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桌子是上好的黑楠木,椅子也是。
兩個人中年人就這么對坐著,他們的注意力全都在桌上的棋盤之中,進炮回馬,橫車豎卒,拼的熱火朝天。
“你這馬倒是好不中用,擺這里算個狗屁,看我吃了它?!眻?zhí)黑棋的中年人大笑道,眼神充滿著對紅棋的不屑,肥胖的手拿起自己的車,將紅色的馬橫掃而去。
“過江龍,你這棋藝不行啊,這才幾回合,你便被我接連吃掉了九子,你不認輸難道等著我把你的棋全吃完嗎?不過看在咱們的交情,我會快些解決掉你的?!眻?zhí)黑棋的中年人笑道,他似乎已經(jīng)勝券在握。
他此刻的對手,正是龍虎兄弟中的過江龍。
過江龍與弟弟下山虎有些不同,他長得斯斯文文,略顯消瘦的臉白白凈凈,與一個不相識的路人說他是赫赫有名的悍匪,任誰都是不信的。
誰見過一個看起來瘦弱的書生拿著兵器大殺四方的?
過江龍并沒有回執(zhí)黑棋男人的話,只是默默的將左側(cè)的炮移到了自己的兵前面。
執(zhí)黑棋的中年人抬手又是用車掃掉了過江龍的小兵,將自己的車擺在了過江龍的炮后面,前有炮,后有象,不管過江龍走哪個,都要損失掉一個棋子。
這種大開大合的氣勢,倒也符合他的風范,誰讓他是江南十二城中云中城的江湖勢力總瓢把子,虎幫幫主笑面虎胡德陽,他有這個底氣。
江湖傳胡德陽有三笑,一是對事笑,二是對物笑,三是對人笑。
對事情笑,是一種好意的笑,指不準哪天他這么一笑,就會隨手賞人幾千兩銀票。
對物笑,則有可能是滿意的笑,也有可能是厭惡的笑,這個是誰也摸不準的。
但是對人他只有一種笑,那就是不懷好意的笑。如果哪天他對誰笑了笑,那么這個人準是要倒大霉了。
胡德陽在笑,過江龍也在笑。一個笑的得意,一個笑的不屑。
過江龍拾起自己右側(cè)的炮,啪的一聲,敲在了胡德陽的象上,淡淡道:“連環(huán)炮,不好意思,胡幫主,將軍了?!?p> 胡德陽牛眼一瞪,正欲將自己的推前的象收回反吃掉過江龍的炮,卻發(fā)現(xiàn)一旦自己象移開,過江龍的之前走的炮就可以隔著自己的士來吃掉自己的將。
“不愧是過江龍,故意讓我吃掉這么多子讓我掉以輕心,然后聲東擊西,打蛇七寸,服!”胡德陽猛然醒悟,大笑道,隨即一掃棋盤,眼神閃爍,誰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過江龍只覺一陣寒意籠罩在他周圍,讓他寒毛倒立,渾身發(fā)怵,而這股寒意的來源,就是眼前的胡德陽。
這股氣勢上的壓迫,讓過江龍覺得眼前的胖子似乎并不是浪得虛名。
雖說江湖上都知道胡德陽本身其實并不會武功,但是單憑這股氣勢,就足以壓住許多宵小之輩。
過江龍嘴一咧,笑道:“自然,我們兄弟倆既然接了你的活,自然也是有些本事的?!?p> “那倒是,龍虎兄弟聲名遠揚,自然是有本事的,那個東西一旦到手,別說這江南十二城,就是東九西三北六這十八個城,也要歸到我的手里?!焙玛柎笮Φ?,臉上的橫肉隨著笑聲一顫一顫的,讓人看了直想發(fā)笑。
當過江龍從胡德陽的德陽莊園出來的時候,一道身影也隨著過江龍從莊園中悄然跟了出來,他的身法很輕,輕到地上連走過的痕跡也沒有。
而此時下山虎一聲大喝,冷笑道:“區(qū)區(qū)幾個五品,就想對付了我?”
