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抬腳往外走,一邊只來得及與薛無至幾人知會一聲。
若夢境是完全按照記憶中來的話,此時的師尊和師父等人,應當是在中殿和太清等人議事……
正好她也想弄清楚這本冊子,到底是太清借去的,還是像重乾說的,是師尊給的。
云昭不知不覺又加快了些步伐,因為不知夢境中的時間軸,也不知此時師尊他們的回話是否結(jié)束了,難免心急。
然而現(xiàn)實總是事與愿違。
“這門打不開啊?!币婄襦洁熘?,胖胖的身子還上去撞了兩下。自從發(fā)現(xiàn)自己能碰到幻境里的云昭,他就格外活潑好動,什么都想湊湊熱鬧,一邊較之薛無至和枕鯤,難得有了一點點的平衡感。
原來也有他們做不到,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情,總算也不是個純拖后腿的了,見珩滿足的想著。
枕鯤白了他一眼,看向低頭思索的云昭,“那日,你有沒有來過此處?”
云昭將耳朵貼在門上,里頭一絲聲音也沒有,她失望的搖搖頭。
其實就算是沒有找出“真相”,她也想再見師父與師叔祖?zhèn)円幻妫幻婢秃谩?p> “小昭,向前看,”薛無至走到她身邊,聲音溫柔而堅定,令人信服。
“你的心魔夢魅之生,全因它們抓住了你內(nèi)心的不甘和不舍。常奚山已經(jīng)過去了,你有我們,有師父,青陽觀也是你的家,不要再停留在過去,不要回頭?!?p> “是……假的?”
云昭的腦內(nèi)一陣嗡鳴,胸口也悶痛得不能呼吸,她抬眼看著薛無至溫和俊朗的臉,眼前慢慢模糊了。
“既然你那天沒有來過這里,”枕鯤摩挲著下巴,看向殿門,“夢由心生,它無法復刻出你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事情——這扇門應該就是生門……推開它,你就能回到現(xiàn)實中?!?p> “回到我們身邊?!毖o至彎下身子,好讓她更加輕易地看著自己的眼睛,從而感受到安心。
云昭忍著腦內(nèi)和胸口的劇痛,用力得推向殿門,巨門仍然紋絲未動。
“想想云巖道長和云七,”薛無至輕聲在她耳旁面道,“真正的他們,絕不會將你一個人留在這可怕的夢境中,小昭,這里是假的?!?p> 是啊,她愣了一下。
“這里是假的?!痹普燕?。
話聲剛落,幻境中濃霧驟起,地動山搖。
其實所謂的破幻之法,不過是要你看清自己的心。
記憶里的云七與云巖對自己是毫無保留的百般愛護,師叔祖與師兄弟們對自己是寵溺關(guān)照的,就連云卻瀕死時,最后一件事也是記掛著將青霜劍還給自己。
幻境眼看著無法再支撐下去,外面原本還自顧自玩耍的弟子們,突然變了臉色,一齊向云昭撲來。
他們怎么會是這樣兇惡的怪物呢?
他們怎么會,將自己拘在死境、噩夢里?
假的令人發(fā)指。
“凡有所像,皆是虛妄?!彼Ьo了牙關(guān),傾盡全力推向殿門。
桃源師父說的,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心魔所化,心若不動,見如不見,自然消滅,無境可魔也。
枕鯤身上的青色熒火光芒大盛沖向幻靈們,見珩胸中突生豪氣,也大喊一聲撲了出去,壯著膽子出手時,竟然真的生生將幻境中虛無的靈體扼住摔開。
又有前赴后繼的怪物涌過來,轟得一聲巨響,門庭四碎,雷雨齊下。
——
夢境外一聲巨雷,傾盆大雨頃刻落下。
云昭驚叫一聲在九思懷中睜開了眼,青黑之氣從她皮膚上肉眼可見的散去,連片刻的混沌都未來得及,腦子便被突然落下的暴雨沖了個清醒。
九思將她裹在懷里飛入屋中,他話少,但此時也看得出來十分高興,指尖紅光一現(xiàn),屋子中心便憑空出現(xiàn)一叢篝火,瞬間暖和了許多。
云昭盯著他細碎的發(fā)絲和明滅火光中認真的臉,心中突然冒出一絲酸軟的情緒。
“謝謝你,小九。”
九思頓了一下,轉(zhuǎn)頭去看她時,云昭的臉已經(jīng)偏過去。
恰好見珩鬼叫著沖進來,淋了個落湯雞,他抬眼看到九思,還有些生氣,“九思,你只管云昭嗎?!”
