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牛跪在江無情面前,神色自若,眼神渺茫沒有焦距,帶著荒漠沙風(fēng)獨有的凄楚感,道:“我主當(dāng)初靈力散盡,為四海八荒所逐,天道山背信棄義,道我主已死,使得我主隱姓埋名,四處躲藏。加之域火煞氣纏身,不可在一處長久停留,否則便會引來干旱,我主只得四處流浪。后我主到昆侖,因昆侖有鳳凰神息庇護(hù),未致干旱,我主便在昆侖停留。不想須彌山步步緊逼,誓要將我主認(rèn)作妖害除去,便和天道山聯(lián)手,將我主關(guān)押至蠻荒,日復(fù)一年,不見天日?!?p> 蜚牛哀戚道完,面上冷漠神傷之色,使人動容。
這便是天道山的隱秘,江無情不敢馬虎沖動。
“那獷是怎么會和女魁在一起?”江無情質(zhì)問,語氣嚴(yán)肅,“獷在北海吞殺贏勾,刺殺黃帝,天道山發(fā)出追殺捕令,六界中要拿他首級領(lǐng)賞者不在少數(shù)?!?p> 提到獷,蜚牛眼中有一瞬間在閃躲,她下意識的垂下頭,似乎是想要躲開這個問題。
察覺到的孟依笙,也在一旁冷聲威嚇:“你大可瞞著,反正我們也不用知道那么多,將你先交給天道山,自然有讓你開口的人。”
蜚牛的目光更加恐懼,連身體也開始了輕微的顫抖。
“獷,獷給了我主自由。”蜚牛的聲音像兩道懸崖間的繩索,孤零零的飄蕩,卻也倔強(qiáng)。
蜚牛稱,有一日她往蠻荒去取水,久未降雨的蠻荒突然迎來暴雨,漫天黑沉沉的積云壓下來,好像一抬頭就可以感受到雷電在臉上炸出火花的酥麻感。蜚牛干裂皮膚正在享受積云帶來的濕潤空氣,天道山在圣廟看守的神侍朝她瘋狂奔來,蜚牛一見,瞬間雙腿跪地,高舉雙手,臉上剛揚起的笑容,只在一剎那,化為虛無,剩下一根枯樹干似的臉,眼瞳中的僅剩一點綠意也如同一顆掛滿曬干的墨色海藻的礁石。
“回去!”兩個神侍厲喝,蜚牛立刻抱起黑色裝水的陶罐子,爬起來往圣廟小跑去,她身后的神侍抬頭看了看天色,臉色很不好看。蜚牛突然意識到,是有什么東西在接近蠻荒。如果這東西能夠壓制神侍的氣息,那么女魁呢?蜚牛想到此處,腳步飛快的奔回地牢,她沖進(jìn)黑暗的牢里,不等放下陶罐沖到被鐵鏈緊緊鎖住脖子的女魁身邊。女魁枯燥蓬亂的頭發(fā)掩蓋住死氣沉沉的臉,蜚牛溫柔小心撥開女魁面前的頭發(fā),看見女魁如往日一般淺淺睡著,她放下心來。蜚牛用手沾上水,輕輕點在女魁蒼白的唇上。女魁緊閉的雙眼,睫毛輕輕一抖,接著卻是輕輕一聲鼻息吐出,安靜下來。
“哐!”
習(xí)以為常的巨響,是看守的神侍粗魯?shù)逆i門聲,蜚牛沾著水的手指在空中一頓,水滴凝聚在指尖,“啪嗒”一聲,落在堅硬冰涼的地牢石磚上。
“你今天有心事。”女魁沒有睜眼,只是嘴輕輕的開合。
蜚牛失神的瞬間想到了外面異常的天色,蠻荒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的天色。
“不必怕,沒有更糟糕的事情再發(fā)生了?!迸参框闩#Z氣卻還是荒漠里藏著的冰似的。
蜚牛輕聲答應(yīng)了一句“是”,在女魁眼里,死亡都算是比困于此地更好的出路??上В龥]辦法求死,天道不允許她求死。
“主人,我今日去取水,見天有異常,很像從前在冥府下暴雨的天氣呢?!彬闩Pξ陌研氖庐?dāng)作回憶去談?wù)?,可是女魁卻是勾唇一笑,無比凄涼,蜚牛頓時不知所措。
“自我到此,未降一滴雨,生靈無法在此生息。若是有一場暴雨降臨,也不知有何期盼了。”女魁道。
蜚牛不敢再言語。
二人便是這樣沉默,細(xì)長的呼吸聲充斥在黑暗冰冷,空空蕩蕩的地牢中。
這樣的日子,恐怕是沒有盡頭了。。。女魁心中絕望的想,她已經(jīng)忘記了天空的顏色,也沒有再感受過雨水撲臉的冰涼,只有永無止境的黑暗包裹她,模糊她的意識,麻木她的精神,她殘留著生命的一絲感知,無時無刻體會著絕望,神漫長的生命恰恰是最堅固的枷鎖。
“蜚牛。”
女魁忽地睜開雙眼,渾濁的綠眸勉強(qiáng)露出一抹狠戾的光,這道光薄弱,卻刺破眼前的黑暗,盯著黑鐵牢籠外的一處,那里似乎有不尋常的東西在蠢蠢欲動。女魁立刻意識到這不是天道山諸神的氣息,是誰?來干什么?女魁久違的感受到心悸,這闊別已久的感覺讓她的心臟開始猛烈的跳動,讓她渾身的血液沸騰,可她仍然清楚,來者不善!
她被關(guān)押在這里,暗無天日,無人問津,還沒有失去骨子里的警覺。
蜚牛雖然沒有察覺出那股慢慢逼近的神秘力量有何不妥,可是她與女魁相處千年,女魁突然緊張也使得她緊張起來,本能的護(hù)在女魁身前,她清楚,女魁本就靈力盡失,又因鐵索相縛,靈力無法恢復(fù),所以一個小妖都是可以取走女魁性命的,而她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黑暗中,尖利的風(fēng)聲穿嘯而過,刀鋒般掠向女魁和蜚牛,蜚牛死死撐著護(hù)住女魁,紋絲不動,這等靈力,還不足以讓蜚牛吃力。
風(fēng)聲漸漸靠近,像一條匍匐的蛇,悄無聲息的靠近黑鐵牢籠。
越發(fā)靠近的神秘力量,也讓蜚牛和女魁辯出它的真面目,是一團(tuán)黑色的氣旋,人身那么高。黑色氣旋停在牢籠面前,收納牢籠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牢籠逐漸明亮起來??雌饋砩畈豢蓽y的黑色氣旋也隨著黑暗的消逝而顯出明黃色的衣袍長帶,其主人真正的面貌出現(xiàn)在消失的黑色氣旋中心。
被明黃發(fā)帶攏起的兩邊鬢發(fā),微微向上揚起的細(xì)長墨眉,半睜開的妖媚狐貍眼,慵懶的神情,集聚在一起,讓女魁和蜚牛看得清楚。
“贏勾?”
蜚牛頓時直起防備狀態(tài)而微微下蹲的身體,發(fā)出驚呼。
“不是。”
身后的女魁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