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中,歇息之處。
“蘇志湘,你也不幫我求饒?”李相思揉著耳朵。
“你那是不識好歹,活該?!?p> “我怎么不識好歹了,好就是好,歹就是歹?!?p> 蘇志湘無奈地?fù)u搖頭。
“入世修煉,不比院中,你這般由著性子來,早晚會吃虧,賈長老也是心中疼你,才會多加管束?!?p> 門外傳來輕輕喊聲。
“李師兄,換你站崗了?!?p> “這就來?!崩钕嗨计鹕怼?p> “天地昏黃,注意些……”
蘇志湘話還未說完,李相思就推開門出去了。
云舟穿梭極快,一出去,就被灌了一身冷風(fēng),李相思幻出一根通體銀色的棍子。那棍子恍然變大,是一把銀制華蓋,綴著一圈銀色的大鈴鐺。李相思撐著它,風(fēng)便被擋住了。
舟上四處掛著燈籠,上面繪有青云,李相思尋著燈光去了舟頂,尋了一處風(fēng)小的地方,定住華蓋,躺了下來。天上烏漆麻黑的,或有滾滾黑云竄過,他眼睛四處地轉(zhuǎn)呀轉(zhuǎn),轉(zhuǎn)過頭,再回頭,然后再轉(zhuǎn)過頭。
“小……小師姐?”
李相思瞪大雙眼,舟角不知何時靜坐著一個矮小的身影,紅衣烈烈,他忙爬起來,拔起華蓋,走過去,把華蓋插在一旁,坐在她左側(cè)。
楊江游正抬著頭望著深遠(yuǎn)的天空,一動不動,青絲垂在臉側(cè),叫人看不出神情。
“小師姐,你在看什么呢?”
如此昏昏黑夜,有什么能看得這般專注。
“太陽。”
“哦,你說的那九顆精元之火?”李相思也隨之望去,那遙遠(yuǎn)遙遠(yuǎn)的深處,有九團(tuán)忽明忽暗的炎火,那九團(tuán)炎火似乎沒有一點(diǎn)兒熱量,帶著孤寂的寒冷。
層層黑云卷來,遮住了微弱的火光,似有久居不散之感。楊江游眉間一蹙,面若寒霜,這種寒霜般的冷寂,在黑夜中是看不出來的,也許是風(fēng)的冰涼能讓人感覺到一絲。
楊江游伸手向空中一劃,那團(tuán)黑云,慢慢舒展,直至那九團(tuán)炎火又能遙遙看見。
“唉,不知真正的太陽是何模樣?”
“有沒有耀眼的光芒?”
“有沒有源源不竭的熱量?”
楊江游的腦袋里似乎突然出現(xiàn)一顆巨大而又熾熱的圓球,那圓球細(xì)細(xì)看去像是全身噴著火的生物,那生物太過模糊,怎么想也難知究竟。
“怕是有的?!睏罱纬錾竦卣f道。
“小師姐,聽說我們生存之處是個殘缺的天地,所以蒙昧,昏暗,死氣。還有個完整的天地,那里清醒,光明,靈氣充溢,也不知是否真有?”
“或許,那里是有真正的太陽吧。”李相思忍不住猜想。
云舟飛了數(shù)十天,停在了一座還算是繁榮的城鎮(zhèn)的上空。
蘇志湘剛打坐醒來,見李相思要推門而出。
“你上云舟后站崗倒是勤快,賈長老對你頗有改觀。”蘇志湘笑道。
李相思不以為意,也不打算多說,只問道:
“正好醒了,我出去找點(diǎn)東西吃,要一道嗎?”