隨后薛無至與枕鯤走進來,枕鯤身上倒是滴雨未沾,只是薛無至也淋了個透。但他看著云昭,只是由衷笑著,頰旁淺淺酒窩動人。
薛無至在云昭身邊坐下,云昭撕了些烘干的布條,將他手上泡得發(fā)白的細碎傷口裹住,抬眼間全是感激與心疼。
“師兄,謝謝你……”
薛無至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彎著眼睛笑了,“這句是我該得的?!?p> 云昭不好意思得低下頭,俯首間背后露出九思森冷的眼,他與薛無至對視了一瞬,薛無至率先轉(zhuǎn)回頭。
他瞥了眼云昭,裝作還有些生氣,“你可要記得好好跟我解釋的事?!?p> 云昭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九思和枕鯤。
“嘁,你是她什么人?”枕鯤瞪了眼一旁沉默的九思,心道真是窩囊,忍不住還想替“自己人”說句話,看向薛無至,“你憑什么跟她要解釋?”
薛無至冷冷的目光掃過去,兩人全沒有了之前友好配合的樣子。
只是枕鯤這一打岔,云昭腦子里突然想起一直掛在心上的事。
“枕鯤,你既入過我的夢境,有沒有聽到一種聲音?”她突然出聲,抬頭望向?qū)γ嬷焊邭鈸P的青衣男人。
枕鯤被問的一愣,思索了一會兒,“你說那嗡鳴聲?”
“會不會是劍鳴?”
云昭兩串突兀的問話讓枕鯤頓在原地,但這么一想,確實是有些像。
可是,枕鯤皺著眉看向她,“這與你要解釋有什么關(guān)系嗎?”
云昭懶得與他胡扯,但就在剛才的幻境里,她意外發(fā)現(xiàn)“借劍”一事與太清所言的相悖,心中瞬間生出無數(shù)的揣測疑問。
一念剛起,薛無至突然出聲叫她,還將她嚇了一跳,下意識生出防備,半晌沒有應他。后來一想,心里不免又有些愧疚。
——因為她在懷疑太清與靈應和佐天門人的死有關(guān)。
這個懷疑一起,腦子里瞬間又冒出許多片段。
比如在太清時重乾真人的種種試探,她原以為是關(guān)心自己的過往,現(xiàn)在看來倒像是打探《佐天錄》中所記載寶物的去處。
還有剛來靈應時,瑛豐掌教一共問了兩遍“你可帶了什么寶物來換?”
至于什么寶劍或是寶物,云昭從來都未聽說過,而且她突然又懷疑起那個糾纏不斷的嗡鳴聲,原本以為是黃衣作怪,現(xiàn)在倒更像是劍鳴。
所有的疑問都圍繞著“劍”,但僅有能想起來的東西也密密麻麻的擠在她的腦子里,沒有頭緒,讓人不安。
靈應與太清這四個字,抑或是所有與這四個字相關(guān)的人,都在她眼前蒙了一層虛實不清的紗障。
但別的便也罷了,若是連薛無至和桃源都不信,若連最親近,最信任的人都是帶著謊言接近的,未免活的太凄慘可悲。
薛無至回身凝視著半晌沒有說話的云昭,后者則鼓足了勇氣抬起頭,看向篝火旁圍坐著的四個人,決定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我懷疑,佐天派滅門,和太清靈應有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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