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戰(zhàn)端
朱祁鈺看著手中的三封從救回的俘虜那里獲得的朱祁鎮(zhèn)的親筆信，索然無味。
一封是給他的，一封是給群臣的，最后一封是給已故孫太后，當(dāng)然朱祁鎮(zhèn)還不知道他老娘死了。
三封信他都看了，大意也就是自責(zé)一番，鼓勵一番，最后寄托下希望。
“還是怕死，也是，誰不怕死呢？”
將信交給小六子保管。
“喜寧那邊怎么樣了？”
朱祁鈺隨口問道。
“還沒回話?！?p> 得到小六子的回復(fù)，朱祁鈺點了點頭。
想在十萬大軍中找一個人本就困難，更何況喜寧所在之地必定位于戒備森嚴(yán)的中軍之內(nèi)，想要接觸上談何容易。
雙方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京城之外或許頃刻之間就成為絞肉之地。
朱祁鈺欲行之事，在所有人看來都很荒唐。小六子幾欲張口，最后都憋了回去。因為如若開口，自己便是逾越職責(zé)。
可不開口，主公的安危怎么辦。
“兩國之主，在大戰(zhàn)之前煮酒論英雄，后世也會成為一段美談?！?p> 朱祁鈺好似知道小六子難言之處，旋即說道。
“爺，您不一定出的去大營。”
小六子平淡的說道。
“這就要看大營真正聽命于誰。”
朱祁鈺看了他一眼，又道：“再說我也沒打算去，而且也先那老東西疑心重，肯定想著其中必定有詐。這么做，只是想亂下那老東西的心思。順便看看這二十萬大軍忠的是哪家主子！”
京師西直門外，瓦剌大營。
也先坐在主位，看著手中的信函腦瓜子嗡嗡的。
白天被不按常理出牌的明軍搞的不爽的也先，看著手中的宣紙有些錯愕，紙上是東北王的親筆信。
其大意是：唉，咱們兩個地區(qū)的最高領(lǐng)導(dǎo)人能坐在一起的機會不多，怎樣？明天子時德勝門十里土城外聊聊，商量商量一起瓜分大明。
他沒叫任何人來問策，心中思量著這頭東北虎的真實目的。
不多時，也先面容平靜的看著帳中的玄衣武士開口問道：“貴主親至？”
“是！”
武士回道。
也先目光深邃，審視著武士想從他臉上看出其它表情，可惜讓他失望了。
武士從進入帳內(nèi)頂著死魚眼的臉掛著就跟死了父母的表情，到現(xiàn)在依然沒有絲毫變化。
“請回貴主，深夜天寒請來我營中取暖?！?p> 也先對武士擺了擺手，示意武士可以離開了。
“我會如實回稟?！?p> 武士的死魚眼起了微妙的變化，點了點頭說道。
“嗯，如今我正征伐明廷不便離開。我遣一千精騎與你前往護衛(wèi)貴主。”
也先很隨意地說道。
“我不敢保證太師的一千精騎能見到我主?！?p> 武士又恢復(fù)了原來的死魚眼道。他知道也先打得什么主意，無外乎就想試探虛實。
瓦剌正與明廷大戰(zhàn)，方圓百里斥候遍布，東北王如何能瞞過雙方眼線進入戰(zhàn)區(qū)，這是個很大的漏洞。
“你不怕死？”
也先眉頭一挑問道。
“花花不脫還在開平衛(wèi)外?！?p> 武士簡單的一句話，卻讓也先心中一凜，他第一個念頭就是花花不脫這個傀儡生了心思，想擺脫掌控。不過也先想到這里，表面還是保持鎮(zhèn)定。
“出征前我與我汗有言，待我得勝請我汗于長城外接應(yīng)?！?p> “哦，原來是這樣，我主還以為太師要跟我遼東開戰(zhàn)。”
武士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
也先有些惱火，但也不便發(fā)作。此時正是與明廷較力之時，不變多生事端讓那頭東北虎趁虛而入跑到自己家里霍霍。
他讓花花不脫領(lǐng)兩萬步騎走東線，也是為了看住這頭東北虎。
也先自己的部屬也有從遼東來投的女真部落，近些年更是與遼東多有貿(mào)易。
從多方面他也了解過那頭東北虎不是個好相與的人物，不然也不會在南下之前給他送去豐厚的過路費，就是怕他趁自己后方空虛在背后搞事情。
從武士透露的信息，也先明白了原本應(yīng)該在北谷口吸引明廷北方兵力的花花不脫，如今被擋在開平衛(wèi)。
那密云和薊州的明軍或許隨時能馳援北京，接下來的戰(zhàn)事需速戰(zhàn)速決，如事不預(yù)當(dāng)迅速北還，不能被明軍夾擊。
雖然他不怵，但是他不喜歡被動。
“你我兩部來往多年兄弟情誼深厚，我怎么會背信棄義，還望回復(fù)貴主，如今正值戰(zhàn)局焦灼，大營還需我坐鎮(zhèn)無暇赴約。望貴主能理解，待戰(zhàn)后我必奉上厚禮酬謝貴主?！?p> 目前也先還不想跟遼東撕破臉，他打算等拿下北京穩(wěn)居中原之后，再收拾這頭東北虎，讓他明白明白誰才是真正的草原之王。
“我主知道太師軍務(wù)繁忙，必定抽不出時間前往，故此讓我轉(zhuǎn)告太師。戰(zhàn)后，我主想與太師做筆交易?！?p> 武士心中了然，說道。
