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在挪耶法爾的邊境,一個荒涼的小鎮(zhèn),陰暗的會堂內(nèi)。
肖恩跪在地上,頭被一個麻袋套著,手被反拷在身后,他保持著沉默,偶爾會因為口舌干燥而伸出舌頭來,舔舐嘴角傷口的鮮血。
麻袋外面的世界,嘈雜聲一片,聽起來,是一個大型集會才能發(fā)出的噪音。
肖恩被捆在了后臺,他聽的見舞臺上住持人的聲音,也聽得見周圍人搬運東西,進(jìn)進(jìn)出出的聲響。
“一千三百萬一次~,一千三百萬兩次~,一千三百萬三次~。沒有人再出價了嗎?好~,成交!恭喜五號先生,拍下了這條極其罕見的項鏈!”
“項鏈?‘啟明星’!”原本已經(jīng)沉寂在絕望黑暗里的肖恩,突然抬起頭,內(nèi)心驟然亮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就再次無力的把頭低下,重新回到黑暗里,“我在想什么呢?就我現(xiàn)在這樣的處境,還有心情關(guān)心那些東西?”
事到如今,肖恩明白了一件事,白先生說的沒錯,他上錯車了,他一個人類,錯上了載滿獸人的火車。
在那輛車上,他誰都無法相信,就算是一直在隱晦的告誡他,一直在袒護(hù)他的白先生,肖恩到現(xiàn)在也未曾對白先生有過完全的信任。
就像肖恩回到包廂時想到的那樣,他在一個醞釀著陰謀的車上,一個不小心,自己就會被卷進(jìn)去,而他的無知和莽撞,注定了他現(xiàn)在的結(jié)局。
被抓了之后,肖恩有想過,他在那個夜晚,到底該不該聽信門外女人的謊言,他想,如果把一切都倒回去,他估計還會再犯一次錯誤,因為他想要撥開迷霧,看到里面藏著的真相,他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那個真相。
他甚至有一種橫豎都是死的感覺,就算他沒有被騙出包廂,到最后,到站的時候,那頭一直酣睡在他身旁,像是守護(hù)著自己獵物的白狼,是否會對他痛下殺手呢?
“接下來將是我們所有拍賣品中,壓軸的一件。”住持人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是什么呢?……,啊~,一個年輕鮮活的人類!”
隨后,會場里傳出了一陣摻雜著驚訝、喜悅以及興奮的呼聲。
“到我了!”肖恩心里咯噔一下,緊張的抬起頭,身體因恐懼而本能的顫抖著。
一只粗糙的手從黑暗中冒出來,撫摸著肖恩的身體,像是在安撫他,但是那種觸碰,只會讓肖恩心里發(fā)寒。
肖恩不斷退縮著,想躲避,但是他沒法過多移動,因為他被困在一個鐵籠里。
“別那么害怕,這是件好事?!笔悄莻€女人的聲音,“或許你能拍出個大價錢呢!多好啊?!?p> 隨著鐵籠不斷的向前滑動,隨著燈光不斷變大變亮,肖恩被送到了競拍臺上,鐵籠被撤開了,他被抬起來,最后放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腳被鐵鏈拴在一處,他的頭上的麻袋隨后被粗暴的拽開。
刺眼的光直直的照在肖恩臉上,那些光晃得他難受,他瞇著眼睛,重新看到了這個世界。
臺下是一片漆黑的海洋,坐著一群帶著面具的生物們,他們有著各色各樣的眼睛,但都帶著好奇和興奮的目光在觀望肖恩。
一瞬間,肖恩就體會到了徹底的絕望,那種無力掙扎只能任人宰割的絕望,他是拍賣品,被展示在燈光下。
“這是動物園的聚會啊?!毙ざ鞅涞恼f,‘動物園’這幾個字對現(xiàn)在的肖恩而言,極盡諷刺,在這里,人和動物的身份調(diào)轉(zhuǎn)了過來。
住持人是一位穿著西裝的鼠人,它帶著戲虐的笑容,走到肖恩身邊。
“年輕人,你這么垂頭喪氣可不太好。”鼠人說,“你買過寵物嗎?再不濟,買過魚嗎?”
肖恩斜視了那個鼠人一眼,內(nèi)心漸漸燃起憤怒的火焰,被哄騙的憤恨在此刻,在這個尖嘴滑舌的鼠人面前,徹底爆發(fā)了。
“關(guān)你屁事?!毙ざ髁R道。
鼠人裂嘴一笑,不以為然的說:“我想告訴你,我們和你們一樣,在買活物的時候,希望能看到一個活潑亂跳的活物,所以你最好開心點、高興點,活潑起來,不然大家都不愿意花錢賣你?!?p> “呸!”回答鼠人的,是肖恩的一口唾沫。
這下,鼠人的臉上露出了溫怒的表情,他從兜里掏出一張白色的手巾,把自己臉上的唾沫擦掉。
“各位,看到了吧,還生龍活虎的很?!笔笕宋⑿χ_下說,“你們想不想,看他熱血澎湃的模樣呢?我想,我非常的想?!?p> 臺下的觀眾歡呼著起哄。
“讓我們看看!讓我們看看!”
