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除夕之夜

　　連隊沒有要求，所有新兵一定要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

　　如果不想看的，你可以選擇在宿舍里自由活動。

　　當(dāng)然你想竄竄門，找找老鄉(xiāng)也還是可以的，但是必須向班長報備，并且說明去哪里？找誰？大概要多長時間回來？

　　二班除了劉強(qiáng)富和楊忠世被班長宗儒麟帶去營部軍人服務(wù)社打電話了，其他三個人都選擇在101宿舍里休息。

　　梁荊宜拿出了那封母親寫給他的信。

　　這時候，有歌聲從窗戶外面飄了進(jìn)來，是隔壁的四班唱的，他們所唱的歌是前兩天排長鈄星宇教的那首“軍中綠花”。

　　蔣古日今晚有些興奮，霹靂舞的成功，讓其自信心爆棚，他張開雙手儼然一副指揮家的樣子：“兄弟們，來來來，我們也唱唱歌，寒風(fēng)飄飄落葉，軍隊是一支綠花，一起唱?！?p>　　“寒風(fēng)飄飄落葉，軍隊是一支綠花......”剛開始只是二班的幾個人跟著小聲唱，慢慢地三班的人也跟著唱了起來，大家唱著唱著就聽到了有人哭泣的聲音......

　　悲傷的情緒是會傳染的。

　　這句話一點也不假，梁荊宜想起去年十二月十六日，WH的新戰(zhàn)友在YT休息時唱的那首“離家的孩子”，同樣當(dāng)歌聲響起，底下吧噠吧噠流淚的，也是大有人在。

　　蔣古日打拍子的手，從半空中無力地垂落下來，他雙眼泛淚，來部隊這么些天，他沒收到一封信，也沒打過一個電話回家。

　　梁荊宜問過蔣古日，為什么你的未婚妻不給你寫信呢？

　　他說，未婚妻沒上過學(xué)，不認(rèn)識字。

　　既然是這樣，那就沒辦法了。

　　九點多鐘的時候，宗儒麟帶著劉強(qiáng)富和楊忠世回來了。

　　梁荊宜看到楊忠世的臉色不是太好，他猜應(yīng)該是被班長批評了。

　　“你們呆在宿舍里，哪都不要去，我和三班長出去有點事，記住喲，哪都不要去！陳進(jìn)文負(fù)責(zé)監(jiān)督?！弊谌鬻胝f完，拉著蘇輝建就出了門。

　　“你們信不信，他倆肯定是喝酒去了?！碧菩切切毖垡恍Α?p>　　這個SC的小伙子是三班體能最好的，在他們班里，蘇輝建最喜歡的一個人也是他。

　　當(dāng)梁荊宜還在為拉了十多個一練習(xí)而沾沾自喜時，人家唐星星的二練習(xí)，已是十個保底。

　　這叫什么，這叫“實力碾壓”。

　　“老鄉(xiāng)，搞支煙抽抽唄！”蔣古日把一張大餅?zāi)?，湊到唐星星的面前?p>　　“你龜兒子滴怎么知道老子有煙？”唐星星故作驚訝狀。

　　“不要騙我了，我知道你和‘大個子’每天都有搞?！笔Y古日口中所說的“大個子”指的是儲軍勇。

　　“考你大爺?shù)模?，我們仨廁所‘?dāng)[龍門陣’去?！碧菩切鞘忠粨]，令人有種揮斥方遒的感覺。

　　儲軍勇打開儲物柜，從疊好的雨衣袖子里摸出三支煙，然后，他又從小小的針線包里拿出一個火機(jī)。

　　蔣古日看到煙和火機(jī)，頓時兩眼冒光，他恨不得立即撲上去，親吻儲軍勇幾口。

　　“么皮，磨磨嘰嘰的，走?。　碧菩切谴叽僦麄z。

　　三個人跑出宿舍，一溜煙工夫，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唐星星說得沒錯，班長們是去喝酒了，而且?guī)ь^大哥就是排長鈄星宇，他們喝酒的地點選在食堂后面的障礙場，一班長李兆貴也有份。

　　除了啤酒、花生、蠶豆之外，炊事班長溫生南還特意給他們留了一大盆奇形怪狀的水餃。

　　這盆水餃?zhǔn)氢^星宇動用關(guān)系而留下的，因為溫生南是他帶的新兵，所以，他有這個便利的條件。

　　推杯換盞的戰(zhàn)斗，大概在十一點半結(jié)束，等他們回到宿舍，101的大部分人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我考，晚上第四班崗，特么的我不洗澡了?！弊谌鬻脒吤撘路呎f。

　　“你想把身上的臭味留到明年嗎？”蘇輝建打著酒嗝，嘲笑起宗儒麟。

　　“噓，小聲點，他們都睡了?！扁^星宇低聲提醒道。

　　黑暗中，兩個班長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同時回應(yīng)：“明白。”