聲落長刀亂舞,人隨刀勢,勢隨氣走,一把刀舞的密不透風,就連老道如端木盛,也找不到可以丟暗器的機會。
鹿涂這邊板斧一橫,堪堪架住下山虎的一刀,卻不料下山虎一腳橫掃而出,直取自己下盤。
他的力量都在這斧上,此時哪還擋著住下山虎這一腳,不由心中叫苦不迭,被下山虎一腳踢飛出去,撞在了墻上,嘴角震出了一絲鮮血。
程遠見鹿涂被下山虎一腳踢飛出去,瞧見下山虎力量還未收回,心想這是個機會,便瞧著侯貫使了個顏眼色。
侯貫頓時心領(lǐng)神會,齊眉棍一轉(zhuǎn),橫點下山虎胯下,以此阻止下山虎的腿收回來。
果不其然,下山虎腿剛收一半,卻被齊眉棍攔住,只得身形一轉(zhuǎn),站法由虎形化作熊式,程遠等的就是這一刻的機會。
須知道,越是在匆忙變招的時候,人就越容易露出破綻。
一劍如流星,程遠腳尖一點,整個人如蝙蝠一般滑翔而起,手中舞了個劍花,劍芒化作點點寒星,冷冽地刺向下山虎的腰間。
端木盛也瞅見這么個機會,手間一抖,一枚蝴蝶鏢破風激射而出。
這種合著天時地利人和的合擊,一般人任誰怕也是躲不掉的。
可這下山虎又何曾是一般人呢?刀尖上打滾,腦袋別在腰上的日子讓他的反應(yīng)遠非常人能及。
但見他低喝一聲:“起!”
同時轉(zhuǎn)了個身法,腳下內(nèi)勁一吐,整個人往后一仰,竟一條腿撐著自己平空躺了起來,卻又四平八穩(wěn),猶如風中堅韌挺拔的楊柳,任你風起云涌,我自巍然不動。
這個反應(yīng)不可謂不快,幾乎是貼著程遠的劍而過,下山虎堪堪避開了程遠的劍招,隨即身體一轉(zhuǎn),便將端木盛的蝴蝶鏢也躲了開去。
腰間一用力,下山虎一個倒翻便重新站穩(wěn)了身形,然后突覺腰間有些吃痛,低頭一看,原是剛雖然堪堪躲開了程遠的劍招,但腰間還是被劃出了一道血痕,滲出了血來。
下山虎猛踏一步,揮刀劈向程遠,刀尚未至,刀氣卻已襲卷而來。
過江龍站在小木屋前,輕輕叩了三下門,第一下很輕,隔了半秒,又迅速地連敲了兩下,只聽得屋里有人道:“山高水長遠。”
過江龍瞥了一眼四周,隨即沉聲道:“月涌云漸生?!?p> 話音剛落,便聽見‘吱呀’一聲,木屋的門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牽引,自己打了開來。
過江龍閃身進了木屋,輕輕關(guān)上門,仿佛這扇門從沒有打開過。不一會,里面就傳來了交談的聲音,過江龍不知與誰低聲說著什么。
而屋頂上此時卻有一個藍衣青年斜臥著,側(cè)耳想要聽得清楚些什么,然而任由他如何去聽,也只是斷斷續(xù)續(xù)的聽到‘悲傷…’‘憤怒…’‘力量…’之類的。
“這過江龍到底在做些什么?先是讓下山虎在城中吸引注意力,然后聲東擊西的去找了胡德陽,再來到這個山下偏僻的小木屋里,究竟有什么目的?”楚泉拖著下巴,眉毛幾乎要皺作一條線,喃喃的思索著。
楚泉滑到屋檐邊上,腳尖一勾,便如蝙蝠一般倒掛在了屋檐,隨即整個人似乎被一股吸力吸住了一般匐在墻上,像極了一只藍色的大壁虎。
輕輕戳破窗戶紙,探眼窺去,楚泉卻感到一陣驚奇。
他只看到木屋里空蕩蕩的,一眼望去,除了一尊佛像,一張蒲團,便旁無他物。
過江龍正盤坐在蒲團上,不知在與誰說著什么。
難道這過江龍在與鬼說話嗎?楚泉都要快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自然是不相信這些的,那么過江龍到底是故作神秘,還是另有玄機呢?
靜靜的看著屋里,楚泉仔細的聽著。
屋里的神秘聲音緩緩道:“你對胡德陽評價如何?”