“近來口腹之欲漸消,應(yīng)是筑基小成。你去吧,我再穩(wěn)固穩(wěn)固?!碧K志湘說完,又閉目凝神入定。
李相思也不打擾,輕輕走出臥室,來到云舟東南角,那里沒有楊江游的身影,他又到別處去尋,尋了云舟一圈也沒見著人影,便飛下云舟,來到城鎮(zhèn)。
慈城鎮(zhèn),乃建在沼澤之上的小鎮(zhèn)。路上鋪著鵝卵石,還有輕微的震動,若是落腳重了,還能滲出水來。李相思覺得很新奇,他隨便問了一個路人,此鎮(zhèn)中何處有佳肴美味,何處有鐘鼓饌玉,得知有一“知味樓”。
“知味樓”前有兩口井,最是惹眼,好尋得很。李相思東游西逛,不一會兒就尋到了。
“小郎君,打尖還是住店?”
“聽說你們這兒的美酒最是出名,小爺我來嘗嘗?!?p> “喲,小郎君這是來對了地了,咱們樓里的美酒方圓幾里都找不到這樣香醇的!”
李相思扔了幾塊魔晶石。
“小郎君,請上座!”
樓里,金碧輝煌,除中間置著一座吊頂巨燈,其余各處都掛著燈籠,燈火璀璨,宛若街市。
杯盤鎏金,觥籌交錯。
迎面撲鼻的純粹酒香,能引得肚里的饞蟲左右搖擺。
侍者舉著托盤,盤中置著饕餮古紋玉角杯,通體晶瑩,能看見里面盛著葡萄色的液體。
李相思細(xì)飲了一小口,頓覺百般清甜涌入喉間,渾身毛孔舒展,竟像是破境時那樣酸爽,再去抿上一口,竟有些微醺的醉意。
“你家這酒取何水而釀?就是山中經(jīng)年沉淀的甘泉也未必有如此清冽純正?”李相思瞑目陶醉一番,贊嘆道。
“小郎君,您且先飲著,小人來說道說道這其中的故事,權(quán)當(dāng)作為您助興?!笔陶吖Ь吹卣f道。
“怕是小郎君不知道,我們慈城鎮(zhèn)原就是因知味樓而來?!?p> “這里很多年前不宜居住,但時常有人途徑此地,去往他處,后來,不知何人在這里搭了一座茶館,路人借此歇腳,倒多了一番便利。于是,經(jīng)此過道的人更加多了,直至有一日,經(jīng)營茶館的人,挖出了兩口深井,一井涌出清泉,用來釀酒,一井涌出濁泉,用于撲火?!?p> “茶館變成了如今的知味樓,沼澤地變成如今的慈城鎮(zhèn)?!?p> 李相思撐著額頭,面色微酡。
“所以,我這杯中酒,就是取樓前涌出清泉的,那口井里的水而釀?”
“小郎君所言正是?!?p> “小郎君,且再細(xì)細(xì)嘗之,此酒后勁醇綿,入喉三杯,便有醉仙酣然之態(tài)。它還有一個別具風(fēng)味的名字,可待咀嚼?!笔陶叩椭^道。
“哦?”
“什么名字?”李相思眼皮耷拉著,下意識地用手揉了揉百會穴。
“回小郎君,只四字?!?p> “一醉方休?!?p> “砰”的一聲,李相思翻身倒在坐榻之上,玉角杯里的美酒撒在它衣襟上。
侍者抬起頭,擦了擦頭上的汗,走近叫他:“小郎君,小郎君?!?p> 見他果真昏去,才小聲地朝屋外說了一句:“進(jìn)來吧?!?p> “這次這個,怎么廢了這么久?”
“這小子喝了滿滿九杯才起醉態(tài),估計平日里嗜酒成性,精于酒道?!?p> “不是慈城鎮(zhèn)本地人?”
“不是,一進(jìn)樓,就派人去打聽過,今早剛進(jìn)城的?!?p> “那就好?!?p> 知味樓的后院,有一池生于淤泥中的蓮花,池中央有座亭子,亭子里無他物,只有一口井,近前一看,井上有瑩瑩波光,其中有一條類似于魚的虛影在游動。
李相思被扔人到井里,那些人跪在井邊拜了幾拜。待他們走后,后院的隨風(fēng)拂動的蓮花后頭,走來一個矮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