　　新年的鐘聲敲響了。

　　“咚”的一聲悶響，梁荊宜被驚醒了：這是怎么回事？

　　他垂下頭，聽見下鋪的排長正打著酒鼾；再掉轉(zhuǎn)方向垂下頭，發(fā)現(xiàn)班長的鼾聲，比排長更猛。

　　應(yīng)該是晚上喝酒喝大了，不然以他們的軍事素養(yǎng)，警惕性絕對不會是水成這樣的。梁荊宜心想。

　　“哎呀......”宿舍里傳來微弱的呻吟聲。

　　梁荊宜趕緊跳下床，借助外面路燈昏暗的光線，他看到地板上好像躺著一個人，走近了一瞧，是劉新昊，而且被子還被他死死地壓在身下。

　　“你怎么了？”梁荊宜把他攔腰從地板上扶起。

　　“我胃痛，肚子也痛?！眲⑿玛粴馊粲谓z，好像一口氣呼不上來，分分鐘會掛掉一樣。

　　梁荊宜騰出一只手，把他的被子扔到上鋪。

　　“幫幫忙......”劉新昊手指墻角的儲物柜。

　　“干嘛？”梁荊宜不明白用意。

　　“幫我拿幾張衛(wèi)生紙?！眲⑿玛蛔炖镫y受地擠出幾個字。

　　原來是想上廁所。

　　梁荊宜拿了一整包衛(wèi)生紙在手上，臨出門前，他想給蘇輝建說一聲，畢竟劉新昊是三班的兵。

　　可當(dāng)他走近蘇輝建的床鋪時，他發(fā)現(xiàn)班長睡得也很沉，沉到讓他不忍心叫醒。

　　算了，班長們也辛苦，再說我們又不是當(dāng)逃兵什么的，不請示匯報應(yīng)該也沒事。他安慰自己道。

　　拿了件外套披在劉新昊的身上，梁新宜攙扶著他走出了宿舍。

　　站崗的是一班長李兆貴，梁荊宜禮貌地喊了聲，“班長好”。

　　他笑了笑，又點點頭，也沒有多問什么。

　　劉新昊剛開始還一走一瘸的，可等走了一段路后，他竟然奇跡般地不瘸了，而且腦子也恢復(fù)了正常。

　　據(jù)他說，自己并不是直接從上鋪摔下來的。

　　他是被不知名的疼痛感，給折騰醒的。

　　本來他想披著被子從上鋪下來，坐到小板凳上緩緩的，誰知道一腳踩空，仰面摔在了地上，幸好是帶著被子一起摔，否則以他的那副小身板，不說摔個骨折吧，最起碼也得烏青個好幾塊。

　　“我好像不想上廁所了?！眲⑿玛煌Ｔ谂c廁所只有咫尺之遙的器械場邊喃喃自語。

　　“尼么的我半夜出來，就陪你喝西北風(fēng)的！”梁荊宜不干了，他還想著早點回去睡覺呢。

　　“阿梁，陪我聊聊嘛！”劉新昊把梁荊宜手里拿的那包衛(wèi)生紙搶過去，打開來抽出幾張，麻利地墊在水泥臺子上，等自己坐下后，他扭頭看向梁荊宜，“坐吧！”

　　“我才懶得坐，你要上廁所就快點。如果不上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梁荊宜是真的不想在這里浪費大好的休息時間。

　　雖然ZZ的冬天不下雪，但是夜里的溫度，僅憑一件單衣的話，還是有點頂不住。

　　“哎呀哎呀，這個破韭菜餡的餃子，吃得老子的肚子好痛?！眲⑿玛煌蝗晃孀《亲哟舐暯泻捌饋?。

　　梁荊宜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痛，還是假痛，正當(dāng)他左右為難的時候，營區(qū)大門崗方向，射來了一束強(qiáng)光，接著便是一陣急促地腳步聲，應(yīng)該是站崗的哨兵，觀察這一塊區(qū)域有些時間了

　　“去廁所。”梁荊宜拉起捂著肚子喊痛的劉新昊。

　　倆人剛解開褲子蹲下，就有手電筒照進(jìn)了廁所。

　　“班長，我倆拉肚子呢！”梁荊宜朝門口喊。

　　外面的腳步聲嘎然而止，可能哨兵也不想在這個特殊的夜晚，聞到廁所的臭味：“上完廁所，早點回去睡覺，不要在外面瞎逛?！?p>　　“是?！绷呵G宜回答干脆。

　　估摸著哨兵走遠(yuǎn)了，倆人蹲著有一搭沒一搭地天南地北地聊著，梁荊宜的小腿都蹲麻了，他打趣地說，再這么繼續(xù)蹲下去，天就亮了。

　　“特么的倆個新兵D子要拉大便，就快點拉，別特么盡在里面放屁扯淡?！睅竺?zhèn)鱽硪粋€老兵抱怨的聲音。

　　也怪他的運氣不夠好，他是來撿肥的，可能是想著過節(jié)沒人爭搶，所以這個點守在廁所的化糞池后面，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誰知道遇到了兩個新兵打著上廁所的旗號，卻干著聊天的私活，你說撿肥的老兵他能不生氣嗎？

　　倆人都不敢嗞聲了，胡亂擦了屁股后，瞄準(zhǔn)宿舍方向，就是一通狂奔。

　　“你的肚子還痛不痛？”梁荊宜在進(jìn)宿舍之前問劉新昊。

　　“估計是韭菜吃多了，肚子脹氣?！眲⑿玛粨屜纫徊竭M(jìn)了宿舍，他似乎找準(zhǔn)了病因。

　　“去你么的?！绷呵G宜輕推了劉新昊肩膀一把。

　　“新年快樂！”劉新昊回頭說。

　　梁荊宜停頓了一秒，腦子立即反應(yīng)過來：“新年快樂！”

　　是啊，往年大年初一的時候，他都會早早起來，并且第一個跑去給爹爹和婆婆拜年。因為爹爹和婆婆說了的，只要孫子和外孫們沒成家，一律都有壓歲錢領(lǐng)。

　　而現(xiàn)在呢？

　　壓歲錢是個夢不說，面對家鄉(xiāng)的親人和朋友，他只能選擇在心中默默地祝福。

　　門被推開，是李兆貴進(jìn)來叫崗了。

　　梁荊宜閉上眼睛，他想做個夢，夢回故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