那些觀眾眼睛里透著的興奮,讓肖恩害怕,他緊張的看著四周,心里隱隱感到不安,
在觀眾的起哄聲中,鼠人呼吸急促地?fù)现弊?,一副饑渴難耐的模樣,它獸爪破皮逐漸冒出。
下一秒,鼠人的獸爪就落在了肖恩的臉上。
肖恩不得不因為這用力的一巴掌而歪過頭去,獸爪在肖恩的臉上留下了鮮紅的痕跡,他的嘴巴甚至都被打出了鮮血。
他低著頭慢慢把頭轉(zhuǎn)正,不敢再直視鼠人,即使他的心里憤恨到了極點。
鼠人舒爽地長呼一口氣,說:“啊~,爽極了,這種感覺,甚至讓我想沖下臺,也參與到這場競拍里。”
臺下的觀眾躁動著,內(nèi)心的欲望都被鼠人帶動了起來,他們渴望這種把人類踩在腳下,隨意蹂躪的快感。
簡單直接的暴力,一下子就讓肖恩學(xué)乖了,他一直埋著頭,不敢再露出那種憤恨的表情,他的耳朵更是在一直仔細(xì)的聽著鼠人的動靜,深怕鼠人會再次發(fā)狂。
但是鼠人早已捕捉到了肖恩此時內(nèi)心的恐懼,它再次靠近肖恩。
“呼~?!?p> 鼠人只是輕輕地在肖恩耳邊吹了口氣,就讓肖恩害怕得渾身顫抖。
肖恩這副擔(dān)驚受怕的模樣,讓鼠人十分滿意,也讓鼠人想變本加厲的對待肖恩。
鼠人的手伸進(jìn)了肖恩的嘴里,拉著肖恩的嘴角不斷向上揚,抬著他的頭不斷向上仰。
“笑起來,讓大家伙看看你的牙口?!?p> 這一次,鼠人不再用肉體的暴力攻擊肖恩,這一次,鼠人踐踏了肖恩最后的尊嚴(yán)。
肖恩仰著頭,直視那刺眼的光芒,絕望的雙目被白色的光籠罩在其中,他逐漸看不清了,他的眼睛逐漸變成了虛無空洞的存在。
最后,混雜著絕望與崩潰的熱淚,從肖恩的眼睛里流淌出來,沿著臉頰滑落而下。
“對~對~對,就是這樣,保持下去?!笔笕司従彽乃砷_手,肖恩得以低下頭,不再直視那道白光。
不過即使沒有鼠人的手左右了,肖恩也仍在保持那個怪異的笑臉。
肖恩甚至笑出了聲,他忍不住的笑著,他內(nèi)心的恐懼和悲哀,在他那可憐的笑聲中不斷被放大。
不過,肖恩也沒笑多久,他聽著自己的笑聲,只感覺那種笑聲比鬼哭聲還要難聽。
雖然光還在照著肖恩,肖恩耳邊的聲響也沒斷過,但是肖恩現(xiàn)在只感覺周圍是安靜的黑暗。
他埋著頭,注視著他自己在燈光下的陰影,等待著悲慘的命運碾過他的生命。
在對陰影沉默的注視中,一張猙獰的男人的瘦臉從陰影里一晃而過。
“是他們……?!毙ざ骱鋈幌氲搅四瞧诎档纳?,那些要奉他為王的鬼魂,“也許現(xiàn)在是時候了吧,我該跟他們走了?!?p> 肖恩的想法得到了肯定。他甚至聽到了那些藏在黑暗中的鬼魂激動的呼聲。
黑色的灰燼逐漸從肖恩的瞳孔里冒出來,彌漫著,讓肖恩的視野變得模糊。
很快,肖恩的視野里就只剩下了滿是灰燼的黑暗世界。
這是許久未見的景象,肖恩一直以為,那種黑暗,是只有在黑暗森林里才能看到的景象,現(xiàn)在肖恩才明白,是他的眼睛出現(xiàn)了變化,所以他才看到了黑霧彌漫的世界。
在拍賣會的黑暗角落里,亞尼將手中的酒一飲而下。
“約翰,準(zhǔn)備動手?!眮喣嵝÷晫λ赃叺募s翰命令道。
“怎么突然決定要提前行動了?”約翰不解的問。
亞尼的盯著正從四周滲透過來的黑霧,擔(dān)憂的說:“有些黑暗的東西要來了,我們最好先把場面控制住?!?p> 隨著亞尼手中的酒杯落地,一場特別的行動隨即展開。
約翰撿起一直被他踩在腳下的獵槍,撤掉槍上覆蓋的黑布,朝著天花板,開出一槍。
響亮的槍聲回蕩在會場里,驚醒了所有沉浸在拍賣中的生物。
會場的燈被亞尼打開,瞬間,這個會場就暴露在了光明之下,那些帶著面具的競拍者們,都趕緊用手遮擋住的臉,就連面具也無法帶給他們隱秘的安全感。
有試圖逃跑者,都會立即被白先生和皮特抓捕回來。
亞尼快速地溜到了臺上,鼠人見狀本想往后臺跑,卻在后臺遇到了更多的人,他被一桿槍杵著,回到了臺上。
亞尼拿起話筒招呼道:“各位,不用驚慌,我們是野獸騎士團(tuán)的人,來這,只是為了阻止一場非法拍賣活動,順便抓捕一些不法之徒,啊~,各位也算在其中,當(dāng)然,請各位保持一種只要自己沒做什么大錯事,就不會受重罰的僥幸心理,不要做頑固的抵抗,然后,配合我們的調(diào)查?!?p> 亞尼在組織抓捕行動的同時,看了看還跪在地上的肖恩,在肖恩的腳下,暈染開了一大片黑影。
約翰也跟著來的到了臺上,他同樣對肖恩表示擔(dān)憂:“他有危險,格里森先生,該怎么辦?”
亞尼聳聳肩:“還能怎么辦?等著吧,這是他與他自己的較量?!?p> 亞尼想了想,才說:“約翰,拿著你的槍,對準(zhǔn)他的腦袋?!?p> 約翰臉色難看道:“不用這么絕吧?”
亞尼無奈的說:“我們不得不這么做,你的‘先知之眼’也無法看清他的未來不是嗎?如果醒來的是一個失去理智的黑暗魔法師的話,我們就只能在他還什么都不清楚的時候,除掉他?!?