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四周安靜的要命,薛無至才反應過來,一把揪起見珩的領(lǐng)子,幾乎把他提離了地,“你在干什么!你干什么了?”
見珩“嗷”一下就哭了,有一半是急的,有一半是被平常溫和儒雅的薛無至嚇得,但他也明白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一邊哭一邊喊。
“我怕云昭砍自己胳膊!我看著害怕……”
“人呢?!”枕鯤皺著眉喝了一句,“云昭呢?”
薛無至眼睛都紅了,一把搡開見珩,四處跑著邊找邊喚她的名字。
見珩眼睛里豆大的淚珠掉下來,“我感覺我真拉住她了,我真的……”
枕鯤咬緊了牙,身上更多的青色熒火飛出來,將夢境照得更亮些,“你感覺個屁!”
見珩心里委屈得要命,但害怕的成分居多,“你們都怪我!可我怎么辦,我不想救她嗎?我怕她傷害自己!我也是全心全意為她好的!你還笑!有什么好笑的?咦……云昭?”
見珩一個激靈,面前不遠的房子門口,云昭就站在那,微笑得看著他。
她看起來虛弱極了,但還是那樣美好溫暖得笑著,然后她朝見珩擺了擺手,嘴巴一張一合。
“我走了啊,小栓?!?p> 見珩渾身的冷汗都炸了一下。
“云昭!”他大喊一聲,生平跑得沒有這么快過,幾乎是瞬間撲到了門口,狠命得往里一竄。
薛無至和枕鯤都追了過來,枕鯤這樣“事不關(guān)己”的人都急得冒汗,忍不住吼起來,“你抓不住靈體的!你得喊她名字??!你把她喊住啊!她這一走就回不來了!”
薛無至被這話嚇得人都麻了,立刻就大喊起來,“小昭!小……”
“我抓住了!我抓住了!”見珩咧起了嘴,臉上的笑容因為興奮而顯得扭曲。
“我抓住云昭了??!”
青色熒火鉆進房中,見珩那雙胖乎乎的手里,赫然抓著一只脆生生藕白的手臂。
枕鯤和薛無至都愣了一下,抬眼往上看去,入目的是同樣愣神的云昭。她還是頂著那張十歲的臉,臉上和這三人一樣震驚,一時間,關(guān)于現(xiàn)實的記憶一下子全都涌進了她的腦中。
太清、小栓、枕鯤、桃源師父、薛師兄……
薛無至都快嚇死了,他想抱住云昭,一伸手卻撲了個空,他呆了下,隨即旁邊的枕鯤垂首看了一眼見珩的手,目光中帶了一絲驚詫。
“師兄?”云昭也怔住了。
見珩也看到了這一幕,他“咦”了一聲,將云昭的手腕松開又握住,“云昭,我能抓住你?!?p> 云昭還沒反應過來這瞬間的變故,便聽到枕鯤問她,“云昭,你現(xiàn)在清醒了嗎?”
她看著枕鯤,腦子還是很疲憊,但仍然艱難得點點頭。
“常奚山”中恍恍惚惚過了七八日,竟然渾然不覺,是大夢一場……然而現(xiàn)實中的自己,離夢中這一天,已有六年之隔了。
“外頭已經(jīng)過去半個時辰了,”枕鯤神情是一貫的冷淡,聲音卻顯出一些急躁,“還剩下的也只半個時辰,你必須快些找到出口,否則……就永遠也出不去了?!?p> 云昭愣了一下,“出口?”
