響,都能在這處殿堂里引起聲響回蕩。
殿堂左右分立著多個房間,房間墻壁的齊腰高度處都有開一道橫長的豁口,里面是一個個離宮苑的文官司員。
釋真如駕輕就熟地在大門口取了排號紙,往前走去,帶著秋和徑直走向了最大的房間口。
“大叔,您好,我是來帶我朋友報名學(xué)考的?!?p> 臺后的邱司員正手撐著頭昏昏欲睡,聽到有人似乎在跟他說話,嚇得一激靈,差點臉摔在桌子上。
“誰...誰?”邱司員睡眼惺忪地看著眼前的光頭少年,好像是想到什么了一樣。下一秒,他好像眼睛都要掉出來了?!搬?..”
只見釋真如又是淺淺笑著,輕輕搖了搖頭,余光朝秋和瞥了一眼。邱司員明白過來,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jīng)地接著說,“是...來報名秋考的嗎?保明書帶了沒有?”
秋和在后面點點頭,掏出了保明書交給邱司員。邱司員拿過保明書,又從柜臺后掏出一疊紙和一支起了毛的毛筆拍到桌臺上。“來,這都是報名表和秋考制,你看一看有沒有問題,然后填好你的信息?!?p> 秋和接過報名表,一筆一畫地仔細填好了“秋和”二字。他沒有看到,柜臺后看似冷靜的邱司員此時看著一旁的釋真如卻冷汗直流。
邱司員趴下身子,不停地通過那道狹長豁口用眼神向釋真如問好,而站在一旁的光頭少年卻只是輕輕地擺了擺手,笑著搖了搖頭。
邱司員擦著頭上的汗,強忍著緊張,開始了他的工作。他看著眼下這個信封上的那行字,不由得有些好奇。
他當(dāng)然知道“雍州大卜學(xué)堂”是什么時候有的,不過就十四五年的光景,建在雍州邊邊兒上,只有一個姓蕭的鄉(xiāng)村塾師,收著大山里寥寥幾個窮學(xué)生。
十四五年前......邱司員低下頭,眉頭緊皺。過了會兒,他又繼續(xù)回想。
在他印象中,那個地方實在偏遠落后。不過,窮地方開學(xué)堂也不算奇怪,離宮苑當(dāng)年在這一塊還是沒什么可指摘的。
只不過,這個大卜學(xué)堂,從十年前開始,一直陸陸續(xù)續(xù)有學(xué)生進京秋考,而且成績都還相當(dāng)不錯。假如自己沒記錯,每兩三年都有一個大卜學(xué)堂的學(xué)生考到了京城八大學(xué)宮。這對于一個窮山溝溝兒里的學(xué)堂來說,那可是十分稀罕的。
邱司員看著眼前十分干凈清爽的宋國秋和,不知道是釋真如在一旁的原因還是如何,他用十分贊許的語氣說道,“不錯啊不錯,窮人家的孩子懂事早,你可得好好加油,跟你師兄們一樣優(yōu)秀啊。”
秋和填完表,聽到這話,有些愣住。“你認識我的師兄們?”
邱司員笑著說,“我不過是知道你們這個學(xué)堂出了蠻多英才考到八大學(xué)宮,至于你的師兄們,我倒真不認識呢?!?p> 秋和低頭呆呆地想了想,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什么奇怪之處。
他將表還給邱司員,揣好邱司員給的秋考條,然后問釋真如下一步應(yīng)該做些什么。
房臺后的邱司員輕聲提醒道,“你們來的太晚了,秋考后天就要舉行。接下來也不用做什么了,回去看看書吧,什么書都成,看了,總歸是有用的?!?p> 宋國秋和跟邱司員認真道了謝,就跟釋真如轉(zhuǎn)回頭往外走了。
只聽邱司員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十分有禮貌地說道,“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p> 秋和低頭看了一眼,小聲說道,“京城的司員辦事好有禮貌啊?!?p> 釋真如側(cè)過頭,也看了秋和一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嗯,是啊。”
他們背后的邱司員,此刻已冷汗如瀑。他哆嗦著手拿起手帕擦著額頭,不住地嘆息?!斑@個主兒,怎么跑出來了呢。要是讓大人知道,我們又得挨罵了。”
油椒
離宮苑與宗華臺并立,然教育從未與政治緊密掛鉤...是個神奇的設(shè)定了... 邱司員寫的蠻真實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