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吾皇在上（15）
夜風(fēng)蕭肅，巍峨宮殿外，匆匆奔進一人。
“主子，奴才打聽了，陛下自回宮便未出過永安宮，連那邊兒太后相請也未去過?！?p> 年輕的仆從稍抬起頭，一臉憤憤。
衛(wèi)霽抬眼一瞥而過，隨后又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手中折子上，那折子是京外地方官員遞上來的，上面說今年大旱，糧食產(chǎn)量低，擔(dān)心撐不過寒冬。
衛(wèi)霽皺眉，放了折子，轉(zhuǎn)身去書架上取了本手記翻開看了看，然后將那折子放到一旁。
伏地貧瘠，若遇大旱，朝中又無對策應(yīng)之，今年伏地百姓必定難熬。
衛(wèi)霽只思索了一會兒，心里有了數(shù)，便丟開了，此乃大事，明日少不得上朝商討。
他十分快速的將剩下的折子批完，等抬頭時，那奴仆還跪著，他擰了擰眉，說道：“往日在府里你跳脫些也就罷了，如今在宮中，怎可還如此不知分寸？陛下行蹤，也是你一介奴才可以窺伺的？！”
孟軻臉色驟變，只一瞬間，便冷汗淋漓，他伏趴下去，顫聲回道：“主子息怒！奴才逾矩了！請主子責(zé)罰！”
衛(wèi)霽冷著臉道：“罰你三月月銀，閉門思過一月，下去吧！”
孟軻大驚，張口就欲求饒，然而那話沒有出口，已被他咽下去，他深知這位主子的性子，眼睛里容不得半點沙子，孟軻苦笑一下，顫聲道：“奴才遵命?！?p> 他退出去，夜風(fēng)一吹，只覺涼徹心扉，他知道，今天出去了，以后再想進來，已是難了。
跟他交好的敏疏從廊上來，幾步追上他，低聲斥道：“糊涂！”
孟軻眼神一暗，用力抓了抓他的衣擺，“你……幫我?！?p> 敏疏嘆了口氣，道：“你先回，我……提提?！?p> 提提，并不一定能成，反而極有可能遭主子厭煩，他們的主子啊，光明磊落，風(fēng)光霽月，從來不容那等心思。
他定定看了敏疏一會兒，塌著肩慢慢走遠。
敏疏轉(zhuǎn)身，從廊下等候的太監(jiān)手里接過食盒，稟報過后，進了殿內(nèi)。
殿內(nèi)燭火明亮，厚厚的書籍、折子堆了一堆，他家主子埋首其中，都快看不見人了。
案上那盞燭燈輕輕晃了晃，爆出一個火星，敏疏上前，提起簽子挑了挑，然后將一盞熱湯奉上案桌。
“主子，夜深風(fēng)重，喝口湯罷?！?p> 衛(wèi)霽淡淡應(yīng)聲，拿起來喝了一口，又埋進那一堆折子里去，看樣子，又是打算熬一整夜了。
敏疏低眸，上前幫著將已閱過的折子搬開，給他留出足夠的地方，然后再幫著找需要的書籍。
孟軻的事，得空再提罷。
他冷漠的想。
*
宮內(nèi)宮外，江棲遲耳目遍布，不過一夜，案上密信便換了三四輪，她隨意翻了幾下，便扔開了，轉(zhuǎn)過身便捏了顧潯的臉，笑吟吟的說：“咱們?nèi)c山玩耍吧。”
顧潯躲了幾下，沒躲開，索性由她捏著，但他臉上沒有開心，反而十分愁的樣子。
“又去玩？你、你不上朝了？”
顧潯讀書不多，對朝事是半點不懂的，但他也知道，若她長久不在宮中，長久不議國事，等時日久了，必定民生怨憤，朝中也將四分五裂，各自為政。
他憂心忡忡，想到她說的夢，心里很是不舒服。
他眉心的褶子都能包餃子了，眼睛里的擔(dān)心著慌也像要滿溢出來，拽著她的手指緊得要命，磨得她骨頭生疼，他都沒有發(fā)現(xiàn)。
江棲遲半點擔(dān)心的樣子都沒有，反而非常愉悅，她笑吟吟的抬手，將他眉心褶皺撫平，然后說：“不用擔(dān)心，開心的玩耍就是了，我有分寸?！?p> 放心是不可能放心的，但顧潯，也根本沒有法子。
是的啊，沒有法子，他初入京中，沒有根基，也……沒有能力，便是想要做什么，也沒有辦法。
真的……太弱了。
他苦笑，心底升起淺淺的一點不甘與暴躁，但那情緒真的太淺了，一瞬間便被風(fēng)吹走了。
江棲遲帶著顧潯出了宮，非常大方的將朝事都交給了衛(wèi)霽，然后便萬事不管了。
慶山，風(fēng)景極佳，前可賞花，后可狩獵，建于半山腰的別院精美雅致，半點不比皇宮大院差。
江棲遲一上山便放飛自我了，整日里除了玩，還是玩，短短幾月，顧潯便被她喂得胖了二十斤，難看是不難看的，但也跟俊俏再不沾邊。
冬日里，朔京下了雪，一開窗，所見皆是白茫茫，慶山上有溫泉，江棲遲命人將泉水引進別院里，繞院子一圈，站在屋子里，半點不會覺得冷。
顧潯站在屋里，皺著眉低頭捏自己腰間的軟肉，捏一會兒，嘆一口氣，然后再繼續(xù)捏。
奚燈站在一邊看，看來看去，自家主子還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他便撇撇嘴，道：“主君，您再捏，那肉也不會少，您糊涂一點也是好的?！?p> 顧潯抬眼，惡狠狠的瞪他，然而奚燈不怕，他再瞪，那眼睛里也沒有半點威懾力。
但是……惹主子生氣是不對的。
奚燈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笑瞇瞇的上前，跟顧潯說：“主君別惱，再長些也不怕，主子不是那等愛重美色的人，哪怕您長成圓圓潤潤，主子也不會厭棄您的。”
還圓圓潤潤？
顧潯黑了臉，張嘴就要‘訓(xùn)斥’兩句，還沒說，便見江棲遲從門外進來，顧潯住了口，氣哼哼的進了內(nèi)室。
江棲遲瞥了奚燈一眼。
奚燈后頸一涼，臉上揶揄的笑瞬間消失，他飛快的往門口退，嘴里還說著：“灶上熬著湯，奴才去催催！”
他跑得飛快，江棲遲任他跑，絲毫沒有追究的意思，她進了內(nèi)室，見顧潯坐在榻上裝模作樣的看書，便淺淺的笑了一下，上前將他的書抽了，隨手丟去一旁，然后低頭瞅著他看。
“哪里胖了？”
她說著，手指頭已經(jīng)摸到了他的腰腹。
顧潯耳根瞬間紅了，他抬眼，就見她湊近了，輕笑著說：“我覺得挺好，說明我將你養(yǎng)得很好，你說呢？”
顧潯想說，哪有女人養(yǎng)男人的？但他無法說出口，畢竟，他確實是她養(yǎng)著的，如此沒有骨氣，卻又如此的令人沉迷。
顧潯低低的嘆息一聲，紅著耳根將她抱住，然后低聲哼哼：“多謝陛下了，草民這便回報陛下……”
江棲遲笑了，她低下頭，任他含住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