“這夢境是仿照你的記憶復原的,它或許比你的記憶還要仔細,但夢就是夢,不可能與現(xiàn)實毫無差別,總有你自己都沒想起來的地方?!?p> “那未想起的細節(jié),也是夢境無法復刻的地方,也是破幻的生門……”枕鯤看著她,一字一句,“佐天門是你最熟悉的地方,這得靠你自己。”
云昭仔細記下了,事不宜遲,幾人立刻向外走,出門后方一抬頭——果然門外又恢復成了“元月三日”風平浪靜的樣子。
見珩走了兩步,突然“哼”了一聲,用力撞開薛無至與枕鯤的身子。他跑到云昭的身邊一把挽住云昭的手,高昂著頭,堅決不和后面兩人一塊走。
云昭難得被逗樂,重重心事的燥悶也散去了一些。
見珩很快就放下了小情緒,仔細幫云昭分析起來,“云昭,你好好想想,有什么東西,是你當初沒有注意到的。”
沒注意?
云昭擰著眉,一番思索過后,為難的搖了搖頭。
她推開凝心觀的門,門口那處也仔細看了,可是就連云七師兄常用筐子里的草藥,都沒有一種出差錯。
她坐到床邊,云七本來靜止得靠在椅背上,突然就睜開了眼睛,看向云昭。
他眉眼彎彎,“你回來了,小昭?”
云昭的眼眶有些濕潤,每次看到小七師兄,心里都說不出來的難過。她點點頭,然而云七又開始機械得重復起那一日說過的話,諸如責怪云昭擅自下山之類。
薛無至等人陪同云昭聽了半晌,云昭起身同幾人搖搖頭,“這里沒有什么出錯?!?p> 她看起來似乎難以忍受這樣的“重逢”,也不愿多待,便率先走了出去。薛無至走在最后,出門時又回頭看了一眼仍然溫聲自顧自說著話的云七,而后才輕輕合上門。
幾人來到了曾經(jīng)云昭與張箐起沖突的那塊地方,看了許久,直到張箐抬腳踢向自己,她腦中才突然好像有東西閃過。
因為太過仔細執(zhí)著,云昭突然回想起與這夢境無關(guān)的東西。
對了。自己當初,是因為什么突然跑出來,又和張箐起了沖突的呢?
為什么跑出來?
似乎是……因為小七師兄隨口說了句,有太清的人來……
她眼睛忽然睜大,拔腳就往回跑。
“怎么了?”薛無至面色緊張得追上去,“找到了?”
云昭搖搖頭,怕打斷思緒也沒有說話,然后她跑回了凝心觀里,看了云七的背影許久,才走過去慢慢扶著輪椅蹲在云七身前。
輪椅上溫潤明艷的少年偏過頭,目光也隨著她的動作落下了,“怎么了?小昭?!?p> “小七哥哥,”她緊緊得盯著云七的眼睛,“今天,外面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了?”
其實當初云七是和她說過的,只是她當時興奮,也沒注意聽,這時只能憑著心魔無意識的“復刻”尋找答案。
云七有些疑惑,思索了一會兒,“沒發(fā)生什么啊……噢,你是說太清來的人?”
云昭不自覺直起了身子,聲音也變得輕了許多,“太清的人,來這里干嘛?”
“他們?說是是來借劍的?!?p> 云昭腦內(nèi)一聲驚雷,一時間無數(shù)的人聲在耳邊響起,隨著“有哪里不對勁”的想法展開,更大的疑問浮上腦海。
借劍?
當初在太清山自請去往靈應派交換,臨行時,重乾真人是怎么說的來著?
——“這本《佐天錄》是箐兒他們前去常奚山拜訪那日,你師尊托付給松元長老的,他盼著能借太清的力量找到冊中記載的寶劍……沒想到這一走,竟成了他的遺愿,唉,老朽無能……”
——“今日,本座把它交還給你,愿你能了卻你師尊的遺愿?!?p> 來借劍?
卻與我說,是我?guī)熥鹜懈兜模课規(guī)熥鸬倪z愿?
“小昭,”薛無至蹲下身,“怎么了?”
云昭心中沉重,隱約覺得不安,此時薛無至的問話將她嚇了一跳,她眼睛落在薛無至滿是關(guān)心的臉上,呆愣了許久,才陡然低回頭,神情隱在發(fā)絲遮擋中。
“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