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那些年,那些人
怎么知道的?
之前電影上映之后在烈士陵園遇到的孫耀文老爺子說的。
林玉清,林玉柏......
嘖,呼應(yīng)上了。
“沒事,就是之前在烈士陵園的時候知道的?!?p> 方言把孫耀文老爺子跟自己見面的事情大概說了。
“話說你就沒懷疑過?你爺爺名字跟林玉清烈士就差了一個字而已?!?p> “同名同姓的人也不少啊,誰會往那方面想,而且我爺爺從沒提過,林玉清烈士的事跡......以前我也不知道。”
林飛鴻解釋道:“我爺爺就一普通醫(yī)生,然后在醫(yī)院干到八九十年代就退休了,他怎么也跟烈士沾不上邊吧。而且我爺爺幾年前就過世了?!?p> 方言想了想,問道:“你爺爺家現(xiàn)在有人嗎?”
“沒有,我奶奶過世的早。我爺爺去世之后我們小輩沒什么人回祖屋,不過我還留著鑰匙。”林飛鴻聳聳肩,“我是長子長孫嘛?!?p> “行,那咱現(xiàn)在就去你爺爺老房子。”方言拽著他就走。
“啊?現(xiàn)在?”
“對,現(xiàn)在?!?p> “這......行吧?!?p> 林飛鴻沒辦法拒絕方言的強勢。
而且他也想看看自己家里是不是真的跟林玉清烈士有關(guān)。
萬一呢?是吧?
家里的長輩過去是不是什么大人物?
那些歷史上的名人是不是跟我家里有關(guān)?
誰都會有過這種想法的。
于是兩人直接殺回了林飛鴻爺爺家祖屋。
那是河北的一處農(nóng)村。
村里人不多,大部分人都搬去了縣城,或者搬去了國家新蓋的現(xiàn)代化農(nóng)村里。
兩人在村里只看到幾個坐在墻角曬太陽的老人。
林飛鴻跟他們也不認(rèn)識,就沒打招呼,而是帶著方言匆匆忙忙回了爺爺?shù)睦衔荨?p> 進了土墻壘的院子,倆人進了左邊那間房子。
“這就是我爺爺生前住的屋子。”林飛鴻解釋道,“老爺子過世之后就留下來這座土屋跟這口箱子,還有一臺老收音機。
“我爸他們覺得這房子也不值錢,老爺子也就是只有一箱子衣服跟一臺收音機,那就都留著當(dāng)個念想算了?!?p> 方言打量著四周。
一個破木床,一張刷了暗紅色尤其的老式帶抽屜的木桌。
桌上放著一個小黑盒收音機。
墻角擺著一個陳舊的暗紅色老木柜。
別的什么都沒有。
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完全沒毛病。
似乎察覺出方言的眼神,林飛鴻趕忙解釋,“我爸他們可沒讓我爺爺一個人住這兒,平時都是我爸跟我叔我姑他們輪流接我爺爺?shù)郊依镒讉€月。
“就是夏天的時候我爺爺喜歡回來住,說這里住著安心還涼快?!?p> 方言點點頭,“看來你家里親戚挺和睦的?!?p> “都是我爺爺教育的好唄?!绷诛w鴻反問,“方哥,你覺得這有啥可看的?”
方言看了眼那箱子,“介意我看看箱子里面的東西不?”
“沒事兒?!绷诛w鴻掏鑰匙過去打開箱子上的鎖,“里面都是我爺爺以前的舊衣服,別的也沒啥了。”
方言走過去幫忙掀開蓋子,“你們都沒看過里面的東西?”