“哦，怎么說？”
也先一聽來了興趣。
“我主愿以三千女奴，換這營中一人頭顱。”
武士坦然說道。
也先眉毛一挑，深深的看了武士一眼。
“何人？”
“太師心中的無用之人，而且這三千女奴皆是育奴。”
聞言，也先眉頭緊促，他知道這無用之人是誰，殺與不殺對他來也無所謂，反正都是廢物利用。
育奴并非欲奴，乃是負(fù)責(zé)生育的女奴。這種女奴是遼東獨有，培育繁瑣。
他們雖然也從敵人手里掠奪女奴用來生育，可跟這種專門負(fù)責(zé)生育的育奴比起來，還是差許多。
這其中就涉及到嬰兒存活率問題。
要知道，遼東一個普通育奴最低價值百兩白銀，優(yōu)質(zhì)的育奴甚至能換一匹中等偏上的戰(zhàn)馬，可想其珍貴。
更何況三千之?dāng)?shù)的育奴，可以讓自己的部族在未來壯大不少，這筆買賣簡直就是白賺來的。
不過他也不會傻到現(xiàn)在就答應(yīng)。
“我這營中可沒有無用之人?！?p> “太師何必明知故問，話我已帶到。若太師想加加碼，與我是談不來的。如今太師還需勝了眼前這場仗，咱們再談交易之時?！?p> 說完，武士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提前告知太師，是希望太師莫把這價值三千女奴的頭顱給弄丟了?！?p> “我說了，我這并無無用之人，請回貴主。”
也先顯得有些不耐煩。
“那我就不打擾太師了?！?p> 武士抱了抱拳，退出了大帳。
“簡直無禮至極，太師，此人當(dāng)殺……”
頂著黑眼圈，一臉倦意的喜寧突然怒道。
然而帳內(nèi)的所有瓦剌人，宛如看傻子一般看著他，一時間讓他無所適從，生生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心中腹誹：我說錯話了嗎？
對于這個女真太監(jiān)，也先都懶得理會，要不是看他在明廷多年熟知一些辛密，之前又助他攻破紫荊關(guān)，顯得還有些用處。
否則，他怎么會讓一個兩面三刀的閹人坐在自己的金帳里。
“太師，難道你真的要……”
坐在也先下位的伯顏帖木兒開口欲問，卻被也先抬手阻止。
“此事容后再議，現(xiàn)在現(xiàn)說說接下來如何攻打北京城?！?p> 伯顏帖木兒只能作罷，剛剛那武人所說交易之事時，他從自己這位親哥哥眼中看到了明顯的意動。
雖說三千女奴勝過千萬財帛，但是他們所說的無用之人，身份不一般啊。
那是不能輕動的。
次日，風(fēng)雨大作。
瓦剌趁機向德勝門進攻。
頭天夜里廟算之時，天空突然風(fēng)起雨落趨勢愈大，于謙與眾將已經(jīng)料定今日瓦剌必會進攻。
一是天氣使然；二是深入敵腹。其因糧草輜重問題，需速戰(zhàn)。
當(dāng)晚于謙命石亨在城外民房內(nèi)埋伏好神機營，又命其它各門嚴(yán)防。
最后跪求朱祁鈺登城門觀戰(zhàn)。其目的是怕瓦剌突入造成不可言之事。
朱祁鈺對此皆允。
清晨朱祁鈺登臨德勝門城墻，看著于謙親率少數(shù)騎兵佯裝戰(zhàn)敗以引誘敵人。
而也先果然中計，率精騎萬人窮追不舍。等也先軍進入埋伏圈后，于謙一聲令下，早就埋伏好的神機營火器齊發(fā)，火箭弓弩多如飛蝗般地射向瓦剌騎兵。瓦剌萬騎瞬時死傷慘重，城下久候的明軍騎兵趁機進攻，前后夾擊之下，也先部隊大敗而歸。其弟孛羅、平章卯那孩等將中炮身死，瓦剌軍受到很大打擊。
也先發(fā)覺明軍主力在德勝門，便集中力量轉(zhuǎn)攻西直門。
待罪的都督孫鏜率軍迎戰(zhàn)，打敗也先的先頭部隊。由于也先不斷增兵圍攻孫鏜，孫鏜力戰(zhàn)不支，退至城下。
把守城頭的給事中程信，嚴(yán)令不準(zhǔn)開城。
同時，命城上守軍發(fā)神炮，火箭轟擊瓦剌軍，明軍又從阜成門、德勝門抽兵增援，終于打退了瓦剌軍的進攻。
傍晚，雨勢不停。
朱祁鈺移駕阜成門，因為明天那里將會是決定瓦剌進攻京城的最后一處戰(zhàn)場。
雖然他知道此戰(zhàn)的結(jié)局，但也不會插手其中干預(yù)，畢竟他也怕他這只小蝴蝶一次翅膀把戰(zhàn)局給扇跑偏了。
剛剛他接到消息因為瓦剌軍到處燒殺搶掠，遭到當(dāng)?shù)剀娒癜傩兆园l(fā)組織的游擊團隊的抵抗和不斷襲擊。
又加上已經(jīng)入冬，且最近冬雨濕寒，天寒地凍，瓦刺大軍的糧草接濟不上。
接連兩次戰(zhàn)敗，已經(jīng)讓瓦剌大軍喪失銳氣，若拖久了將軍心渙散，本來就是部落聯(lián)軍的瓦剌大軍哪怕有也先壓制，也會心生退意。
所以明日一戰(zhàn)，便是整場戰(zhàn)爭的決勝局和轉(zhuǎn)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