過江龍譏笑道:“匹夫而已,全憑一股狠辣勁和一些小聰明混的風生水起,與我對弈之間也毫無章法,等我們將他利用完,也就沒什么用了,倘若他好好表現(xiàn),倒也可以讓他做大一些。”
神秘的聲音道:“還是莫要輕視他的好,能做上這個位子的人,沒有些手段又豈能久坐?不過你都說他是匹夫,倒也不足為慮,最多也是一個大一點兒的棋子?!?p> 過江龍點點頭,起身道:“我們這次謀劃許久,必須做到天時地利人和,萬無一失。我現(xiàn)在去找阿虎。準備下一步的計劃”
神秘的聲音道:“去吧,這江湖之遠的盡頭,便是我們的目標?!?p> ……
程遠見下山虎這一刀如此凌厲,仿佛真如一只猛虎從山上撲面而來,心中不免有些怯弱。
“老程小心!”鹿涂急喝道。
程遠躲閃不及,只得抬劍硬接這一刀。卻見下山虎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心中暗呼一聲壞了。
果不其然,下山虎刀鋒一轉(zhuǎn),如一道霹靂的閃電,斜劈了下去。
頓時間鮮血紛飛,程遠持劍的右臂被下山虎一刀劈斷!整個人瞬間跌飛出去,持劍的手緊握著劍掉在地上,仿佛隨時可以回到身體上繼續(xù)出劍一般。
程遠吃痛的不由大叫一聲,作為一名劍客,還有什么能比失去自己用劍的手更讓人悲痛的事情?他的雙眼也因為悲痛而變得血紅。
端木盛恨恨地從懷里捏出幾粒彈珠,正欲丟出去,卻見一雙足以讓人顫抖的眼睛正望著自己,這雙眼的主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冷笑的看著自己。
“霹靂珠,端木盛,你可真舍得啊,保命的東西也打算就這么用出去了?”過江龍一腳甩出,便將端木盛直接踢飛了出去。
“過…江龍?”侯貫等人頓時有些絕望,一個下山虎就讓他們五個深受重傷,再來一個比下山虎還要厲害的過江龍,豈不是要他們命?
屆時龍兄虎弟已經(jīng)聚齊,兄弟二人聯(lián)手,七品的高手也足以一戰(zhàn)!
“阿虎,速戰(zhàn)速決,先取他們狗命,然后速速離去?!边^江龍冷冷道。
話音剛落,過江龍便如一道流星,手作龍爪狀,直取端木盛的喉嚨。
“龍抓手,果然名不虛傳,好一條不是猛龍不過江的過江龍?!?p> 就在過江龍馬上就抓住端木盛的時候,一個藍衣青年卻伸手攔住了他。只是簡單地伸手,卻攔住了這蓄勢的一招。
高手!
過江龍腳尖一點,急退到了下山虎旁邊。
冷風吹過,吹起了所有人的衣角,也吹的旁邊餐館的旗子獵獵作響。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藍衣青年的身上。
“小兄弟,你快走,這兩個人武功高強,你…噗!”端木盛噴出一口血,險些昏死過去。
楚泉挑了一下眉毛,并沒有理會端木盛,笑道:“不好意思,二位英雄,這五個人的性命我保了,不知可否給個面子?在下感激不盡。”
“哦?小兄弟敢說這種話,想來也應(yīng)是有些本事的?!边^江龍也笑道。
“本事不敢講,只是這也是五條人命,五條用生命保護別人的命,所以不救下他們,我良心難安?!背?。
過江龍使了個眼色,下山虎頓時與其一左一右夾攻而來,楚泉腳一踏,便將端木盛給震飛了出去,直直撞向侯貫,侯貫趕忙卸力接住,免得端木盛再次受傷。
下山虎揮刀極快,轉(zhuǎn)瞬間便已連出六刀,一刀更甚一刀,震起陣陣破風之響,猶如山間猛虎在崖澗呼嘯。
此招名為‘虎嘯山林,’乃是下山虎的得意刀法。
過江龍手作爪狀,左手‘捉云’似龍?zhí)ぐ自?,右手‘點星’好似能摘星辰,分上下兩路齊抓而來。
二人的進攻何其默契,招式密不透風,直接封住了楚泉上下左右四條退路,讓他退無可退,只得硬接二人如潮般的攻勢。
楚泉腳下踩個身法,猶如弄潮的游魚,迎了上去,淡淡道:“這可真是好大的一盤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