“沒啊,這也沒啥可看的吧。”林飛鴻不明所以。
“可能是我多心了?!狈窖詮澭压褡永锏囊路澴有寄昧顺鰜碚R齊擺在床上。
等全部拿完之后,他看著空蕩蕩的箱子一言不發(fā)。
林飛鴻也愣住了。
只見箱子底部鋪著的舊報紙上面還有一個被報紙包著的包裹。
“這是......”林飛鴻迷茫撓頭,“還真沒聽說過我爺爺柜子里有這東西?!?p> 方言小心翼翼把那包裹拿出來放在桌子上,接著讓開位置,“小林子,畢竟是你爺爺?shù)臇|西,你來開吧。”
“行?!?p> 林飛鴻也沒拒絕,上來三下五除二把報紙就給打開了。
接著他的手頓住了。
紙包里包著的是一摞證書,幾枚勛章,還有一張照片跟一封信。
方言拿起照片,上面兩個長相相近的年輕人肩并著肩意氣風(fēng)發(fā)地笑著。
照片的背后用鋼筆寫著兩個名字。
林玉清、林玉柏。
方言的目光又轉(zhuǎn)向了那摞證書跟勛章。
“一等戰(zhàn)斗功臣證書,四枚一等戰(zhàn)斗功臣勛章,八枚二等戰(zhàn)斗功臣勛章......”
方言抬頭看著林飛鴻,“老爺子就沒跟你們說過他的過去?”
“沒有?!绷诛w鴻怔怔看著那張照片,“我爺爺從來沒說過過去的事情,我爸他們應(yīng)該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我從沒見過?!?p> 方言拿起那封信,側(cè)頭看向林飛鴻,“介意我看看嗎?”
林飛鴻摸出一支煙叼在嘴上,但沒摸出打火機,“沒事方哥,你看吧。”
方言打開信封,發(fā)現(xiàn)里面有兩封信。
他先打開了第一封。
【弟玉柏親啟:
自爭吵之后相別已三載有余,我不怪你。
猶記得當(dāng)初你我兄弟二人乘船遠去巴黎留學(xué)之時是如何的意氣風(fēng)發(fā)。
那時面對碧海藍天,要學(xué)有所成以報國的誓言猶在眼前。
但學(xué)成歸來之后,我發(fā)現(xiàn)軍閥割據(jù)貪污腐敗之風(fēng)盛行,人民麻木不堪尤甚。
祖國已病入膏肓,若想救國,唯有施以猛藥!為兄投入佐藤太君門下,并非賣國求榮,實乃曲線救國!
你不理解,我不怪你。雖立場不同,卻也不該罔顧親情人倫于不顧。
言盡于此,望弟深思。
不知院子里你我動身前往法蘭西留學(xué)之時種下的那顆梧桐樹是否安在?
等此間事了......
兄玉清】
方言沉默片刻,把信交給林飛鴻,然后接著看另一封。
【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已忘記當(dāng)初誓言,業(yè)已忘記爹娘小妹血仇。
親情人倫?人與禽獸沒有共同語言,你不配!
那顆梧桐樹我已伐了燒柴火,你也不必回來!
從此你我一刀兩斷!他日若戰(zhàn)場相見......休怪我子彈不長眼!】
這封信字跡潦草,紙張上依舊留有褶皺痕跡。
明顯這是林飛鴻爺爺林玉柏氣急之下寫的回信,寫完之后又覺得沒必要再聯(lián)系,所以就沒發(fā)回去。
還有這些勛章跟證書。
把這些東西壓在箱子最下面,一輩子都沒拿出來過也沒提起過。
這里面到底隱藏著什么樣的情緒?
是羞恥?是憤怒?是對犧牲戰(zhàn)友的愧疚?
還是其他什么?
方言不知道。
也沒人會知道了。
難怪老爺子一輩子沒提過林玉清跟過去的事情啊......
可是那張照片,不正說明了他心中還念著對方......
大概是親情和仇恨都有吧。
可林玉清烈士他其實是地下黨......
對了,孫耀文老先生是當(dāng)初給許瑾言女士送信的人,他那天在陵園的話表明了認(rèn)識林老爺子。
也就是說,林老爺子后來知道了真相,但這時候已經(jīng)晚了。林玉清夫妻都已經(jīng)不在了......
方言忽然覺得心里有點悶,這種復(fù)雜的情緒讓方言沒忍住吸了吸鼻子。
他把信遞給林飛鴻。
林飛鴻看完兩封信之后一言不發(fā)。
半晌,他眼眶泛紅,對方言道:“方哥,要不出去抽根煙吧?!?p> 方言點點頭,“走。”
走出屋子,看著院子里那顆樹干筆直亭亭如蓋的高大梧桐樹,兩個人默然無語,默默抽煙。
微風(fēng)拂過樹葉。
這沙沙聲......又是誰的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